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相伴
踩在機場大理石的腳步聲越來越淡。
最後消弭于無形, 就連眼前的光影都在不斷模糊黯淡。
林窈窕眼睛終于慢慢睜開,還是熟悉的出租房閣樓。
以為回到了曾經離開時的機場。
結果怎麽可能是。
只是夢到了許多過去的事。
十九歲前的人生,她抛下的一切, 都原原本本封存在角落裏,不去刻意想,還是會因為靳明琛而湧出。
清醒後。
她躺在床上,腦袋放空,凝望着天花板不禁微微出神。
窗簾随風, 輕淡淡地晃動, 遮掩窗外快落山的太陽,昨晚和靳明琛包廂獨處的畫面一幀幀閃現。
她記起了, 想要逃走的打算。
林窈窕回過神, 下床進了浴室,一邊刷牙,一邊拿出手機預備訂票。
微信有幾條房東四個多小時前發來的消息。
【窈窕, 你現在租的這房子我賣了,跟你說一聲。】
【咱們的租賃合同是這個月底到期, 還有半個月, 半個月的房租我轉給你新房東了。】
【新房東答應讓你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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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了賣房。
房子租期還有半個月, 房子就賣了,林窈窕無言片刻,不過也無所謂了。
她如今關心的,是離開這個地方。
飛機票賣光了, 還有火車票。
這個城市距離南方也就二十多個小時,在卧鋪再睡一覺的時間。
林窈窕定好今晚的票, 開始收拾簡單的行李。
其實, 也沒什麽可拿的。
當初這房子是拎包入住, 除了少數的個人物件,基本全是房東的家具用品。
簡單裝了裝衣服,收拾差不多,林窈窕回頭看了一眼住了幾年的房子,然後自嘲笑了笑,不再留戀。
開門之後,她漫不經心地擡眸,而後猛然停住。
外面的天色绮麗,黃昏晚霞似火,門口對面靠牆倚着一個男人,像是待了許久。
深邃更削瘦的臉龐,是她曾經玩弄過的少年出落成熟的樣子。
他已褪去少年稚氣,冷白皮、态度疏離,完全專屬成人的荷爾蒙攻勢與占有欲。
靳明琛意味不明地笑着,起身過來,就堵在她的門口。
晚霞中,兩人對峙。
他湛黑的眼底映滿她的樣子,“怎麽,又想跑?”
事實上,從他得到消息說有人在藍海會所見過一個很像林窈窕的,決定來這試試,結果真的撞見她的那刻起,他們之前斷掉的相交線就已經續上。
林窈窕有點後退之路被人掐斷的感覺。
她早就該想到的。
靳明琛既然找上門,哪有那麽容易放過她。
她深呼吸,看着他,問:“你想怎麽樣。”
靳明琛仿佛聽見了句笑話,重複:“我想怎麽樣?”
他瞥了一眼她手裏的行李箱,輕扯嘴角:“看窈窕小姐這架勢,是不打算繼續租這房子了。”
“……”
林窈窕先是皺了皺眉,反應過來後,嗤笑了一聲用以回應。
靳明琛也在笑,只是與她的不同,明明冷如霧凇的神色,弧度到位,看起來像禮貌先生,“笑什麽。”
“沒笑什麽。”她微垂眼睫,手拎着不重的行李也覺得累贅,礙于他堵住了門口,所以只好将行李箱先放在屋裏的地上,才努力淡定地反擊:“繼不繼續租這房子好像跟靳先生你沒關系吧?”
靳明琛微壓着眼眸看她,淡然:“不巧,這房子四小時前,已經是我的了。”
“……”
林窈窕頓了頓,而後領悟到,房東說的買家居然是他。
靳明琛現在是房子的主人,也就是她的新房東。
她昨晚剛回來,今天下午這房子就被他買走了。
讓人不聯想是故意的都難。
林窈窕回穩心神,抿了抿唇出聲說:“嗯,我不租了。”
他從褲兜掏出對半折疊的信封,遞到她面前,似是早就有此預料,嘴邊還有殘餘的笑,只是有些變了陰郁味道:“還剩半個月的租期。”
她接過,打開。
裏面除了那些張百元大鈔,連幾塊幾毛的零頭都嶄新放着。
“我不喜歡欠人的。”靳明琛笑很快淺去,看着她,冷冰冰吐字:“同樣,也不喜歡別人欠我。”
話裏話外,指的都是她當年玩弄還甩了他的事。
傍晚的風一吹,裹着暑天的不适。
林窈窕呼吸有些沉悶,問:“你想要我怎麽還?”
