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傅竟棠聽清楚了。

但是她還是下意識的問了一句。

“什麽?”

“你有男朋友嗎?”傅廷舟坐在車內, 暗色遮住了他半張臉。

傅竟棠搖了頭。

手指緊緊的握着門把手,指尖蒼白用力。

她的心跳仿佛又開始快速的燃燒着。

“那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他用一種又正經又随意的語調。

傅竟棠站在車外。

她看不到他的眼睛。

心髒跳得好像是鼓一樣。

傅竟棠好半天才确認這句話真的是他說的, 她張了張嘴。

“為什麽?”

“喜歡, 想要得到,哪裏有什麽為什麽?竟棠, 我們以後就像是以前那樣, 不好嗎?”他的聲音似乎有一絲沙啞,“還是竟棠, 不再像以前那樣喜歡我了?”

傅竟棠覺得喉嚨一陣幹澀。

她一只手緊緊的握住了車把手,另一只手在伸手, 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

不再像以前那樣,喜歡他了嗎?

還是...

一直都。

喜歡他 。

她沒有想到, 六年後再見傅廷舟, 他會提出來這樣的問題。

她腦後中混沌,組織不出任何回答他的語句。

靜谧的夜風中, 兩個人相自沉默。

許久之後。

傅廷舟啓動了車子, 他說道, “如果你腦後中在想着拒絕我的話, 那麽就不要說了,我明白了。”他嘗試換一個輕松的語調,“其實,不像以前一樣也可以,我希望, 以後你能找一個喜歡你的男朋友, 真心愛你的人, 我會永遠, 都是你的哥哥,你的親人。遇見任何的事情...”傅廷舟的手指緊緊的握着方向盤,一直在用力。

他的雙目目視前方。

沒有在看傅竟棠。

但是風吹過,他嗅到了女人身上哪一種淡淡的花香,他知道,她還站在車外。

“如果遇見任何的事情,都要來找我,我永遠都會幫你。”

“我昨晚上喝多了,打擾你了。”傅廷舟說,“把我的號碼放出來吧,以後我要是喝多了再給你打,你就挂掉就好了。”

傅竟棠點了頭。

其實她此刻已經亂了,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他似乎是輕輕嘆息一聲,但是又沒有說話。

掌心裏的疼痛讓傅竟棠有這難得的一絲清醒,她聽着男人緩和而磁性的嗓音,仿佛是流淌過她心底的溪流,她輕輕的屏住呼吸,幾秒,她聲音幹澀沙啞,“謝謝。”

然後她松開手,關上車門。

站在路邊臺階上,看着黑色的奔馳車消失在眼前。

回到家。

傅竟棠坐在沙發上,微微蜷縮抱住了自己。

開着電視,沒有開燈。

電視的光忽明忽暗。

客廳裏面,亮起來又暗下去。

她拿出手機,将那一則號碼從黑名單中放出來。

這一夜,傅竟棠在想,如果回到了六年前。

那一晚,她一定不去找于蓓蘭。

她一定要,騙自己一輩子。

因為她,真的很喜歡傅廷舟。

傅竟棠上午去了墓園。

這是海城最大的墓園了。

她将一束百合花跟一捧玫瑰放在應明姝的墓碑前。

“回來有一段時間了,過來看看你。”

“我就準備留在海城了。”

在墓園待了一會兒,傅竟棠準備走了,她其實沒有太多的話可以跟應明姝說的。

但是又想來看看。

畢竟,自從六年前,應明姝的葬禮結束後,她就離開了海城。

她抱着一捧滿天星,轉身走下臺階。

她的父母,也葬在這裏。

找到了父母的墓碑。

她拿出紙巾擦拭着上面的灰塵。

似乎,很少有人來看她們,墓碑上一層灰塵,而應明姝的墓碑,一直都是幹淨的。

“對不起,是女兒不孝。”

她一直都不敢過來見他們。

是心虛,是害怕,是怕自己回想起那些慘不忍睹的記憶,也是怕,內心的夢靥,徹底的纏住她。

傅竟棠清理了周圍的荒草,将一捧滿天星放在墓碑前。

她的媽媽叫許晶雲,是一名小學教師。

爸爸叫蔚善文是一名醫生。

如果沒有當年的一場車禍,或許,她會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

兒時的記憶已經不記得許多,對于父母二人的臉,其實傅竟棠也沒有多少記憶了,但是她依稀記得,爸爸抱着她的樣子。

“爸媽,我以後就留在海城,哪裏都不去。”

