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就是狗!
第32章 你就是狗!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鹿鳴居位居汴梁郊外,依山傍水且環境幽靜,府邸裏外三層皆有盤旋的茂林将主殿供于最高處,守衛須以人力首尾相接進行戒備,謝玹覺得麻煩,沒讓他們靠得太近,想必李徵就是鑽了其中的空子。
正事議完,謝玹才有閑心去幹些無關緊要的。
譬如,就在剛剛,他發現李徵身上帶着傷。
他似乎總是有傷,上一回在李家也是,血腥味連檀香都蓋不住。
這人年紀不大,心思卻不小。謝玹前世好歹活到了而立的年紀,自以為較之這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自己更加成熟穩重。他思忖了片刻,試圖再從李徵口中套出點關于李家的話來,一回頭,卻發現李徵正目不轉睛盯着自己看。
“?”謝玹莫名道,“怎麽?”
李徵:“原來李郁說的美人就是你。”
謝玹花了點時間才想起來李郁是何許人也。除了李家嫡長子的身份外,剩餘的印象,就是那綁着繃帶的宛若頂着一個碩大夜壺的腦袋。
“他說什麽了?”
“沒什麽。不過是前些日子在我爹入宮時曾嚷嚷着要一同前去,說是要再見見十三殿下。”
是四大世家集聚紫鸾殿逼迫太後立太子那次?
李郁既被李缙養在身邊,定然是李家忠誠的走狗。李缙的一舉一動,甚至諸多不為外人所知的腌臜動作,興許他都明白得一清二楚。
世家既然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與太後作對,必然是有些底氣的。
如今皇宮時局變換,謝玹已入了太後的眼,但還遠遠不夠坐上那東宮之位。謝玹猜想,或許只要拔除李家及其扈下的一應勢力,才能真正被劃入太後的勢力範圍之內——這也是他登位的第一步。
然而世家勢力盤根錯雜,綿延了百年的家業如束緊的藤蔓與皇室根基糾纏,牽一發而動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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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痼疾,非一朝一夕可剜除。
可惜李徵只是區區一個庶子,還是為李家所驅逐的一位天煞孤星,若非如此……倒是有可利用之處。
李徵有野心,但謝玹只知道他前段時日那場聲勢浩大的行為,只是為了引起太後的注意,從而借太後的手對李缙的行動進行掣肘。
其餘的,即便他再多活一輩子也猜不出李徵究竟想如何做。
是故今日李徵來向謝玹投誠,本就沒有太大意義。
他思索着,渾然不覺李徵的手已經探到了自己身前。等他眼前一花,就見那李徵不知何時已傾身壓過來,整個上半身都沉甸甸地覆在謝玹後背,還特意體貼地繞過了他的傷處。
靠得近了,他身上的血腥味也愈發濃郁。
不知是被迫與陌生的氣息交融,還是被血腥味熏得頭痛,謝玹頓時蹙緊眉頭,厲聲呵他:“李應寒,你大膽!”
李徵卻笑道:“小殿下何故如此,臣只不過想看看兄長說的美人究竟是何種模樣罷了。”
謝玹算是看明白了。每一回李徵口不對心,心思彎彎繞繞似回紋時,說出口的話比誰都情真懇切。
他并未有過多逾矩的行徑,就連俯身過來也只是為了更好地用雙手捧住謝玹的臉。
一面是背後重重未愈的傷,一面是李徵身上略帶侵略性的氣息,謝玹幾乎又一次他人控制在手中——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下一回,若是占了上風,他一定要先把李徵這雙手剁了!
李徵的手指不僅沒有溫度,觸感還極其粗粝,不像大戶人家少爺的手。虎口處層層疊疊的厚繭紮得謝玹眼睫輕顫,平日不見陽光的膚色幾乎被磨出淺淺的紅來。
“眉眼似墨,凜時如刀,彎似明月。”
食指劃過謝玹的眉峰與眼睑,迫使謝玹不得不閉上眼,略帶涼意的觸感拂過,如一陣清風。
指尖的主人在謝玹眉峰處輕輕一點,繼而提起手腕。手部的觸感剝離,但束縛感仍在,謝玹睜開雙眼,正對上李徵那雙深沉的、充滿探尋的眼。
李徵:“嗯,瞳色似剪秋之水,倒是很少見的顏色。”
謝玹神色不變。
“鼻梁堅挺,唇似銜珠。”李徵的手繼續往下,最後落到謝玹的唇上摩擦着,“可惜唇型過薄。世人說,有此面相者,要麽冷性,要麽薄情……”
李徵眼含笑意:“小殿下,你是哪種?”
“說完了?”
謝玹冷冷地看着他,顯然已經出奇憤怒了。
但李徵毫不在意,甚至自顧自地退後幾寸,将謝玹整張臉納入視線範圍之中,以便觀摩:“嗯……确實是難能一見的美人……嘶……”
謝玹趁李徵退開的間隙,瞅準時機,擡肘便擊。
即便沒學過多少武藝,不了解人體弱點,謝玹依舊知道如何能令李徵脫力——他身上猶帶舊傷,亦未妥善處理,傷蛇打七寸,傷人傷重心。
手肘精準地擊打在李徵的舊傷處,對方登時疼得眉心一皺,卻并沒有退後半步的意思。反而翻身壓在謝玹身上,一手捏住謝玹下颚最脆弱的部位,另一手捂住正在淌血的傷口,嗤笑道:“小殿下好生厲害。”
謝玹被仰面摁在塌上,後背的傷處與被褥摩擦着,又癢又疼。
他氣得直喘粗氣。
他謝玹今天算是徹底明白了,李徵就是一條皮糙肉厚不怕疼的狗!
這殿內這般動靜,鹿鳴居的護衛竟還沒有察覺,今日他謝玹就要把這群玩忽職守的家夥全殺了!
謝玹幾時被人這樣對待過,氣得要命,絲毫沒想起來是自己吩咐不要無幹人士前來打擾的,也沒覺得自己是在遷怒無辜路人。
四周風聲熙熙,小徑旁的竹林似濤,被風揚起浪潮。
殿外嚷如波濤,殿內卻唯有呼吸之聲。
濤聲被風帶至殿外,淹沒過二人靜默的喘息。緊接着,時間猶如在某一刻停頓,“啪”的一聲,殿門忽而被人由外打開。
殿內的二人頓時齊齊回頭。
只見大殿門檻之外,一人青衫立襟小厮模樣,他一手扶在輪椅之上,雙肩與腦袋縮成一團,另一手捂着眼睛不敢多看,恨不得立馬鑿出一道溝壑鑽進去。
而另一人端坐輪椅之中,神色無波,眼神卻如霜刀。他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常服,交領墜金,襯得膚色如雪。
只是,臉色亦如數九寒天的冰一般了。
李徵擡眼微讪,一滴血順勢滴落下來:“蕭家……阿陵?”
作者有話說:
小謝:哦豁,翻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