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是狗吧
第31章 你是狗吧
數日不見,李徵身上如墨般的色彩仿佛又濃重了些。他本就生得高大,俯身看向謝玹時,大半的陰影都投射在謝玹身上,仿佛親身覆在上面一般。
鹿鳴居雖坐落在城郊之外,但守衛是從皇宮調動來的,李徵憑什麽能越過層層關卡,直至謝玹的寝殿?
謝玹第一反應是這群人玩忽職守,張嘴便要喚人。
“叫吧,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的。”李徵懶洋洋地說道,還有間隙分心理了理自己淩亂的袖口。
謝玹:“……”
他上下打量了李徵一眼,發覺李徵一身風塵仆仆,顯然不是從正門走進來的。于是謝玹決定無視這句話,再次喊道:“來人——唔——”
話說一半,便被人連捂帶蒙堵了回去。
李徵邊捂住謝玹的嘴,邊淺淺笑着,仿佛絲毫不擔心自己被當場拖出去。
“殿下小聲些,我只是來還發簪的。”
說罷,竟真的反手去拔自己發髻上的簪。那赭色的暗紋與雲色的玉石相交輝映,一看便工藝不凡,只是與當日謝玹不慎落在李家的沒有半點相似,簡直就是睜眼說瞎話。
他單手将發簪插在謝玹頭上,仔仔細細觀摩了片刻,終于滿意颔首。
身上帶着傷,只能背面朝上趴在塌上,謝玹已然半個人被挾制在李徵手中。他擰眉靜了半晌,再次張嘴——這一回,他不再試圖喚來護衛,而是狠狠朝李徵手心咬去。
奈何李徵早有防備,手腕一動,二指便捏住了謝玹的下颚。
“我竟不知道小殿下還有這般愛好。”李徵眉眼帶笑,居高臨下般悠悠道,“怎的如小狗似的亂咬人呢。”
“我咬的可不是人,是莫名闖進別人家的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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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李徵點點頭,終于松開謝玹,轉而将視線落在他疤痕未褪的背上,不免“啧啧”兩聲。
他不顧謝玹反應,兀自站起身來,如在自家後院似的逛了兩圈,才端着傷藥在謝玹跟前蹲下。
這鞭傷不是幾日便能好的,如今距離離宮之日已半月有餘,消息恐怕早在暗中傳遍。謝玹看着李徵熟練地粘上傷藥往自己背上抹去,一時想不通他忽然造訪的意義。
難不成,自己這番小小的動作,令諸多聽到風聲的世家決定站隊?
不。随即,謝玹又否認了,如今的他,還沒有這般大的影響力。
況且,李徵又是以何種名義站隊呢?
面對傷情,李徵的處理手法似乎游刃有餘。如檀夏這種在替謝玹抹藥之時,總會有觸及不到的地方,亦或者力道不夠,半結痂的傷口總是若隐若現的難受着。而李徵的指尖微涼,合着灼燒的藥膏一同塗抹在傷口處,有種別樣的舒爽感。
謝玹被伺候舒服了,重新趴回去,順便收起了自己的敵意。
他和李徵無冤無仇,總歸不是來殺他的。
藥膏覆滿傷口之後,熟悉的灼燒感便爬滿整個背部。那行刑的宮人也不知是手抖還是怎的,大半重鞭都落在下半接近臀部的位置,讓如今的謝玹撓也不是,不撓也不是。
忍耐了好久,謝玹還是忍不住半睜着眼,指揮道:“往下。”
李徵的手一頓,回頭看他:“你确定?”
謝玹擡起腿不輕不重地踹了他一腳——被李徵眼疾手快躲掉了。
“小殿下莫要着急,我今日找你,可不是來幹這種事的。”
關鍵時刻,李徵收手了。他正人君子似的站起身,将手攏進大袖裏,一幅正襟危坐的模樣:“臣今日來找殿下,是想求殿下救臣一命。”
謝玹哼笑道:“這就開始自稱臣了?你既知我只是‘殿下’,這番話是想讓我救你,還是想把我往火坑裏推?”
