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拖DDL是壞習慣

一切就像一部黑白默片。卡了帶,每一幀都漫長得失真。

林餘看得出徐紹尋竭力想說些什麽,林餘甚至等了一等。但這太難了,他并沒有等到。

原來有一天,徐紹尋也會對着他無話可說。

林餘說:“往西一百米有一家賓館,你可以住那裏。”

說完,他沒有看徐紹尋的反應,回到房間,關上房門。

十分鐘之後,他聽到客廳關門的聲音。

林餘慢慢坐到飄窗上,抱着膝,怔怔看着窗外。小縣城的夜晚沒有那麽多燈紅酒綠,只有落了灰的廣告牌,在長街上霧蒙蒙地發着光。

居然……說出來了。

曾經他以為一輩子固守朋友的身份也無所謂,看着徐紹尋結婚生子也無所謂,而現實是他只是看到一點苗頭就落荒而逃;離開之後他又想,雖然狼狽,也算是保全了朋友情誼,結果卻連朋友這個角色都扮演不下去。每一次的崩塌都如山傾塌,如此突然而勢不可擋,他從未預料,也無法轉圜。

而這個結果……其實也不算太糟。比他最糟糕的噩夢要好一點。

林餘覺得自己頂多是有一點失望,畢竟人不該因為奇跡沒有出現而傷心欲絕。

他只是後悔。覺得自己連唯一擁有的,朋友的身份也搞丢了。

長街的燈牌漸漸熄滅,夜色流入暗室,林餘仿佛沉進了深水,一切都是迷蒙的,帶着晃蕩的波紋,搖搖晃晃地淹沒他的口鼻。

天際第一縷晨曦刺破雲翳,房間裏的物什隐隐現出輪廓。林餘順着微光側頭,在書桌上看到了熟悉的盆栽。

他的碰碰香。

還有桌角助眠的香薰、白噪音儀……想起臨行前徐紹尋郁悶地把東西一樣樣塞給他的樣子,即使在此時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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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時此地,林餘也依然覺得,這一段旅程裏他非常、非常幸運,再沒有遺憾了。

林餘緩緩吐出口氣,拿起手機,想看看時間,卻發現其上赫然一條未讀短信,只有四個字——“醒了開門”。

是淩晨一點發的。

林餘一邊回撥電話一邊往外走,電話馬上就通了,林餘匆匆道:“我才看到你的信息,你找我?”

他手按到門把上的那刻,電話裏的徐紹尋說:“你開門吧。”

林餘按下把手,看到了徐紹尋。就站在門外。

徐紹尋面色疲憊,眼睛裏有血絲。

“你一宿沒睡?一直站在這?”林餘難以置信,“有什麽這麽要緊,你可以給我打電話啊!”

“也……不是很要緊,你睡着了的話,沒必要吵醒你。”徐紹尋深吸口氣,“我是來說……我知道我昨天什麽也沒說,但那絕對不是厭惡,我只是當時太震驚了……我從來沒想過。”他又停了停,“總之,你別覺得我嫌棄你。至于其他的……”

徐紹尋說:“其他的,你讓我想想,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徐紹尋夢游似的回到賓館,倒在床上,依然覺得心裏不安定,有什麽事懸而未決,放不下心來。

昨天他的大腦完全停轉,林餘下了逐客令,他也就稀裏糊塗地離開了。即使去到賓館,腦海裏仍然在不斷回放那一瞬間的接觸。

那一瞬間太快太突然,徐紹尋其實沒能留下任何觸感,卻對林餘傾身的身影印象分外深刻。

……當時林餘湊過來的時候,徐紹尋腦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作何反應,但是他沒有躲。

是林餘最後自己偏開了。

林餘只敢要這樣一個……不算親吻的親吻。

等徐紹尋意識到自己在林餘面前的反應是有多不妥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怕林餘誤會,又不知如何回應才好,糾結了許久才想好說辭,跑去林餘門口等着。

然後……林餘答應了他,接着便讓他回去睡覺。徐紹尋遲疑了一下,想不出更合适的選擇,只得照做。

這兩天徐紹尋的睡眠加起來不到六個小時,但他此時依然沒有困意,心裏是十二萬分的茫然。

林餘喜歡……他?