“我又遇見傅廷舟了,他就是應明姝的兒子,他說,想要跟我在一起。”

“媽,我喜歡他,我想跟他在一起。”

沒有人回答她,回答她的只有風聲。

傅竟棠做了一個很幼稚的決定,她拿出一枚硬幣,“爸媽,我抛出去這一枚硬幣,如果,是反面,那我就把他當成哥哥,如果是正面,我就答應他怎麽樣?我也當你們答應了。”

傅竟棠将硬幣抛起來——

在空中劃過一道明亮的光。

硬幣掉在了地面上。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看了一眼。

是反面。

她的眼光暗了一下。

接着她說,“一般都是三局兩勝的,我再抛兩次——”

她心裏有這無數的借口。

傅竟棠舔了一下唇,深呼吸一口氣。

狠狠的往前一抛,似乎越用力,就越有機會是正面,她盯着這一枚硬幣落在了碧綠的草叢裏,迫不及待的走過去,她的眼睛亮了。

是正面。

“爸媽,我就知道,你們也會答應我的是嗎?”

傅竟棠撿起來硬幣,雙手合十。

在手心中搖晃了一下,她用力往上一抛——

硬幣滾到了草叢裏面。

傅竟棠找了一圈,“爸媽,我只帶了一名硬幣但是找不到了。跟他在一起,我一定會很開心的,我就當你們答應了。”她咬着唇,“下一次,我帶他來見你們。”

風輕輕吹拂過她的手。

“那我就走了,下一次,跟他一起來。”

傅竟棠跪下,在墓碑前磕了頭後才離開。走出墓園,她往地鐵站的方向走。

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喊着她名字,“傅竟棠,你怎麽也來了。”

傅竟棠轉身看着一輛車停在她身邊,傅茵搖下車窗,傅竟棠輕輕的‘嗯’了一聲,算是跟傅茵打了招呼,也算是回答了傅茵的問題。

“喂,你上車。”

傅茵的車內開着隐約,是一首俄文歌。

她關了車窗,“那一束百合花是你帶來的?”

“嗯。”

“算你還有良心,還知道來看她。”傅茵開車,車速很快,紅色的跑車一路疾馳,傅竟棠系好了安全帶她的另一只手握住了安全帶,傅茵看了她一眼,“放心,我的車技很好。”

傅竟棠忍不住提醒,“你看路。”

“哦”

傅茵帶着藍牙耳機,“喂,哥我剛剛去了墓園,正準備回去的。中午啊,中午沒有什麽想吃的,哦對了,傅竟棠也在我車上。我不去傅亦銘這裏,要去你跟傅竟棠去。”

“那行,我把她送過去。”

傅茵看了一眼副駕駛的位置,“我把你送到傅亦銘那裏。”

“你不去嗎?”

“我不去,我不想見到他還有那些人。”

車子停在別墅區門口,傅竟棠剛剛下車,傅茵就一踩油門走了。

傅竟棠走進客廳的時候,林茹卉剛剛端着水果切盤走過來,“竟棠來了啊,你哥哥還沒有過來。”

林茹卉朝樓上喊着,“千虞,千虞下來了,你竟棠姐來了。”

林千虞很快從樓上跑下來,她拉着傅竟棠的手,“走,去我屋。”

林千虞的屋在三樓。

外面有一個小露臺。

林千虞倒了兩杯果汁,“你一個人來的嗎?廷舟哥沒有過來嗎?”

“應該是在路上吧。”

“對了,我媽正熱心的要給我安排相親,你要不要一起來?”

傅竟棠小口喝着果汁,“什麽?”

“我媽啊就是閑不住,給我安排了機場相親,就在明天,你要不要過來一起?”

傅竟棠搖頭,“不不,我不要。”

“一起來嘛,萬一有合适的。”

“沒有合适的。”

“不去看看怎麽知道呢。”林千虞看着傅竟棠微微低垂着頭,“哦,我知道了,竟棠姐,你有喜歡的人了。”

傅竟棠沒有說話。

林千虞坐在她身邊,“是誰啊,哪家的青年才俊能配得上竟棠姐,你知道嗎?我媽媽之前還想撮合你跟哥....”

