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二、無回

君九淵走後山宅裏再次恢複冷寂,薛柳檀醒來時覺得家裏安靜得吓人,甚至連外面蓄水池裏滴水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身側一片平整,沒有人躺過的痕跡。薛柳檀坐起身來,後頸的疼痛讓他不由得咧嘴吸了口涼氣,嘟囔道:“下手還真重。”

薛柳檀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起身到門外,意料中的空無一人,可心中難免還是一陣失落。

君九淵,真的走了啊。

薛柳檀發現自己給君九淵縫制的衣物還挂在原來的地方,桌上昨天吃剩的菜還拿竹罩罩着,小幾上昨天吃剩的桔皮還沒來的及收起來,君九淵喜歡的糕點還擺在那裏,茶壺中仍然是冷茶……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只是山宅又一次落到時間的縫隙裏,山中無甲子,再一次被遺忘。

薛柳檀像君九淵來之前那樣做着自己的事,查看查看門外引水的竹筒;算着自己埋下的哪壇酒到了挖出來的時候;修剪修剪廳內的盆栽;看看前些日子受到冷落的那些書……啊,白梅又謝了,将其從瓶中取出埋在後院的小菜園裏。

從前覺得平常甚至小有樂趣的事為何現在做起來覺得那般的孤寂?總覺得生活裏缺少了一個聲音,一個有些冷但是很溫柔的聲音。

哎,君九淵啊君九淵,早知有今日,當日就該狠狠心不救你回來。可是,又怎麽舍得呢?

這一天過得渾渾噩噩,終于等到夜幕降臨,躺在床上卻是更加感到孤單。曾經兩人嬉鬧的場景歷歷在目,有時候還會做一些別樣的事情,想到此處薛柳檀微微慘淡一笑,回憶往昔只會讓現在顯得更加凄清。

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人的被窩怎麽也暖不起來,薛柳檀十分難得的覺得焦躁不安。去找他吧!

似乎是一瞬間下的決定。那麽接下來的問題就是怎麽找去哪裏找?薛柳檀對于蛇族的事可以說是一點都不了解,蛇族的入口在哪裏他更是不可能知道,即便知道了又該如何進去?打破陣法應該不在話下,可要怎樣才能做到不被發現?路上會不會有機關瘴氣?這些問題接踵而來,讓尋找君九淵似乎變成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對!有可能。

薛柳檀心中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瞬間燃起了希望。

骊川霄堮。

說起霄堮這個人,他其實只是骊川無回當鋪的掌櫃。但他這個掌櫃有些邪門,收的往往都是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且在他那裏當掉的東西都會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導致贖不回來,某些珍奇稀有歪門邪道的東西還只有他那裏有,因此無回當鋪的名聲越來越大。

贖不回來的原因大多是因為抵押的時間到了但主人無力贖回只得任由掌櫃的處置,至于讓主人無力贖回的原因嘛,那就多樣了,不同的原因,卻導致同一個結果。總之那就是個有去無回的當鋪,即所謂“無回”。

這個霄堮和薛柳檀還是頗有交情的。多年前霄堮向薛柳檀求過一物,作為交換,他便也欠薛柳檀一物,這一物當時薛柳檀沒想向他要,不成想如今倒成了唯一的希望了。于是薛柳檀便決定先去骊川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麽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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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辦法薛柳檀恨不得連夜趕往骊川,可奈何夜路坎坷難以下山,就即便跌跌撞撞讓他下了山,那也買不到馬。于是薛柳檀只得被迫等到次日清晨再做打算,但他此時斷然是閑不住的了。

轉念一想雖說霄堮曾承諾欠自己一物,但空手前去總歸是不放心,于是薛柳檀便去翻了翻家裏壓箱底的那些東西。

尋常寶貝霄堮定是看不上的,他看得上的東西往往不是“貴重”而是“稀缺”,如果有什麽是世上獨一份兒的,那他定是非常歡喜的,因此薛柳檀直接放棄了家裏各種貴重的珍寶、擺設,把目标鎖定在了母親沈溯衿的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上。

沈溯衿原是密宗玄教的聖女,自然有很多被江湖中人稱為是邪門歪道的東西,比如後院種的青回果、前門栽的揚州柳、廳裏點的氏金香……咦?對了!門前院子裏的那棵柳樹!

