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膽大包天的謝小弦

第19章 膽大包天的謝小弦

十皇子居住的玉華殿外又多了好幾層守衛。若有人問起,侍衛們卻只是搖搖頭,說不清楚在防誰。但要是一有人瞧見謝玹,哪怕他只是從玉華殿門口路過,也如臨大敵。

是日謝玹剛下學,想趁順路進殿哄哄十皇子,看這架勢,當即腳步一轉,循着來時的路回去了。

生氣便讓他氣着吧。謝玹來回幾次,耐心告罄,心想愛誰誰。

當日他雖奪了十皇子的風頭,亦獲得太後的認同,但實際上處境并沒有什麽變化。在諸多皇子中,表面上最得寵的,還是十皇子。

方才下朝後,太後在與朝臣商議一應事宜之時,陪伴在側的依舊是十皇子,謝玹連門檻都沒摸到。

這使得謝玹像個費盡心思争寵,最後狼狽落敗的棄子。

這也在謝玹的意料之中。

因為還需要一把火——那把暗火需要動搖太後心思,要讓她覺得,扶持一個聰明有膽識的皇子,遠比扶持十皇子這般愚忠之人要好得多。

他離開玉華殿,慢吞吞的、漫無目的地走着。

宮牆內風聲幽靜,耳畔是不知名的鳥吟。雖是做了十年的江山之主,但他卻從未這般閑散地走在這片土地上。在世短短數十年,少有安寧的時刻,而眼下春風和煦,陽光正好,謝玹微微展眉,露出幾分酣足的神情來。

這把火……讓誰去添呢?

他這般悠然地想着,全然不知自己失了方向,竟慢悠悠地晃到了皇帝的寝宮之外。

經過半個多月悉心治療,皇帝這來勢洶洶的病症也很快痊愈。太醫說他不宜多憩,應當趁着大好的春日時光四處走走。

他與淑妃正在距離寝宮不遠處的水榭吃茶,眼一擡,便透過半圓的洞門瞧見了謝玹。雖離得遠,但彼時日頭大,謝玹又穿了件青白色繡袍,晃眼得很。

“那是星瀾?”皇帝哼笑一聲,“跌跌撞撞的往哪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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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老太監德全也看了眼,呵呵笑道:“怕是貪玩迷路了罷,陛下要叫人過來麽?”

皇帝不語,只低頭撥着杯中的茶水。

這便是默認的意思了。

他們這位陛下,于病中時脆弱不堪,但若神志清醒,身上的壓迫感便與太後如出一轍。德全慣會察言觀色,當即出門去,親自将謝玹帶進水榭之中。

謝玹今日穿得明豔,日光下愈發襯得他唇紅齒白,眸發黑亮,連德全看了都心生歡喜。

面見聖上,原本是件好事。那日皇帝病重,諸多皇子不也為那個入殿侍奉的名頭争搶得臉紅脖子粗?可今日能與皇帝私下見面,謝玹反而卻表現得興味索然,連跪拜之禮都行得敷衍至極。

這讓德全心中生了疑窦,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怎麽?不想見朕?”皇帝細細打量了他這位幺子一番,笑道。

謝玹低眉:“兒臣不敢。”

“朕瞧着你像不高興似的,嘴巴都噘到天上去了。若當真不想見朕,便速速離去罷。”

皇帝揮揮手,面上也浮現些許不耐。怎料一句話說完,不經意一擡眼,便瞥見謝玹眼角泛起的一抹紅。皇帝一愣,露出一絲無措來:“……怎麽哭了?”

謝玹胡亂地擋了一下臉,但也擋不住齒間洩露出的哽咽:“父皇哪記得什麽星瀾!父皇有那麽多小皇子,一個兩個無名之人怎敢勞父皇記得!”

他這幾句話的聲音不可謂不大。淑妃本為了避嫌,坐在水榭之後替皇帝斟茶,聞言也詫異地擡眼往謝玹的方向看去——這謝十三緣何這般大膽?敢用這種語氣對陛下說話?

