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除夕宮宴

雲江離被燕穆寧一句話噎的怔了半晌。

索性理智微微占據了上風, 才讓少堂主還知道要顧忌小王爺的身子。

若不然,這老狐貍怕是當真要為了證明自己的技術到底如何而迫不及待的進行一場運動了。

但這個仇呢,雲江離還是默默的記在了心裏——

早晚得讓這個口出狂言的小東西為自己說過的話付出代價。

·

除夕這一日, 依着慣例是午後便要進宮開始準備參加家宴的。

雖然說是除夕家宴,其實真正到場的卻并不只有皇室宗親, 還有些朝中的重臣、在京的藩王和一些貴族也是會來的。

所以這個從下午一直進行到晚上的家宴,對于燕穆寧如今的情況來說, 可以算得上是相當不友好了。

若真的只是個家宴, 當着自己的哥哥們, 小王爺還可以坐得沒規矩些。

可偏偏那些世家的叔伯、宗親、各種貴人老頭子們……都在場,一個個都是人精,一雙雙眼睛都瞧着他們,整場家宴全程燕穆寧都得坐的端正,還需時時刻刻提醒自己注意規矩禮儀。若不然, 出了這宮門,就指不定有人在背後怎麽編排他。

燕穆寧不願去。

他現在揣着個崽, 雖不見得真有人不開眼, 會當着他的面說些什麽,但一定會被那群封建老古董偷偷議論。小王爺一想到自己和大美人連帶着崽都要被人在身後議論,他心裏就難受的不得了。

更何況他現在坐的時間久了,腰也痛腿也痛的, 簡直就是去遭罪的。

“五哥,你去幫我說說嘛!我不去不行嗎?”燕穆寧扯着誠親王的袖擺左搖右晃的撒嬌。

誠親王被他纏的沒脾氣,只能一邊朝着他身後的雲江離使眼色,一邊哄着:“你聽話, 都知前幾日皇上剛給你賜了婚, 你卻連家宴都不出現一下, 這話傳出去得說的如何離譜你還不知道麽?”

“穆寧乖,我與皇兄都商量好了,不用你跟着熬一夜,早早的尋個借口就讓你回府,好不好?”

燕穆寧哪裏是不懂這些,他自小便在皇家宗親裏混着,每個人心裏的彎彎繞繞他都再清楚不過了。

雲江離坐在一旁靜靜的瞧着他們兄弟二人談話,聽了半晌才插了一句:“小七你可是因顧忌我?”

誠親王聽了這話微微一怔,側頭瞧着自家老幺,有些驚訝道:“這有什麽好顧忌的,你與少堂主的婚事可是母後親自定下的!”

“啊?”燕穆寧有點懵。

雲江離擡手扶額,他怎麽就忘了還有這檔子事呢!

要說這誠親王,真真是個坑貨隊友。

“寧寧,時間不早了,讓五哥早些回去吧,明兒還有的忙。”雲江離起身繞到燕穆寧身後,作勢準備将人抱着回卧房。

誠親王讪讪,立刻心領神會的跟自家老幺匆匆道了別,直接開溜。

雲老狐貍江離把小王爺穩穩當當的抱回卧房,一刻不停的将人塞進一早就準備好沐浴的桶中,這才退後一步慢悠悠的開口道:“據我爹說,你母後和我娘曾給咱倆定過個娃娃親,這事兒我也是才知道。”

雲江離是打定了主意,自家小王爺臉皮兒薄,這會兒光溜溜的定是不好意思直接從浴桶中蹦出來揍他,又補上了一句:“定親的信物是一對玉佩,明日家宴時你我剛好可以佩上了。”

燕穆寧縮在浴桶中,後知後覺的将這前前後後的事琢磨明白。

心中兩股情緒交纏着,一半喜悅于自己和大美人的緣分,另一半惱着明明是自己的事,怎的次次都是自己最後一個知曉?

小王爺歪了歪腦袋,眸子裏劃過一抹狡黠,抿着唇佯裝驚喜道:“當真?你快給我講講娃娃親是怎麽回事!”

