第43章

老人病得厲害,感官也退化得嚴重,并沒有立刻反應過來,是兩秒後遲鈍的舌尖上才乍現出鮮的味道。

這股味道怎麽說呢……

老人這輩子都沒吃到過這樣鮮,這樣甜的滋味,就像把全天下的鮮都彙聚在一起,凝在了她的舌尖,連帶着不斷作痛的骨頭都舒爽開了,看人忍不住動了動嘴巴。

一旁陪床的姑姑驚喜道,“吃了吃了!”

她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會影響到臨床,就壓着嗓音說,“洋洋,你看到沒有,媽吃了,這次可以,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不要讓媽留下遺憾,菩薩保佑。”

小于當然看到了,一想到剛才那個畫面他止不住得高興,之前請大師做的那些,老人嘗到後并沒有特別的表現,也不說話,不像現在這樣回味地動着嘴巴,睜開眼朝他們看來。

“香……”

小于看着奶奶說話吃力的樣子,心中難過,他知道老人這不是病,就是年紀大,時間到了而已,醫院也做不了什麽,只能盡量讓老人走得舒服一些。

他吸氣,讓自己的語氣輕快點:“香,奶你就多吃。”

幸好黎老板願意幫他這個忙,不然他奶走……走得也不高興,之後他可要好好感謝老黎,這次多虧有她。

多虧有她啊。

姑姑和他想法一樣,拉過小于叮囑:“那老板你可要包個大紅包。”

“我曉得。”

小于和姑姑都已經認定老人心願已了,心頭松懈的時候,卻聽到老人微弱的否認,“不,不是……”

小于看向奶奶,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老人動作很慢,但能看出是在搖頭,“不對,不是,浩源,浩源……”

浩源是爺爺的名字。

小于的心沉到底,一旁的姑姑更是受不了,穿衣講究的女人直接坐到地上,用手捂住臉。

大喜大落之下他們無法承受,明明這道佛跳牆老人喜歡吃,為什麽又說味道不對,到底是哪裏不對,他們還能圓老人最後的念想嗎。

小于沉默了會,拉起他姑,“別喪氣,還有辦法,我再想想。”

他姑奔潰開口:“你還有什麽辦法,你都找了多少個人,媽都說不對,恐怕只有爸親手喂給她吃,才是媽想要的味道!”

小于抿唇。

姑姑情緒過去,理智回歸又歉意道,“洋洋,姑不是故意兇你,我就是……我就是想到媽最後一個願望,我做女兒的都圓不上心裏難受,小時候家裏窮,隔壁村的拐子拿兩百塊買我當媳婦,被媽拿着掃把趕了出去。”

“我卻連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到,是我沒用……”

小于摟着他姑的肩膀:“沒事,我明白的,姑不要難過,我再去找黎老板,她廚藝這麽好,肯定有法子的。”

他姑眼中透着擔憂:“希望如此吧。”

“姑,這蠱佛跳牆咱們吃,花了我三千多,不要浪費了。”

“我哪有心情吃啊。”但侄子都把碗送到她手邊,姑姑也就捏着調羹吃起來,吃了一口後,她的速度加快不少,心情似乎好了些。

小于被姑姑前後的反應逗笑了,随後又開始發愁,這樣好吃的佛跳牆奶奶都不滿意,到底想找什麽樣的。

黎初除了給小于的那份佛跳牆,自己還留了一半下來,就當是小于給她的勞務費,半翁足夠三、四個人吃,她就喊吳岩夫婦下來吃宵夜。

蔣依依見丈夫出去一趟,回來後臉上遮不住的喜氣就問:“啥事啊,把你高興成這樣?”

吳岩不好意思摸摸光頭:“老板請咱吃佛跳牆。”

蔣依依驚呼一聲,控制不住反複确認:“佛跳牆,那個福州名菜特別貴的那個佛跳牆?”