這怎麽會呢。這就像……就像讓HelloKitty去抓老鼠一樣,也不是說真的完全不行,但就是不會往這方面想。

徐紹尋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厭惡,可是不感到厭惡就算喜歡嗎?

他不知道。

徐紹尋夢見了很多很多人。人群背對着他,身形相似,看不出是誰,只是離他越來越遠。徐紹尋心裏火燒火燎的,有一種強烈的要失去什麽的預感。他追着他們,一個個掰他們的肩轉過來看,可是面孔都是陌生的,不是他要找的那一個。

在又一次失望時,徐紹尋懸起的心終于沖破了夢境的頂端。他活生生焦慮醒了。

徐紹尋心率過速,拿起手機一看,只睡了五個小時。

徐紹尋腦袋空空地坐了一會,先跟施文那邊說不能按時回去,暫時遠程辦公一段時間,有重要的事情電聯。

等聯系完,手頭一沒有事做,昨日的影像又重新在腦海放映。徐紹尋不自覺地用指節碰了碰唇,等意識到,又唰地放下,比做賊還心虛。

他猶猶豫豫地給林餘發信息:“在幹嘛?”

發完一看,覺得這條信息愚不可及,正是被人廣為吐槽的有話不直說的社交開頭。

于是又發:“我可以過去嗎?”

發完下一秒,林餘電話就來了。

徐紹尋現在接他電話都有點戰戰兢兢,林餘的聲音倒聽着很自然,是他一貫的沉靜自若:“你想過來?為什麽?”

“我不是要好好想想嗎,”徐紹尋硬着頭皮說,“也不能空想啊,得接觸一下吧?”

徐紹尋越說越底氣不足,有種在答辯時亂答一氣的心虛感,生怕林導手一揮,判他個延期畢業。

“哦。”林導平靜得很冷漠,“那你來吧。”

徐紹尋把手機一丢,去換衣服洗漱。洗漱完出門走了幾步,又折返,把筆記本帶上,假如尴尬還能給自己找點事做。

沒多久他開始慶幸自己這一明智的舉動。林餘讓他進了門,然後就真的不管他了,随便徐紹尋做什麽,自己在客廳看書。

徐紹尋坐他對面,電腦在某個程序的頁面長時間的停留,徐紹尋心不在焉地看了兩行,目光越過電腦,落到林餘的臉上。

他以為自己對林餘的長相已經很熟悉了,可這麽一看,又有種很新奇的感覺。徐紹尋說不出來,但過一會就百爪撓心,老想擡眸望那麽一眼。

徐紹尋自覺做得很隐蔽,誰知第五次的時候,林餘從書中擡起頭,對上徐紹尋沒來得及撤退的視線,直白地問他:“怎麽了?”

徐紹尋“呃”了一聲,林餘視線就落到他電腦上:“很麻煩?需要我幫你?”

徐紹尋沒跟上他的思維,林餘已經起身走到徐紹尋身後,隔了一點距離看徐紹尋的電腦,通情達理地說:“有什麽可以給我做的,發給我吧。”

徐紹尋:“……”

局面居然變成兩個人相對着幹活。

徐紹尋一邊覺得荒誕,一邊又有點懷念。這與舊日時光的某種相似讓他也放松下來,逐漸沉入工作的汪洋。

一個小時後,林餘小幅度地活動了下肩頸,問徐紹尋:“你是不是明天走?”

“……我先不走了。”

林餘動作一頓:“什麽意思?”

“……想清楚前,我應該都在這。”徐紹尋說,“如果沒大事的話。”

林餘一怔,掩飾性地抿了抿唇,幹巴巴道:“那你最好盡快想清楚。”

徐紹尋頓時有種被催DDL的感覺。

幸好林餘很快轉移了話題:“那你明天也要來?我明天下午不在,你願意待在這也可以,我把備用鑰匙給你。”

徐紹尋問:“你有事?”

“我約了人打球。”林餘解釋道,“周三就約了,那時不知道你要來。”

打球?還周三就約了?

徐紹尋的嘴快過腦子:“我可以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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