邊說邊伸出一只手比劃比劃的示意雲江離靠近一些。

燕穆寧說這話時,将跟雲江離學來的那點兒小狐貍勁兒用了個淋漓盡致,成功的騙到了大美人。

雲江離放松了警惕走近,顯然沒想到這小東西正憋着勁兒要報複他:“說起來你對那玉佩可有……”

“嘩啦——”

話方說了一半,雲江離被小王爺兜頭潑了一把水。

雲江離:“……”

挺好,小東西學會蒙人了。

得逞了的小王爺開心壞了,縮在浴桶中瞧着狼狽不堪的大美人,咯咯的笑個不停,口裏還念叨着:“下次看你還敢不敢忘了跟我說!”

原本每日不過半個時辰的沐浴時間,由于小王爺過分的得意忘形,在這一日延長了将近兩個時辰才結束,且最終被迫演變成為了雙人浴……

中途熱水添了好幾次,卧房被撲騰的滿地都是水,整間屋子都被蒸的熱氣彌漫,地上那狼藉更是讓人不忍直視。

·

次日燕穆寧是在暖閣中醒來的,捧着小肚子坐在暖榻上想了想昨夜的事,小王爺臉頰又紅了,往後怕是都不能好好瞧那浴桶了。

因午後便要入宮,小王爺用了早飯後又懶洋洋的窩回暖閣中,準備抓緊時間再小憩一陣。

他剛阖着眸子不過半刻鐘,尉遲昭的大嗓門兒就從院子中傳來。

燕穆寧心中嘀咕着:我睡着了,聽不到。

然而尉遲昭根本不打算給小王爺裝睡的機會,直接蹦到暖榻上扯着他一只手拼命搖晃:“阿寧,快起來!我給你打扮打扮,一會兒咱一道入宮!”

小王爺不情不願的眯着眸睨了他一眼:“你不同老王爺一道入宮,來纏我做什麽。”

“我才不要與那老頭子一道,有我二哥跟着他呢!”

尉遲昭坐在榻上嘆氣:“阿寧,我跟你說,我爹真的是越來越過分了!今兒個好歹是大年三十啊!你知道他幾時便把我從被窩裏拎出來的嘛!”

“先前不就是醜時末嘛,還能幾時?”

反正也睡不成了,小王爺撐着榻坐起來,伸手給自己斟了杯茶小口小口的喝着。

“才不是!”尉遲情緒格外激動,啪啪拍着榻,“醜正都未到便将我拎到院中啊!醜正不到!連雞都沒打鳴呢!”

燕穆寧滿目同情的瞧着自己好友,默默的遞了杯茶:“來,喝口水。”

尉遲昭一仰頭灌了整杯,用手背狠狠蹭着嘴角道:“後天、最遲大後天!我就搬你這來!這老頭子一日不回西境,我就不回那世子府了!”

“昨日才走,又要回來了?”

雲江離抱着一疊燕穆寧的衣裳進了暖閣。

“嗐,我又不影響你們小兩口,我這次帶着小檀兒單獨去隔壁院子住還不成麽。”

尉遲昭扭着頭對雲江離說着。

雲江離笑了笑沒理他,只對自家少年道:“小七,過來,我替你束發換衣裳了。”

燕穆寧這才仔細瞅了瞅雲江離,圓眸都亮了幾分。

往日雲江離向來不喜束發戴冠,說起來,他這也是頭一次瞧見大美人束全發的模樣,圓眸亮晶晶的,滿是驚豔。

雲江離雖是只束了最簡單的發髻,佩了一剔透玉冠,極其簡潔的樣式,卻将他那俊美的容貌襯的比往日少了兩分慵懶,多了三分英朗。

臉頰完美的骨骼輪廓清晰的顯現,鳳眸清冷、眉峰微揚,一雙薄唇輕抿,平添了幾分冷冽的味道。

一身黛色廣袖交領長袍,外罩荼白小氅,腰間束暗紋寬帶,勾勒出他勁瘦有力的腰線。身上未戴任何多餘的佩飾,只挂了一枚溫潤通透的白玉佩。

小王爺看的有些癡了,盯着雲江離耳垂上那枚小巧的紅痣久久未挪開目光。

“小七,回神了。”

雲江離擡手在發呆的少年眼前晃了晃,笑着喚他。

小王爺這才低低的嗯了一聲,卻微微紅了臉頰。

“怎麽?被我迷住了?”