吳岩點頭。

蔣依依也不好意思起來,老板已經對他們很好了,又是包吃住,又允許吳岩工作的時候上來幫她翻身,得了人家那麽多好處,怎麽能吃老板這麽貴的菜呢。

“要不就說我睡了,你一個人去吃的話第二天要吵架,給推了?”

吳岩還沒說話,就聽到院子裏黎初的聲音,“來吃,小于請的,放到明天要壞。”

蔣依依勤儉慣了的人,最看不得東西壞掉,再聽到是小于請的,心裏負擔沒有那麽重,也敢下去吃了,“你把咱媽做的蘿蔔幹帶上,等會吃完,記得收拾了。”

“好。”吳岩聽老婆的指揮,将她抱到院子裏。

黎初已經分出三碗,吳岩和蔣依依一下就看到了。

裝在黃色小碗裏的刺參探出碗,魚膠焦黃,鴿子蛋煮過以後透明極了,還能看到裏面的蛋黃,花菇泡在濃黃的湯汁裏,鮑魚微微翹起,配上頂部打下來的柔和燈光,像是蒙了層濾鏡,精致得不像是凡間之物。

吳岩腳步一頓,蔣依依沒忍住,咬了丈夫的衣襟。

黎初見夫妻二人局促,就他們招招手,然後自己開始吃。

果然蔣依依見老板這麽随意,也放松不少,對着丈夫小聲道,“我想先吃刺參。”

那個刺參好完整,一點都沒有化開的樣子,她十分好奇為什麽煮過的刺參沒有化開。

吳岩就按老婆說的,先給她夾了根刺參。

蔣依依吃入口,感覺就跟吃果凍一樣,有着刺參小小的顆粒感,口感特別好,而刺參本身沒什麽味道,但它吸滿了雞鴨和豬蹄,花菇,筍,火腿,幹貝,鮑魚等等食材熬出來的湯汁,味道就特別濃郁!

她從來沒吃過這麽香,這麽香的湯汁,形容不出來的絕味,佛跳牆不愧是天下第一菜!

“你也吃。”

吳岩在老婆的催促下,随意一夾,居然夾到一塊鮑魚,上面切了十字開花,內裏的顏色較淡,可以看出鮑魚肥美的厚肉,他一口咬下,感覺肉質很嫩很彈,而且同樣吸滿湯汁,黎老板應該是炖了很久,食材的膠質都已經融入湯裏,能感到很粘稠。

他喉結滑動,一下把整塊鮑魚給吞了,但那絕佳滋味的體驗還是過于短暫,吳岩渾身上下都叫嚣着不滿足,嘴裏的鮑魚還沒有咽下去,筷子又夾了塊,夾得是最吸湯汁的花菇。

吳岩要塞進嘴裏的時候,餘光瞄到老婆嘴饞的表情,他就将這塊花菇送到老婆口中。

蔣依依沒想到丈夫把自己吃的給她了,下意識咀嚼,同時腦海中想着剛才嗅到的味道,非常香的花菇味道,因為湯汁又帶着肉香,一口下去非常有嚼勁,裏面滿滿的湯汁爆出來,她急忙吞咽。

吳岩低頭看老婆吃,花菇彈性十足,被老婆從中間咬下一塊,邊緣就陷下去,濃郁的湯汁被擠出來,他不禁移開眼,再看着就真的受不了了。

蔣依依将整塊花菇吃進嘴裏,用頭蹭蹭丈夫,示意他也吃。

吳岩看碗,花菇被夾走後,就露出底下的豬蹄筋,經過熬制金黃金黃的,很能吸汁,他用筷子夾起,就有汁水順着筷子流出,吃進嘴裏很有韌勁,加上豬蹄筋本身的味道,他猛地睜圓眼睛。

“這個最好吃!”