“自然是前者。小殿下神通廣大,若今日我不前來拜訪,恐怕他日,這東宮的門檻就沒有鹿鳴居的好進了。”
謝玹笑意一頓。
前些日子他的那番動作,本意是演給太後看的。奈何當日四大世家的代表人物皆出現在紫鸾殿,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一些細小的動作,在他們眼裏,都可能造成一場巨大的風暴。
但鞭刑過後,太後并未對謝玹有所過問。
東宮依舊懸空,謝玹這張投名狀,像投入湖中的石子似的,除了能聽到滴答一聲,再無回響。而落石之外,卻濺起了層層漣漪。
這李徵就是其中之一。
“哦?”謝玹不緊不慢地答道,“聽徵少爺的意思,這東宮竟即将有主了?”
李徵悠然道:“王錦瑟多疑但殺伐決斷,雖在某些不必要的時候容易心軟,但大體來說,還稱得上是一位頗有手腕的掌權者。外人看來,你是受了罰,并被趕至這皇家別院……而事實上,若王錦瑟心中毫無動搖,便不會分你半個眼神。”
“這頓鞭刑,恰巧說明了她已将你納入自己的視野之中。只不過,她見你這位小殿下傲骨铮铮,不好把控,所以想先打壓打壓你罷了。”
全對。
謝玹自認為對太後熟知,一部分是基于前世對她的印象,另一部分則是基于在皇宮中生活多年的經驗。而李徵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明晰其中是非……這人絕不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這麽簡單。
李徵有動靜,其他人呢?
謝玹躲在這鹿鳴居,本意是靜觀事變,卻不料率先被人找上了門。
李徵到底想做什麽?
在間隙裏,謝玹回想起多日前,在李家看見的那雙,對權勢充滿欲望的眼。
“所以小殿下可得救救臣子。”李徵緩緩道,“我爹……正在準備找個機會殺我呢。”
嗯?
謝玹眼神一動,心思扭轉,嘴上卻沉默不語。
這時李徵卻又不說了。他忽然俯下身,湊到謝玹跟前,仿佛要望進謝玹的眼底。
他眼中帶着促狹的笑意:“我今日才知,小殿下的眼睛這般好看。”
卻聽謝玹冷不丁道:“你爹有把柄在你手上?”
李徵一愣:“嗯?”
“李缙在朝中無法無天,想必貪污受賄之事沒少做,朝中禦史或礙于威壓,或苦于沒有證據,奈他不何。可你本人就住在李府,證據這種東西,就算是偷,也能偷得點出來了。”
李徵:“偷?在小殿下眼裏我便如此不堪?”
謝玹不理會他的打岔:“當日你被軟禁,恐怕也是因為此事罷,怎麽,你是如何突破你爹與李郁的封鎖,将東西交予秦庭手中的?”
他眼神銳利,刀鋒一般落在李徵的身上:“還有,你拉李缙下水,身為李府的人,如何能保證自己不被牽連?”
他李徵并非等閑之輩,亦非忠實良善之人。今日來這鹿鳴,若說帶着三分真心,假意便占了七分。
李徵這雙充滿欲望的眼,謝玹可看得太多了。
人有欲望,弱點便會被無限放大,就像在航線中掌舵的人,稍有不慎便會被深淵吞噬。而謝玹,恰恰是會利用這一點的人。
他從來不信什麽所謂的真心。
“沒想到事還未成,小殿下便為我考慮了這麽多。”李徵笑道,“臣真的有些受寵若驚了。”
雖是笑着,他望向謝玹的眼中,卻是冰冷的。他看似在向得勢的謝玹求救,實際上,好似在觀摩一個正在成長中的幼獸,若符合他的心意,他樂得上前幫扶一把,反之,他也不介意送這只毫無利用價值的幼獸下地獄。
要不怎麽說在初見之時,謝玹就發覺李徵與自己是同類呢。
在此時此刻,謝玹生出一絲好笑的心情來。
他悠悠嘆道:“放心罷李卿,若你身受為危難,我必以命相救。”
兩個心懷鬼胎的人四目相對,又雙雙笑開去。
作者有話說:
好困,要親親抱抱海星星才能起來(胡言亂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