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是你非要問的
門響的時候林餘十分意外,他想了下最近應該沒有快遞,或許是找錯了。
他沒有絲毫準備,所以當他看到門外是誰,林餘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徐紹尋幾乎和他同樣震驚:“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林餘以前就身形清瘦,現在居然又單薄了許多。
徐紹尋難以理解:“你不是來休息的嗎,怎麽越休養越憔悴?看着還不如當初天天熬夜的時候!”
自從見到徐紹尋開始,林餘的心跳就重得像要擊穿肋骨,狂喜與滅頂的思念一起湧來,林餘幾乎有點暈眩,他握緊門把手。
徐紹尋說了好幾句話,林餘都沒過到腦子。他游魂似的“嗯”了一聲,如在夢中:“你怎麽來了。”
徐紹尋:“還說呢,不來還不知道你混那麽慘。”
被瞪了一眼,林餘終于緩緩回魂,可以自己站穩了,便不動聲色地讓出門口。
徐紹尋進了屋,終于冷靜一點:“其實之前一直想湊個假來找你玩,不過都沒抽出時間。結果我聽人說你現在幫人做外包,一下子着急上火,當場就買了機票。我今早的飛機,昨天晚上才跟施文他們說要走。”
林餘心說,原來是東窗事發。但東窗事發幫他把人大老遠引了過來,讓他見上一面,他賺了。
徐紹尋說完這麽一大通,回頭見林餘什麽反應也沒有,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幾乎像在走神。
徐紹尋郁悶道:“祖宗,不打算告訴我一下為什麽嗎?你要找活我給你不就得了,以前那樣做着,錢不比外包多嗎。我以為你是來山清水秀的地方休養的,結果你跑這來給人家當廉價勞動力,人還比以前瘦了一圈。”
徐紹尋本來已經做好不管林餘說什麽理由都要駁倒的準備,誰知道林餘眼睫扇動了一下,神色終于有了變化:“剛見面,就那麽多問題,那麽兇嗎?”
可能是太久未見,也可能是沒反應過來,林餘說這話的語氣又輕又綿,像認錯像撒嬌,什麽都像,就是不像林餘會說的話。
徐紹尋一下偃旗息鼓,立定反省起自己究竟有沒有很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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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餘依舊半點都舍不得錯開視線,問他:“這麽晚了,你吃過了嗎?”
“沒呢。”徐紹尋說,“下車就直接過來了。”
兩年的習慣根深蒂固,林餘點點頭,自然地走到冰箱前,想拿食材給他做。
冰箱打開,林餘沉默了一會,又默默關上。
林餘說:“出去吃吧。”
“算了,不跑那麽遠,你有什麽我吃什麽吧。”
林餘:“……只有速凍水餃。”
徐紹尋和林餘面面相觑。
林餘微弱地辯解:“挂面剛吃完了,還沒買。”
……也沒好到哪裏去啊。
徐紹尋十分想問一句“你怎麽把日子過成這樣”,但是又怕林餘說他感嘆太多,好懸才忍住了,只是心裏仍然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印象裏,林餘是很擅長打理生活的人。不說大學的時候給全宿舍做吃的,就連他們兩個忙得跟條狗只吃得起挂面的時候林餘還能打個蛋加點蔥花碎末以示尊敬,徐紹尋從來沒見過他過得那麽狼狽。
徐紹尋投降:“水餃就水餃吧,剛好我也不大有胃口。”
林餘租的屋子是一室一廳一廚。林餘在忙活的時候,徐紹尋就在打量四周。
這出租屋并不算大,但依然給人感覺很空。除了一張看上去像是出租屋原有的餐桌外,林餘幾乎沒有添置,連臺電視都沒有。桌上只放着一本書,呈攤開狀态,中間夾着一枚金黃的銀杏葉書簽。大概給他開門前林餘正在這裏看書。