他急忙又給老婆喂了一塊。

是真的,蔣依依都怔住了,這個豬蹄筋好多孔,一咬湯汁全部擠出來,比花菇還要過瘾,确實萬分好吃。

她還想吃,發現碗裏只剩下一個了,偷瞄着丈夫,到底沒有開這個口,她想讓吳岩多吃點,只是丈夫真夾起最後一塊豬蹄筋,她心裏忍不住失落,只是沒失落多久,那塊豬蹄筋就被塞進她的嘴巴。

吳岩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吃。”

蔣依依嘴裏甜滋滋的:“那你多喝點湯。”

這個湯是佛跳牆的靈魂,所有精華都彙聚在這湯裏。

吳岩也不客氣,端起碗喝了一大口,味道非常鹹鮮,又回味無窮,妙極了!

對面,鄭珊琴是輾轉反側,她本來都已經睡着了,不知道哪裏飄來陣陣鮮香,像是一只小手在她的鼻子下面勾啊勾,硬生生将她勾醒了。

鄭珊琴望着黑乎乎的天花板,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黎初做了什麽好吃的,她摸出手機一看,十一點多,不算太晚,或許她可以去黎初那……

打住打住,即使不晚也是深夜,饞得受不了,跑別人家問吃的算什麽事,再沒臉沒皮的人也做不出來。

她翻了個身,将鼻子按進枕頭裏,心想這樣總能遮住點味吧。

可是不行,那香味幾乎是無孔不入,只要有點縫就能飄進來,鄭珊琴總不能把自己悶死吧,她翻來不去躲不過,就沒有這樣煎熬過,氣悶坐起來。

老公鄭瀾道:“睡不着?”

鄭珊琴尴尬:“把你吵醒了?”

鄭瀾閉上眼:“沒呢,老黎真是磨人。”

鄭珊琴開玩笑:“好啊,在我床上你還想着別的女人。”

鄭瀾噎住,你不想,你不想大半夜不睡覺坐起來幹嘛,他幽幽道,“你不也想着別的女人。”

鄭珊琴無法反駁,兩人同時嘆氣,看來只有等老黎吃好,他們這頓折磨才算完。

鄭珊琴掀開被子下床:“我去看看兒子。”

其實就在隔壁,她輕輕打開門,見兒子在睡覺就放心下來,正要關上門,就發現被子下面怎麽有塊陰影,看起來像是濕了。

難道是尿床了?

鄭珊琴趕緊走過去,撩開被子發現濕痕雖然不小,但不像是尿床那麽大,而且位置也不對,再看兒子抖動的眼皮,她一下就猜到發生了什麽。

大人饞,小孩更饞,這不真·饞出口水來了。

鄭珊琴哭笑不得,想到之前自己不讓他吃漂亮,如今自己感同身受,只覺這個要求幾近冷酷。

她摸摸兒子毛茸茸的腦袋,愧疚道:“明天早點起來,媽媽帶你去吃漂亮。”

瀚瀚一躍而起:“真的?”

鄭珊琴點頭:“真的,但你今天看電視不做作業,還是要接受懲罰,後天不許去漂亮。”

瀚瀚的笑容僵在臉上。

另一邊,吳岩吃好以後,将老婆背回房間,自己重新下來收拾碗筷,弄好以後站在廚房環顧一圈,又把吸油煙機的濾網拆下來洗了,把洗碗機,冰箱等家電表面擦得閃閃發亮,他仍覺得不夠,又去前面店裏把桌椅擦了一遍。

雖然鐵拉門一直關着,但外面修路的塵土還是能飛進來,稍不注意桌子就會蓋上一

層灰,好在路馬上就能修好,到時候前門也能打開,食材運送什麽也能方便許多。

晚上睡覺的時候,蔣依依就感覺身體熱熱的很舒服,本來她底子虧得厲害,即使大夏天都要蓋着毯子睡覺,難得像今天這樣舒适過。

黎老板雖然面冷,但她心是熱的。

黎初第二天是被熱醒的,昨晚又是刺參又是鮑魚,加上老雞老鴨,确實補了點,她去外面跑了一圈。

自由奔跑的感覺很好,風吹過面龐,她能感受到肌肉的拉伸,力量一點一點釋放出來,天地之間任她遨游的随心所欲。

只要她想,就沒有什麽能攔住她。

黎初握了握手,她想念她的刀了。

她回到小木樓,就在後門口看到一個人。

是小于。

小于見到黎初回來,急忙迎上去,剛邁出兩步就突兀頓住,他總覺得此刻的老黎不太一樣,身上有種叫他害怕的東西。

黎初收斂自己的氣場:“有事。”

小于如夢初醒,跑到她身邊:“我是來求您的,昨晚的佛跳牆沒能打動我奶奶。”

黎初聽完後頭個反應是主神給的廚藝技能出現問題,難道祂對現實的侵入變弱了,又或者是有什麽損招?