少堂主湊近小王爺,微微俯身與人平時,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年。

小王爺這才發現暖閣中只餘他二人,尉遲昭不知何時已然出去了。

垂眸長睫輕顫,小王爺雖不好意思,卻也格外誠實的道:“嗯,迷住了,你好美的。”

雲江離啞然失笑,這小東西竟然如此直白,倒讓他不知該說些什麽了,只得擡手揉了揉少年柔軟的發,才開口道:“來,讓我這王妃伺候小王爺更衣吧?”

比起雲江離的衣裳,燕穆寧今日的衣衫就顯得要繁瑣許多,這種年宴上雖不用着朝服,卻也要身着親王規制的服飾,一件件套下來,甚是麻煩。

雲江離特意選了對襟寬擺的衣袍給他,這樣便将孕肚遮了個嚴嚴實實,絲毫瞧不出燕穆寧已是有着近五個月身孕的人。

小王爺日常時甚少穿深色的服飾,今兒這绛色的袍子,倒顯得穩重。

領口袖口還都滾着墨色的毛邊兒,黑發束于頭頂,佩親王珠冠,瞬間将他那軟乎的模樣藏了個徹底,整個人周身都透着一種渾然天成的、高傲的皇家氣勢。

“我的小王爺真好看。”

雲江離最後将那枚與自己身上成對的玉佩挂在燕穆寧腰間,用手指點了點少年的鼻尖。

礙于身高差的問題,小王爺只能微微仰起頭才能與大美人對視,這個角度的少年,在雲江離的眼中簡直是萌到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雲江離用手掌兜着燕穆寧的後頸,垂首用微涼的唇輕觸那雙似是含着璀璨星辰般的圓眸,聲音微啞:“王爺,莫要再用這樣的眼神瞧着我,再瞧上片刻,怕是你我今日都去不成那宮中的家宴了。”

小王爺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垂眸牽過雲江離的手率先向外走去。

沒有人瞧得見,他二人隐在寬大袖擺之下,十指相交,緊緊的扣在一起。

·

宮宴上雖是拘束些,但到底新奇的歌舞和吃食都不少,皇上最疼的就是安親王,自然一早便吩咐了禦膳房準備的都是燕穆寧愛吃的東西。

懷王不在京中,小王爺按着次序的位子,剛好是右手誠親王,左手尉遲昭。

這下小王爺可是随意多了,矮案下的小腿早就翹的沒什麽規矩了,又仗着雲江離坐于他身後的位置看不到自己,偷偷吃了好些甜食。

也不知他這皇兄從哪裏搞來的廚子,做的那酥梨釀好喝的不得了,小王爺滿足的眯着眸子偷樂。

“哎,阿寧,你今兒和少堂主這可真是驚豔,羨煞多少人,你瞧見烏椋滿那眼神了沒,嫉妒的快噴火了吧。”尉遲昭湊近燕穆寧小聲與他嘀咕着。

說起來燕穆寧也奇怪呢,他與那烏家的世子甚少有來往,一年到頭也不見得能碰上幾面。

往年遇上了,也不過是客氣的打個招呼便罷了,今年那人盯着自己的眼神卻似有深仇大恨一般,簡直不可理喻。

“你理他做什麽,莫要去招惹他。”

小王爺蹙眉,認真囑咐着尉遲。

同在京中為世子,尉遲昭的日子過得遠比烏椋滿舒服的多,燕穆寧早就知道那烏家将尉遲家是當做眼中釘一般的存在。所以相比起自己,他還是更擔心尉遲昭那個脾氣性子沉不住氣。

可燕穆寧這本不欲搭理對方,卻架不住總有人上趕着找不痛快。

小王爺正隔着誠親王的位置,伸着腦袋與他四哥恒親王說自己大婚的事,眼前的光忽然暗了暗,一個身影立在他的小案前,遮住了大部分的燭光。

“小王爺今日怎的一直只飲着酥梨釀?可是陛下準備的玉露春入不了您的眼?”

