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烏淳回去後,又是一夜未眠,一個人縮在牆角邊,哭了許久。
外公見他心情不好,那天晚上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在第二天早上準備好早飯後,拿了一個板凳,坐在烏淳床邊,輕聲問道。
“腳腕怎麽樣了?”
“不疼了。”
許是昨晚哭了太長時間,導致此刻烏淳的嗓子都有些啞。他伸手輕輕碰了碰腳腕處,昨晚回來外公在此處貼了一貼膏藥,即使過了一晚的時間,膏藥味依舊環繞在腳腕處,久久不能散去。
“淳淳,昨晚你跟那孩子不愉快了?”
外公問這句話時,語氣甚是小心,像是怕驚擾到自己一樣,可內心對于自己外甥的急切的擔憂又讓他不得不問。
烏淳看着外公那張滿是皺紋的臉,白了大部分的頭發,想到老人昨晚因為自己,估計也沒有睡好。
愧疚自責的心情瞬間洶湧而上。
外公對許時耀,大多是敬佩和感謝。
在這個村子裏出生和長大,長期受某種思想的禁锢,恐怕就連烏淳喜歡男生這件事都無法接受,更別提烏淳喜歡的,不是人類。
烏淳抿了抿雙唇,“沒事,就是昨晚有人砍樹,我跑過去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腳腕。”
“還有人砍樹?”
“嗯。”烏淳點點頭,昨晚突發的意外,讓烏淳和許時耀都沒有顧上這件事。
按理說自從許時耀被賦予神的名義時,村裏的人對十裏山充滿了一種敬畏感,生怕惱怒了山上的神,昨晚出現那種情況,烏淳屬實沒有想到。
“看來還是有人敢去冒險,你昨晚看到是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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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淳搖搖頭。
昨晚烏淳的心裏全部撲在許時耀身上,根本沒有顧上這件事。
“這樣,你先在家休息,外公我出去轉一圈。”
……
外公走後,烏淳便一人躺在床上,他手裏攥着許時耀當初送給他的松果。
想起許時耀說每當自己對着松果說話時,對方便能接受到自己的訊息,烏淳将掌心的松果移到眼前。
“許時耀,是我,烏淳。現在是第二天了,你不會把昨晚的事情都忘了吧。”
看昨晚許時耀那架勢,大概率不會将昨晚發生的事情記錄下來。
對方讓自己遠離十裏山,遠離他的世界,回到自己人生原有的軌道,估計以後便不會再詳細記錄和自己有關的事情。
依照許時耀的想法,是想讓他們之間的關系漸行漸遠,最後成為彼此生命中,茶餘之間偶爾提起的一個故友。
烏淳偏不随他願!
烏淳撐着床一側起身,後背靠在牆上,雙手捧着松果,他盯着那顆松果思考了一會兒後緩緩說道,“我們昨晚幹了好多事呢!擁抱了,還接吻了。”
盡管昨晚烏淳攻勢那麽猛,看起來無所畏懼的樣子,現在口述起來,還是難免會忍不住臉紅。
年少的心動總是單純又唯一,更何況這又是烏淳的初戀,他更是持着滿腔熱情來對待這份感情。
而且這份熱情不會因為許時耀的故意冷漠就會被沖淡。
烏淳昨晚就在想,許時耀要怎樣做,自己對他的這份感情才會減淡。
烏淳思索了好久,終是沒有思索出答案,又或是最終思索出的答案是,不管許時耀怎樣做,烏淳都不會覺得受傷,只會覺得心疼。
烏淳将他們之間相遇相識到現在所有的過程和經歷全部捋了一遍,又想到許時耀昨晚的反應,覺得又心疼又無奈。
即使許時耀不懂愛是什麽,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他們之間無法消滅的隔閡,許時耀怎麽會舍得推開自己,躲回自己無人踏足的寂寞世界。
這段時間的相處,烏淳能夠強烈感受到對方對這段關系的珍惜。
樹皮上關于自己詳細的記錄,那些栩栩如生的畫,以及那句“看一遍,做一遍。”種種跡象都在說明一個道理——許時耀不舍得推開自己。
只是有些時候,理智戰勝欲望,才将他的選擇,指向了他本不希望的一方。
許時耀退。
烏淳就必須得近。
一段感情裏總有一方要主動很多,而在這段感情中,主動的那一方只能是烏淳。
“許時耀,已經晚了。”烏淳盯着那顆松果,低聲呢喃道,“如果你在我還未完全了解你時對我這麽冷漠,我或許還會放棄,但是現在…”
烏淳低聲笑了出來,笑着笑着,眼淚順着眼角滑落。
“我不會放棄的。”烏淳看着那顆松果,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會放棄的,如果我的人生不出意外,那我就會在我八十歲那年,給我的生命畫上句號,我打算在你生存的那棵松樹下長眠,人間閉上眼那一刻,在你的世界,恰好與你相遇,那時候你就不會拒絕我了吧。”
烏淳緊緊握住那顆松果,放在胸口處,像是這樣,就能與對方接觸。
“許時耀,我還是那句話,除非你能清除我所有的記憶,你要是躲我,我就守在那棵松樹旁邊,守六十年。”
烏淳話音剛落,只感覺手掌傳來一股涼意,他快速攤開掌心,只見那課松果周圍,散發着淡綠色的光芒。
烏淳破涕而笑,他低頭,在那顆松果上輕輕落下一吻。
“這是親吻的感覺,怕你忘了,幫你複習一下。”
或是因為得到許時耀回應的關系,烏淳內心的陰霾減輕了不少,他緊緊握着那顆松果,連續幾天的勞累感再次一湧而上,烏淳閉上雙眼,淺淺睡去。
烏淳是被外公的笑聲驚醒,醒來時,只見外公手裏攥着一根紅繩,神采奕奕地從外面走進來。
“淳淳,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你因禍得福?”