“不過啊,我一猜就知道,我哥哥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你倆完全沒有電。”

傅竟棠說,“讓阿姨放棄這條心吧。”

林千虞,“你下次來,把你男朋友帶上,我媽一看,就放棄了。”

外面響起來車輛引擎的聲音,林千虞站起身,“應該是廷舟哥來了,我們下去吧。”

傅廷舟給傅亦銘帶了兩盒茶葉,其實傅亦銘不缺這個,但是看到是傅廷舟帶來的,臉上一直帶着笑容,但是傅廷舟也只是跟他聊了幾句就沒有在說話,有時候,隔閡一旦産生了,就很難徹底的打通。

傅亦銘其實知道他跟傅茵跟自己的疏離。

但是有時候,人生也需要一點慰藉。

他跟應明姝,原本相敬如賓的感情也走到了結束。

他自認,跟應明姝在一起的時候,身邊并無其他的女人。

他在應明姝離開一年後,就跟以前的同學林茹卉在一起,他并不認為,這是一種錯。

中午吃完飯傅廷舟開車送傅竟棠回去。

傅竟棠坐在了後面的位置,并沒有坐在副駕駛。

她看着傅廷舟,腦海中忽然亂了思緒。

有好幾次,她看着窗外閃過的風景一直在出神。

傅廷舟問她回家還是去花店,她也沒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窗外。

男人擡眸,透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自作主張把她送到了花店。

傅竟棠下了車,看着傅廷舟啓動了車子,她忽然緊張道,“你..你現在就要走嗎?”

看着他平靜的樣子,她總覺得昨晚上他說的話,是一場她內心生出的幻覺。

男人以為她有事找自己,“我先去停車。”

花店的停車位置是在左邊馬路邊,劃了一塊位置,如果停在其他的位置是要會被貼罰單的。

陳夢下午有事,就沒有來,傅竟棠忘記帶花店的鑰匙了,她拿出手機給陳夢打了電話,問陳夢備用鑰匙放在哪裏了。

陳夢說放在對面的便利店裏面。

傅竟棠走到了便利店,跟老板娘要了鑰匙道了謝。

剛剛走過馬路,忽然聽到一陣機車嗡鳴的聲音。

傅竟棠往後一看。

就在下午2點45,清雲巷發生了一起車禍。

警笛聲鳴,氣氛緊張而凝滞,警察正在疏散周圍的路人跟車流,地面上一道摩托車的擦痕,破碎的車鏡,摩托車下壓着一個穿着皮衣的男人。

這個男人哀嚎着,厚重的機車壓住了雙腿。

地面上,鮮血緩緩的滲出。

他身邊,有一個穿着鵝黃色衣服的女人跪在一邊,似乎想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将摩托車搬起來,周圍路人嘈雜的聲音掩蓋了女人嗚咽的哭聲。

“易哥,你沒事吧。”

沿着車輛摩擦的痕跡将視線移過去,地面上,躺着一個穿着煙灰色襯衣的男人,這個男人身側,是一個穿着米色外套藍色牛仔褲的女人,她彎着腰,神情擔憂的看着他。

這個男人的衣服上帶着血跡,唇色偏白,這個年輕英俊的男人,似乎是被這輛摩托車撞的不輕。

男人抓了一下她的手,蒼白英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沒事,不要緊。”

女人握住了他的手。

忽如其來的車禍驚吓,她的唇瓣抖了一下。

大腦也缺氧空白。

年輕的警官在一邊拿着錄音筆準備記錄周圍路人的口證。

清雲巷周圍都是居住在附近的居民,此刻,幾個圍觀全程的大媽正咋七嘴八舌的拉着警察。

“哎呀,這個人啊摩托車騎得真快,在拐彎的時候猛地撞過來的,諾,就是往那個男人跟女人身上撞過來。”小警察順着這位大媽的目光,看向躺在地上被撞到的男人,穿着灰色襯衣,一側還有一個穿着米色外套的女人。

警察詢問,“故意的?”

“對啊,一看就是故意的吧,這個摩托車司機就開始加速油門撞向了他們,這個男的抱住了女人滾到了路邊。”

警察了解清楚了具體的情況,扣上筆帽,走回一名年長的警官面前,“李隊,搞清楚了,存在故意報複的嫌疑。”

李隊點着頭。

這個時候120急救車趕來,醫生走過來處理傷着情況,李隊的目光落在被撞的兩個人身上,一個穿着灰色襯衣的英俊男人,此刻面色蒼白,血水不斷的從他手臂滲出來。

醫生将人擡上了擔架,女人站起身想要跟随,醫生說,“這位小姐,您身上只有兩處擦傷,并無大礙,在家中休息便好。”

傅竟棠不放心,執意要跟過去。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被摩托車壓在車下的男人,微微皺了眉。

還有那個正在哭的女生。

因為這兩個人,她都認識。

一個叫江鈴,一個叫方易。

是她以前,福利院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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