她已經可以從容面對那些過往。
靳明琛盯着她一會兒,發覺了她的坦然,就好像很不在意的一件小事。
他沒說話,神情冷的像冰。
林窈窕從口袋翻出剩餘的會所個人名片,遞給他:“要不,想好了再聯系我?”
上面印着:
藍海會所高級銷售公關,林窈窕。
還有她現在用的手機聯絡號碼。
靳明琛接了名片,勁瘦修長的手指尖捏着一角,晦暗不明的表情,似乎下一秒就會擡手将它丢進垃圾桶中。
林窈窕覺得自己的誠意已經表露給他,這房子是他的,退的租金收了,車票也已經買了。
留在這裏也不合适。
她拉着箱子想出去,但對面的人并沒有讓開,就寂寂地站在那,分毫微動。
林窈窕再次擡眸,詢問:“靳先生,還有事嗎?”
他收回名片的視線,瞥一眼她簡單樸素的行李箱,瞳色在黃昏旎光中卻很陰沉,這次倒沒含糊,利落開口:“那就說一下怎麽還,我是個商界俗人,你就用房産還。”
“這個小區不大,方圓兩公裏就只有三套房,除了這套,還剩兩套。”
“還完你就可以走。”
她張了張嘴,覺得這種大額的償還方式,分明是在故意為難她。
如果對方是缺錢的人,那這樣的要錢可以理解。
對他的身家來說,這些明明都不算什麽,扔在路邊,很可能都不被在意的那種房子。
暗下來的夕陽,光越發微弱,她輕嘆口氣,試圖商量:“還別的不行?”
靳明琛回絕地幹脆:“林窈窕。”
“情債是最難還的。”
“我肯給你償還方式,已經很仁慈了。”
林窈窕覺得還不如再談次戀愛,配合他,甩一次自己。
她皺着眉,“要不我也讓你甩一次,不更公平?”
話落,氣氛陷入短暫的寂靜。
片刻後,靳明琛嘲諷扯了扯嘴角,不接受這個提議,他眼睛噙着她,淡薄:“再甩一次就要再談戀愛,林窈窕,你想的美。”
林窈窕沉默。
她想也是,再談戀愛明知被甩,兩個虛情假意的人湊在一起,這場情愛也肯定不自然。
那就按照他的意願,還房産好了。
雖然,靳明琛想要的大概率不是房産,應該只想看她為錢發愁,四處奔波,以此折磨為樂趣罷了。
眼前的靳明琛,雖然成熟男人的荷爾蒙明顯起來了,身形與下颌輪廓都比以往消瘦許多,讓人看着心疼。
林窈窕閉了下眼,默默深呼吸,心想,如果這樣做真能兩清,倒也未嘗不可。
于是,她沒再猶豫,答應:“好,還完我們就兩清。”
兩清這個詞,對林窈窕來說是種拯救愧疚的解脫。
但對于靳明琛并不是。
漸暗的光裏,他的臉色似乎冷得像冰,唇線緊繃,提醒她:“高利貸不行,□□不行,總之,清白的合法收益才有效。”
“還有,暫時先住這,還完債再走。”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朝樓下離開。
林窈窕深深看他背影一眼,晚霞如火燒雲的顏色,傾灑他修長挺拔的身上。
他過慮了。
她沒想做出賣自己或者違法亂紀的事情。
這是郊區的房子,雖然遠離城中心,但配套設施和綠化環境還是不錯的,所以價格并不算低。
想要給他房産,首先得去搞錢。
林窈窕一直不覺得自己高尚,為了音樂夢想做歌手,她眼下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自己唱歌有優勢,如果能出道混好些,那肯定來錢快,且有能用的人脈。
黃隸霄。
他經常光顧藍海會所,喜歡她的嗓兒和歌調,朝她遞橄榄枝的次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一旦定下了目标,林窈窕就不是個喜歡拖拉的人。
晚上,她翻找出黃隸霄給的那張鉑金名片,打電話過去,說明想簽約的意思。
電話那邊很爽快,表示随時都可以簽約。
早一天簽約,明天就可以到公司步入正軌。
林窈窕加了黃隸霄的微信,按照手機導航的定位,前去簽合同。
時間已經不早了。
外面夜的繁華也消靜掉幾分。
林窈窕趕到時,黃隸霄跟幾個貴客的飯局接近尾聲,他們喝了酒,有的人上臉,有的人已經困倦硬撐,總之,氣氛是談笑風生的。
她來到酒店雅間的門口,隔着半開的紅木雕花門,目光卻遙遙跟一個人相撞。
靳明琛就在雅間。
她微愣,第一反應就是同個圈子裏,有錢人跟有錢人一起玩。
沒有女伴們的陪同,飯局清淨不少。
而他像喝了不少,掃過來的一眼,也是眸光朦胧的,比起旁邊紅光滿面的其餘老總和老董,要養眼好看許多。
服務生随即引導着她:“小姐,就是這間,請。”
林窈窕緩緩深呼吸,努力忽略不去看滿桌人衆星捧月圍在中心的靳明琛,她禮節性敲了下旁邊的門框,走進去,目光明确:“黃總。”
滿臉紅光的那人起哄:“喲,黃總,這是約了佳人過來啊。”
黃隸霄也喝得有些多,卻還是斯斯文文,否認:“別亂開玩笑,我願意人家小姑娘還不願意呢,這是個朋友,來簽約的,我欣賞她歌聲許久了,終于松口肯簽到我的公司。”
全程,桌前的靳明琛只微眯着眼看她。
比起清醒時的嘲諷冷淡,此刻的眼神有些炙.熱,更顯得醉了。
“窈窕,咱們去樓上的辦公房簽一下合同?”