把落葉制成書簽并不太像林餘的風格,徐紹尋多看了兩眼。薄膜下留有空位寫着一個日期,徐紹尋推算了下是他們大二快過三個月的時候,印象裏沒什麽特殊的,大抵只是制成日子的簡單記錄。
不多時,林餘捧着水餃過來了。他把碗放到徐紹尋面前,自己坐到徐紹尋對面,看着徐紹尋吃。
徐紹尋吃到一半,擡眼看了看他,想起些似曾相識的昨日今朝,半開玩笑道:“你上次這樣看着我吃,轉頭就給我丢了個炸彈,我都要有心理陰影了。”
林餘不說話。
徐紹尋沒覺得有什麽,半撐着下颌,感嘆:“居然真的就兩個月了。我過得時候覺得很慢,現在回頭一看,又覺得怎麽一下就這樣了,很虛幻。”
林餘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徐紹尋逗他:“那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我可是經常想到你。”
林餘連個“嗯”都不給了,眼簾垂下,遮住了眼裏的種種情緒。在徐紹尋看不到的地方,林餘雙手絞在一起,繃得太緊,幾乎能聽到自己血管搏動的聲音。
徐紹尋終于後知後覺地發現自重逢以來,林餘都太過沉默。雖然林餘以前話也不多,但狀态不一樣。
體積小可能是質量小,也可能是密度高。積攢了太多東西,壓在一起,表面一切如常,實則坍塌在即。
林餘覺得一切都難以忍受。
他苦心說服自己放下的東西一夕之間全都回到他面前,還仿佛他會不想要一樣,假裝自己唾手可得。
一開始是欣喜,滔天的欣喜,欣喜過了,就是錐心刻骨的渴望。他像一個戒斷很久的瘾君子,夢寐以求的東西突然擺在眼前,曾經為了克制所做出的努力全部反噬,只是讓他更加想要而已。
他想跟徐紹尋回去。想再也不需要離開。
每一句話,徐紹尋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只想回答這個而已。
不能說,所以也沒別的可說的了。
“幹嘛呀,不開心?”徐紹尋觀察林餘的神色,“我來得太突然了?我來這坐了一天車呢。那麽遠,以後也不可能天天來,對我笑一下呗。”
“沒有。”林餘盡量冷靜地問,“你什麽時候走?”
徐紹尋說:“你就這麽想我走啊?”
受不了了。林餘很沖地頂了回去:“我不想你走。”
“哦,”徐紹尋有點意外地看着他,“那我就先不走呗。”
林餘真的很想追問下去,抓着這句話當做是一個承諾要求兌現,但殘存的理智叫他閉嘴,所以他又一次沉默。
他幾乎感到絕望,為什麽不能表現得好一點,像一個正常的朋友,表達一些正常的歡迎。
徐紹尋看着那一刻林餘抑制不住表現出來的壓抑和憤懑飛快地消失,林餘幾乎要成功回到平時寡言平板的狀态。
徐紹尋有時候覺得林餘對自己太嚴苛了。他好像總是覺得一些情緒、一些想法、一些話是不合适的,于是把它們嚴絲合縫地收起來,連自己也縮在裏面,留給外界一個刀槍不入的鐵盒子。
但徐紹尋心想,我怎麽能算外人?
于是徐紹尋開口道:“所以不是因為我,那是因為什麽不開心?”
林餘說:“什麽?”
“不需要我舉證了吧。你千裏迢迢跑這來一個人生活,可是根本過得不好,也不開心。而且是超級不開心。”徐紹尋說,“為什麽?”QUN+②⑥⑦⑨⑧①①②⑤②
林餘咬着牙,不回答,所以徐紹尋又問了一遍:“為什麽?”
林餘突然站了起來。
“徐紹尋。”林餘叫他。
徐紹尋的名字有點拗口,林餘每次叫他的名字都會放得很慢,咬字清楚,給人鄭重的錯覺。徐紹尋身邊都是雷厲風行的急性子,說快了就是一片含糊,只有林餘從來也不急,連叫名字都和別人不一樣。
林餘雙手撐着桌子,緩緩傾身,湊近了又停住,看着他的眼睛。
徐紹尋心突然狂跳起來。
完全越過了社交距離……
林餘繼續往前。
連最後一絲距離也消弭了。他親到了徐紹尋的唇角。
林餘沒有停留,只是碰了一碰,然後直起身,他們之間重新又隔着楚河漢界。
“就是這樣。”林餘說,他按着桌子的手在微微顫抖。
“是你非要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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