“怎麽了?外公?”
烏淳将項鏈重新系回去,揉了揉發重的眼皮。
“剛才外公出去轉了一圈,你猜外公聽到了什麽?”
“關于砍樹那人的事?”
“對。”外公說着,給自己到了一杯水,喝完後又到了一杯,給烏淳遞了過來。
“我剛出去,看到村前大街上,有一堆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什麽,我就湊過去聽了聽,然後就聽他們說,說是昨晚去砍樹那人,看到了神的真身,神似乎是降怒于他,他直接從山上滾了下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村裏人都信了,現在更不敢去砍樹了,我估摸着他昨晚看到的應該是你。”
“人沒事吧。”烏淳立即問道。
“沒事。”外公擺擺手,“跟你一樣,扭到了腳腕,額頭破了點皮,無礙。”
“那就好。”烏淳小飲一口水,他可不想因為自己讓別人受到傷害。
雖說夜晚來偷偷砍伐樹木,本來就是一件應該譴責的事情。
“他現在就等腳好一點,準備去十裏山道歉呢,還說要擺個大陣仗。”
聽到這,烏淳一口水嗆在了喉嚨裏,心裏頗有感慨。
他們總是說,為了生計,不得不揮起手中的斧頭,可是現在,為了一些虛無的東西,卻可以大手大腳。
大陣仗…
烏淳想起第一天來到這裏時,村裏舉行的儀式。
大概許時耀也不會喜歡這種虛無的形式,而且那些他們自以為寄到陰間的東西,也只是随着一把火,化為灰燼,有的作用也就是讓那些人心裏安心一些。
“我得去十裏山。”烏淳一臉認真道。
“不行。”外公想也沒想便拒絕,“你現在腳還沒好,老老實實在家蹲着。”
“外公,我得去。”烏淳不肯退讓,一臉嚴肅地看着外公。
“非去不可嗎?”外公稍有些遲疑。
“非去不可。”
即使并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但是烏淳必須時刻出現在許時耀面前,逼對方現身。
他才不能随了對方的願。
“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嗎?”外公小聲問道。
烏淳低頭,沒有說話。
一是若不讓外公覺得有事,他肯定不會放自己去,二是內心的愧疚。
利用外公對許時耀的敬佩和愧疚之情,來滿足自己的私情,烏淳覺得很愧疚。
“那外公送你過去,晚上我早點過去找你。”
烏淳點點頭。
“謝謝外公。”
……
夏季最炎熱的那段日子已經過去,或許是今年缺少雨水的原因,田地裏有些農民已經開始收花生。
烏淳的腳只是暫時止住了疼痛,從家裏到十裏山這段路程,烏淳走了很久。
等到了十裏山時,烏淳身上倒是沒有什麽事,反觀外公,出了一身汗。
“你注意一些,外公先回去了。”
“外公。”烏淳叫住外公準備離去的身影,他指了指那棵松樹下的石板,“坐一下吧。”
坐一下,休息一會兒。
外公笑了笑,點了點頭,“行,剛好外公也有點事想找你聊聊。”
烏淳在外公的攙扶下,緩緩坐了下來,背靠那棵松樹。
“淳淳,你昨晚不止是因為有人砍樹吧,從你回去再回來,外公感覺你心裏藏了事。”
烏淳低下頭,不知該如何回答。
終究是看着自己長大的人,自己拙劣的演技,怎麽可能蒙騙過對方。
“有喜歡的人了?”
烏淳一怔,呆呆地望着外公。
他這幅模樣,反而逗得外公笑了出來。
“你媽當時跟你爸爸談戀愛時,也是你這幅樣子。”
“外公我…”烏淳說着,緩緩嘆出一口氣。
“年紀輕輕的,不要老嘆氣,你一直說自己成年了成年了,有喜歡的人也正常,不過看你這樣子,是不是對方不知道。”
烏淳低着頭,久久沒有回答。
他不知該怎麽跟外公說起這件事,自己對于許時耀這份感情,是要隐瞞的。
“他好像不喜歡我。”烏淳模棱兩可說道。
“我們淳淳那麽可愛,怎麽還會不喜歡。”
“就是!”烏淳說着,在外公看不到的角落,手攥起拳頭,輕輕錘了一下身後的松樹。
身後的松樹枝輕輕搖晃了兩下。
“你很喜歡他嗎?”外公看似開玩笑問道。
“嗯!”烏淳立即應道,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說出口,語氣格外認真,“喜歡,非常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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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毛豆:
他躲他追他插翅難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