旁邊傳來黃隸霄的提醒。
她回神,點頭。
随後,林窈窕跟着黃隸霄出了雅間,前去樓上的臨時辦公房間打印簽訂合約。
歌手簽約合同,任何娛樂公司都是有範本的。
對于毫無名氣的新來者,簽訂合同的期限通常是兩到三年,但身為老板的黃隸霄對林窈窕的歌聲很青睐,所以期限延長了五年,分成很優渥,用不用藝名也給她自由,包括很多福利條件也都逐一加上。
女秘書幫忙打印出來,效率很高,從撿着重點條例介紹到打印合同雙方簽字,也就一會兒的時間,合同便正式生效。
正事忙完,黃隸霄讓女秘書先去外面候着,欲要多說些別的,拉近關系。
女秘書走了沒幾步,又折回來:“黃總,電話,靳董的。”
黃隸霄沒敢耽誤,這個電話似乎很重要,接了便立刻熱情的不行:“好好,我這就過去,靳董您請便,留助理稍等我就行。”
“窈窕,合約一式兩份,你保留好,明天上午,咱們在公司會議室見。我現在有點要緊事,得去趟樓上的茶室,讓司機送你回去?”
“不用,您忙。”
她敷衍地告辭,簽完了合同只想趕緊離開。
從房間出來,跟黃隸霄相反的方向,剛轉角,就被靳明琛緊緊抓着她的手腕。
因為是記憶中他的觸碰和氣息,林窈窕幾乎瞬間就判定是他。
他的手指硬而涼,行走間,幹淨淡香的衣服沾有濃濃的煙草味,混合在一起,進到她的鼻息。
林窈窕努力去掙開,卻沒什麽作用。
她被拽到牆邊,然後整個人被他抵在牆壁之間。
酒店走廊的燈光靜谧,牆壁的牆紙觸感柔軟。
他真的喝醉了。
否則,他怎麽如此低頭看着她,沒有記恨,滿是溫情的柔光。
靳明琛不肯松她的手腕,卻也是不疼的力道,嘴角勾起噙着一抹輕笑,距離不算近,呼吸剛好避開交織,有明顯的酒香,他說:“幹嘛着急跑呢,我又不吃人。”
而後,靳明琛低眸,瞥見她手裏拿着的合約封面那幾行字。
他又笑:“以前你最不屑進娛樂圈,現在變了,也稀罕做歌手了?”
靳明琛醉了,林窈窕可沒喝酒,她嘗試拉他回現實,清醒一下:“買房産需要錢,為了兩清,我選個自己想做的事,唱唱歌,賣賣嗓,遵紀守法,沒什麽問題吧?”
靳明琛就真的接着話說下來。
“掙錢可以,但選公司的眼光不夠好。”
“什麽意思?”
他湊近,呵氣地笑:“進老男人的辦公間,走交情簽約,不如來我酒店房間,能給你更多收益。”
林窈窕閉了閉眼,攥緊手,控制亂七八糟的想法。
她強迫自己把重點放在他不清不楚的話上。
什麽叫進老男人的辦公間走交情簽約。
是不是在他心裏,她一向喜歡用美人計來達到目的?
偏偏靳明琛喝醉了,就算解釋也是白搭。
想到這,林窈窕擡眼,索性就懶得解釋了。
她嗤笑,笑自己,也笑靳明琛。
而後毫無顧忌,伸手拽住他的襯衣靠近自己,林窈窕感受到結實的胸膛,她偏要朝他笑的肆意:“靳明琛,你說的,我只能賺清白的錢。我怕自己要是進去,忍不住想跟你做了怎麽辦?”
作者有話說:
我,感受到了老婆們的寵愛!!!熱淚盈眶.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