可皇帝卻在剎那間展眉解頤。

他一手端着茶盞,一手拖住杯底,笑得胸腔陣陣嗡鳴,身旁的德全也反應過來,忍俊不禁。

“他這是生朕的氣呢。”皇帝一面轉過頭,一面指向眼眶通紅的謝玹,“德全,你看他多小心眼,朕不過是随口的一句玩笑話,他竟記到如今。”

德全笑着附和道:“十三殿下性情真摯,難能有一顆赤子心呢。陛下,那日家宴上您一句'不記得',怕是傷了小殿下的心。”

笑夠了,到末了皇帝長嘆一聲。他擡手将茶盞放在桌上,往外一推,杯底在石桌上劃出一道透明的水痕出來。

德全心領神會,當即差小太監收拾起來,又順勢走到淑妃身側,躬身道:“娘娘,奴才送您回宮吧。”

淑妃點點頭,回頭看了皇帝一眼,順從地走了。

宮侍們三三兩兩地離開,偌大的庭院裏便只剩下謝玹與皇帝二人。

供人休憩的石座安置在水榭之下、庇蔭之處,為了讓皇帝平日裏更舒适,德全又教人将座椅悉數改造了個遍,眼下皇帝半靠在足以容納三人的長椅中,一身松散的明黃衣袍,清風徐來,水波不興。

皇帝拍了拍身側的軟塌:“過來。”

“……”謝玹頓了頓,還是順了皇帝的意。

院中除了花香,與他常年帶在腰側中香囊的味道,就是皇帝身上濃重的藥味。離得近了藥味就愈發濃郁。謝玹剛走近,就聽他說道:“我早知你聰慧。”

謝玹動作未停,從容地在皇帝身側坐下:“父皇謬贊。”

“豈是謬贊。”皇帝道,“幾年前,若你沒有狠下心殺死那兩個太監,現下恐怕早就餓死在冷宮裏了。星瀾,你不僅聰慧,還膽大包天。”

“……”謝玹不語。

皇帝像想起什麽有意思的事,忽而樂了:“還有方才,那哭哭啼啼的樣子裝得倒挺像。”

“那是兒臣的拳拳真心。”

“哦?”皇帝睨眼,“有幾分?”

“……十分。”

皇帝便又笑了。

近些年來,因病痛與囿于牢籠的困苦,皇帝已許久不曾真心地笑過。他回首望向謝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盡心盡力保護的幼子,竟已幾乎長得與他一般高了。

“你既聰慧,便知道,我為何會說不認識你。”皇帝目光落在謝玹的鬓角,盡顯慈愛。

謝玹自然知曉。

不然那日家宴之上,他面對十皇子說的“父皇很喜愛我”,也不會嗤之以鼻。

傀儡皇帝的喜愛,對于皇子來說,無異于飲鸩。那在背後操縱傀儡之線的手,是容不得第二雙的。太後的眼睛會盯着每一個疑似有異動的人,若有任何差池,手中的鐮刀便會落下。

換言之,她必須保證皇帝始終處于孤立無援的境地。

皇帝是工具,皇子亦然。

謝玹垂眼。

“你既聰慧……”皇帝繼續道,言語間,似乎又無奈地喟嘆了一聲,“又為何會在我病重那日,進我的寝殿?”

若想借太後的勢除叛黨,斬奸臣,掙這一掙,必然會受到太後的制約,聰慧的人都懂得如何保全自己,但謝玹走的,卻注定是一條有來無回的道路。

“你原本可茍安一世,若運氣好些,還能分封加爵……”

“若運氣不好,豈不是自此人生無望?”謝玹好似頗為天真,方才剛哭過的眼一片濕潤,瞳中眸色愈發清亮,“父皇亦是個聰明人,為何就不能争一争?”

皇帝微怔。

滿園春意中,謝玹站起身來,身後是虛幻的花的剪影。

“再說了,父皇,您不是說我膽大包天?”

作者有話說:

收海星,收沒人要的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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