她很快又想起吳岩夫婦的反應,并不像出現問題的樣子。

小于繼續開口:“您的佛跳牆很好吃,是我吃過最美味的一碗,連專門做佛跳牆的老師傅都比不上,是我奶奶的問題,她想吃到記憶中的味道。”

黎初:“我做不到。”

這是實話,那味道還包含當時人的感情,對美好時光的眷戀,不光是味道好就行的。

小于還想在說什麽,黎初打斷,“我再做一遍,也還是這個味道。”

他的肩膀慢慢耷拉下去,沒有再說什麽,拖着沉重的腳步,失魂落魄地走了。

黎初望了一眼他背影,走進院子開始做面。

第二份菜單上十種面齊全了,她想要換菜單,第三個菜單黎初打算做飯團,這個也是能提前一晚準備好配料的食物,不會很麻煩。

這時吳岩将蜂窩煤搬進來,他們炖一晚的大鐵鍋用的都是蜂窩煤。

黎初望着他微微彎曲的背,不知怎麽想起之前離開的小于,他的背也是這樣,手指無力垂着,被風一吹,微長的頭發就胡亂飛起。

她收回思緒,開始揉面,等面揉得差不多,外面響起聲音,随後李偉光走了進來。

“嚯,總算叫我趕上第一個了。”

他話音才剛落下,後面就進來一連竄人,有毛春香,鄭珊琴和瀚瀚,還有孫大爺,王老太等等都是附近的街坊。

黎初掃了眼,發現他們的精神都不太好,尤其是李偉光,眼睛下面挂着大大的黑眼圈,都快成國寶了。

李偉光摸摸自己眼底,忍不住控訴:“老黎!你昨晚到底吃了啥,香得我睡夢裏都是那個味道,也不看看幾點啊,你沒有心!”

毛春香笑道:“你是沒看見乖孫昨晚上口水流的,他媽都以為尿床了。”

孫大爺嘟囔:“瀚瀚尿床算啥,早上起來我都以為自己尿床了。”

黎初是不可能說吃了佛跳牆,不然這群人必然逼着她做,所以她問:“吃什麽。”

李偉光竄起來:“那必定是牛肉面啊。”

然後他端着裝滿的面,小心翼翼往店裏面走去,唯恐撒出來一點,那他得心疼死。

黎初見李偉光頭發顫顫巍巍的樣子,再一次想到小于,她疑惑了,自己為什麽接二連三想到不相幹的人?

今天營業一如既往,沒有什麽不同,只是中間又想起過小于兩回,等王老太吃完要回去,黎初叫住對方,“下午在店嗎。”

王老太想了想:“下午我估摸要出去,還是老婆子來尋你啰。”

黎初點頭。

王老太幫她很多,有點吃的都送給她一份,這份好意黎初一直記得,佛跳牆這樣難得的美味,她也給王老太留了一碗。

下午王老太過來,看着這碗色香味俱全的佛跳牆,不自覺流露出笑意,她也沒和黎初客氣,先舀了勺湯下腹,臉上的皺紋舒展開。

黎初就躺在一邊看書,看着老人滿足的樣子,內心湧出一股喜悅。

人都是這樣的嗎,看到親近的人高興,自己也會跟着高興?