上次霄堮前來是在夏季,門前的柳樹長得正好,綠葉抽條,随風搖曳。當時霄堮就對這棵樹頗感興趣,贊嘆植物強大的生命力,卻不知背後緣由。

那棵樹一直用沈溯衿配置的秘藥養着,故而越發茂盛。薛柳檀決定把家中所剩的秘藥加上謄寫的一份配方給霄堮送去。那方子頗為複雜,用到的藥材及多,用量及精,不能有分毫差錯,因此待薛柳檀抄寫完畢并檢查了三遍确保無誤之後,已是拂曉時分了。

好不容易抄完,他想了想後,又把抄寫的那份揉成團完火爐裏一扔,毅然拿上了那份原稿。另外為了可驗看效果,他還取了家中已經配好的一瓶秘藥來。

霄堮喜歡獨一無二的東西,若是謄抄的便稱不上舉世唯一,為表誠意,薛柳檀還是選擇直接把原稿給出,且自己完全不去記憶。

這方子在自己手上不過是為了養門前那棵柳樹罷了,家中所剩的藥可養那柳樹三年,日後大不了再拿東西向霄堮換藥養樹。

薛柳檀回房簡單準備了一下包袱,帶足銀兩就準備出門了。臨走前想了想,又去取了一小棵上好的南海珊瑚帶上。

薛柳檀到達玉樨鎮的時候還不到正午,他也顧不上吃飯,慌忙買了些幹糧補充了清水之後,買了匹馬快馬加鞭往骊川趕去。

君九淵在被帶回蛇族的路上莫名覺得頭昏腦漲,想運功壓制,卻不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顧錦琮冷哼一聲,道:“料到如此。”說着親自扛起君九淵,加快了行進速度。

等君九淵醒來,發現自己身處牢獄之中,頭疼得厲害,渾渾噩噩的。眼見之處全是水,只有一條小路通向對岸,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這路有多長,更不知道對岸有什麽,唯一的光亮來着自己腦袋正上方的一個光孔,透進來的那點日光正好照到臉上。奇怪的是,此處并無守衛。

四肢已被鐵鏈鎖了,他轉了轉手腕,發現并未鎖死,便準備發力廢了這鐵鏈。卻沒想到不管怎樣努力,那鐵鏈就是紋絲不損,仔細一看才明白個中緣由,這上等的玄鐵自是沒那麽容易弄斷的,加之自己法力受限,看來短時間內想要逃脫是不可能的了。

正懊惱着,只聽從黑暗處傳來極弱的腳步聲,慢慢地越來越清晰,最後,當君九淵認出來人的時候,他冷笑一聲斜掃了對方一眼,略顯輕蔑,道:“顧長陽,我是不是還應該叫你一聲‘顧叔叔’?”

到達骊川已是三天後的事了,這三天來薛柳檀極少停下休息,一直趕路漸漸的也有點脫力,路上辛苦自是不用說,但他卻從未想過放棄。到了骊川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客棧,而是直接按着之前霄堮的指引去找無回當鋪。

許久,終于在一個相對于外面鬧市而顯得特別突兀的幽靜的巷子深處找到了。

牌匾是贛林老木制的,但是舊得可以,隐約可見當鋪二字,雖舊但不難看出雕工用心精細,想來原先定是件極好的東西。可在“當鋪”二字前面雕的具體是什麽,燈光太暗實在難以看清。

買外挂着一對燈籠,上面并沒題字,也并不太亮,薛柳檀仔細看了,發現在那對竹燈籠下方綴着的流蘇上面挂的是紅瑪瑙珠子,如此品相,并不常見。想來出手這般大方,用個燈籠都要挂上上好的寶石的定是霄堮無疑了。

大門并沒有關,薛柳檀輕輕一敲門便開了,他等了一會兒,确定沒有小童來招呼後,便把馬栓在門外自己進去了。

院子裏雜草叢生,通往大廳的碎石小徑也是殘破不堪,看起來像是許久沒人住的樣子。薛柳檀見大廳亮着燈火,否則他定覺得自己走錯了,待他定了定神,終于試探地敲了敲大廳的門。

過了許久裏面才傳出聲音來,“進。”薛柳檀記得這就是霄堮的聲音沒錯,便大方地推門進去。

薛柳檀一開門便覺得被一陣微甜的暖香包裹了,室內燒着地龍,點着檀香,感覺暖烘烘地就像春天提早來臨,外面的寒冷似乎和這裏沒有關系。腳下踩着的厚厚的地毯,随意一瞥便知也是繡工精細的上品。室內完全不同于院子中的凄慘,裝飾得十分華麗,連燈臺都是造型別致的佳品。

室內溫熱,霄堮一襲紅衣斜倚在軟榻上,領口敞着露出雪白的胸膛,如瀑黑發随意地披在肩上,眼角微吊似笑非笑。一旁還坐着一位藍衣公子,同樣生的俊美無俦,雙頰微微泛紅,眸裏清亮像是蒙了一層水霧。

薛柳檀想到自己敲門到得到進來的許可間隔的時間似乎長了點,此時此景,他似乎明白了什麽,卻也沒興趣打趣,直接開門見山道:“霄堮兄,十三青花散用的可還順手?”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是不是覺得這個故事頗無聊啊?看那個點擊的人數一章比一章少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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