來人是個宗親家的公子,論輩份倒是與燕穆寧同輩,年紀比他大個七八歲,卻事事無成,整日只能仗着自家祖輩蔭庇混日子。

平日裏一貫是欺軟怕硬的,并不太敢招惹正經八百的那些個親王世子。也就敢在外面撒撒潑,也不知道今兒是抽了哪門子瘋,竟敢直接來找燕穆寧的不痛快。

尉遲昭立時就要發作,燕穆寧的手在桌案下偷偷扯了下他的衣擺。

這人的話說的毫無由頭,連最低級的挑唆都稱不上,小王爺雖是坐着的,本應因位置高低而失了氣勢,可他微揚起下颌時的姿态,卻陡然帶上了幾分強勢的壓迫感。

燕穆寧唇角雖還挂着乖巧和善的笑意,眼神卻冷的不見絲毫溫度,甚至都沒有正眼瞧這人,只淡淡道:“身邊親近之人自是都知我喜好,這酥梨釀也是今年家宴皇兄特意為了我才備下的,你不知曉自也是正常的。”

說罷擡手招了候在一旁的小宮女:“去瞧瞧公子桌案之上若沒有酥梨釀,便去上一壺。”

又轉頭對着那宗親家公子笑着道:“玉露春雖醇,飲多了也易迷了心,還是要适當。今日家宴美食衆多,你有這功夫不如回去多嘗些。”

看似綿軟平和的話,卻說的那人如芒在背。

小王爺話中明裏暗裏的意思,是個正常人都應該聽明白了,這人平白來讨了個沒趣,只得灰溜溜的回自己的位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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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坐于上位,自是将下面一舉一動都瞧的清清楚楚。

他與燕穆寧對視了一眼,從那小混蛋眨着眼的模樣中便知這是又再跟自己讨誇獎呢,心中暗暗笑了笑,轉過身便喚來李公公,耳語吩咐他去給安親王加一份牛乳燕窩。

至于方才那挑釁之人一脈的宗親,皇上自是會安排人去查清近日的往來。如此明目張膽,真不知是太自信,還是太蠢。

吃飽喝足的小王爺便開始犯困,他一手偷偷在桌案下揉着小肚子,跟崽崽玩兒着你來我往,另一手撐着下巴,盯着正随着音律飛揚的舞姬發呆。

殿中人多,小王爺并不曾發覺角落中有一道陰鸷的冰冷目光始終在注視着他。

而坐于他身後的雲江離卻在第一時間便敏銳的察覺到了那束不友好的視線。

“殿下,我出去透口氣,很快就回來。”雲江離忽然起身俯在燕穆寧的耳邊小聲說道。

困的眼皮直打架的小王爺轉頭對着大美人撒嬌:“那你去吧,我好困哦。”

“你莫要走遠了,宮中若不熟悉便叫十一跟着你。”

小王爺想了想,又軟着聲音叮囑道。

雲江離親昵的擡手捏了捏他白皙的後頸:“我不走遠,片刻就回。”

瞧着小王爺點頭,雲江離才從正殿中退了出去。

出了殿門的瞬間,他便立刻沉了面色,鳳眸中剎那間寒意凜然。

雲江離的相貌,當真是為他天然的添了層遮掩,瞧見他的人只會嘆這人絕色,便自然而然的忽視了他的身份與能力。

方才盯着小王爺的人便是如此,那人竟是完全沒有留意到雲江離,或者說是絲毫不在意。

而雲江離卻始終注意着對方的舉動——

那道陰鸷目光的主人剛從殿中偷偷離開,便被他察覺。

此時雲江離立在殿門一側的陰影處,眯起眸子稍作辨認後,便快速閃身對着黑暗中的某一處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兩個爹與崽子的日常】

跟崽互動的小王爺:戳。

崽:頂一下!

跟崽互動的大美人:怼。

崽:一動不動。

(崽的雙标完美繼承自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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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親親小可愛:C-樊怡地雷1個;T 營養液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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