黎初不知道,因為副本的經歷,讓她忘記以前的種種情感,她以為自己不同了,但這些感情并沒有消失,像是破開土層的幼苗抽根發芽。

黎初回神,就見王老太饒有興趣望着自己,她摸摸臉:“怎麽了。”

“沒啥,”王老太笑道,“就是想到你剛回來那會,別說請我吃佛跳牆,和你打招呼都不帶理的。”

黎初想到那時的自己,她剛從無限世界回來,就像是刺猬防備着一切,就差踏錯半步身隕,現在想起來竟恍若隔世。

要是剛回來的自己,回神發現老人這樣直勾勾盯着自己,也許會直接攻擊,可如今的自己第一反應卻是摸臉?

這一刻,黎初真真切切感覺到不同,她在變得普通。

她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訴王老太,她是真的在疑惑,但老人卻笑起來,那雙飽滿溫情的眼睛看得她想要躲開。

王老太:“傻孩子,這是你想要幫他啊。”

黎初反駁:“不可能,做不到,又沒有收益,我不會做。”

王老太卻依舊含笑看着她,“人又不是機器,事事都講究咋做最好最優,想做就去做,哪有那麽多理由。”

黎初沉默。

我想幫嗎?

她問自己,黎初再一次想到小于最後離開時的背影,以及他那件格外寬大蓬松的夾克。

我想幫。

黎初有了答案,她想到在副本世界最初的時候,人死在她手下,她也是這樣想了一遍又一遍,後來死的人太多,不知什麽時候開始,她就不再想了,她也習慣不再想,但現在她又會想了。

她站起來:“謝謝您。”

王老太笑得更歡了,“這有啥好謝的。”

黎初轉開臉。

王老太看出這個孩子是害羞,如果換成旁的小輩,她非得再打趣兩句,但是黎初她不敢這樣做,這個孩子遭的事太苦,磨去了黎初的感情,她怕多說兩句,小初又躲回自己的世界裏不出來。

“甭管成不成,咱做了再說。”王老太留下這句話就走了,她老家出了事,得回去看看。

黎初再躺了會,将書合上,拿起手機查佛跳牆的歷史,小于奶奶說味道不對,有可能是幾十年時間裏,佛跳牆的做法出現改變,這一查還真叫她查到佛跳牆出現過演變,黃色濃湯屬于粵菜的改良版,原本應該是清湯。

她猛地站起,快步走入廚房,之前小于買來的食材還有剩。

另一頭,醫院外面的角落,小于煙抽了一支又一支,醫生說奶奶就在這兩天了,忽然手機刺耳地響起,他心頭一跳,遲遲不敢接這個電話。

但鈴聲一直響一直響,他最終還是接了,電話那頭是姑姑失真的嗓音,“你在哪,快回來,你奶她,她……她想見你。”

小于腦海中嗡地一聲,世界上所有的聲音他都聽不到了,腦中不由想到小時候,他吃了壞的羊肉竄生病,需要打一個星期的針,父母都不在家,就是奶奶背着他一步一步走去醫院。

一個星期七天,他軟軟趴在奶奶背上,聽着車子一輛輛駛過,打臀針很疼,也是奶奶緊緊摟着他,一下一下摸着他的後背哄着,現在那個會哄他的人要不在了,他卻連奶最後的願望都做不到……

他走了兩步,只覺腳軟得不成樣子,旁邊伸過來一只手,他扭過頭,看到黎初模糊的臉。

黎初看小于淚流滿面的樣子,加重手上的力度,讓人盡快清醒過來:“房間號。”

“八樓170833。”

黎初拽起人往八號樓跑去。

跑了一段時間,小于總算清醒過來,也看到黎初手上的翁蠱,又是喜又是憂,喜是老人的心願有可能視線,憂的是不知道是不是記憶力的味道,這次要是沒有成功,老人……老人只能帶着遺憾走了。

“謝謝,謝謝謝謝……”

小于不知道說什麽,只能拼命說着謝謝,“謝謝您最後還願意幫我。”

黎初:“不用謝。”

她做這個,是因為她自己想做,和別人沒有關系。

小于推開病房門,端着佛跳牆沖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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