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生疑慮
“你們起身吧,若此事并非畫兒所為,我自會還畫兒一個公道。”老夫人若有似無瞥了一眼不言不語的楚侯爺,眸色驟然淩厲幾分,狠狠道,“不過這醜話說在前頭,若是溫兒的落水和畫兒有撇不開的關系,就別怪我心慈手軟了!”
大夫人拉着臉色難看的楚知畫落座,眼瞧着楚知畫還欲辯解,趕忙暗中使眼色。
楚知畫低眉順眼,斂去眸子裏氤氲的戾氣,雙手發狠的揪着紗裙,好你個楚知溫,先前故意将髒水潑到含翎身上,有意讓她成為衆矢之的,逼得晉王違心懲處含翎,卻轉身又老夫人跟前告她的狀,看她面上瘋癫癡傻,心底可跟面明鏡似的。
思及此楚知畫心生疑慮,楚知溫心智不全斷不可能做出如此兩面三刀之事,若是楚知溫有那慧根也不會落到連下人都能欺負她的地步。
難不成是嫣紅那個丫鬟從中作梗?又或是楚知溫忽然間清醒了……
楚知畫暗暗一驚,此時再也坐不住了,不顧大夫人的阻攔,撩起裙擺撲通一下跪在老夫人跟前,波光潋滟的杏眸裏噙着淚水:“外人搬弄是非也就算了,連奶奶也不相信畫兒嗎?含翎加害姐姐的事兒已是鬧得人盡皆知,不如奶奶将那挑撥離間之人叫出來,咱們當場對峙。”
伶俐跟着跪下:“老夫人,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與嫣紅未照看好二小姐,才使得含翎有了可趁之機,這一切與四小姐無關呀!”
“畫兒!不可胡鬧!”楚侯爺無關痛癢地呵斥,眼神卻時不時瞥向座上的老夫人,只見老夫人一手撐着頭,閉目養神,似是不想再聽他人的話。
廳堂內檀香缭繞,炭火燒得很足,外頭是斜風細雨吹動着樹枝的聲響,周遭的氣氛壓抑至極,好似那沉甸甸的烏雲籠罩在頭頂。
良久等不到老夫人回應的楚知畫只得硬着頭皮繼續跪,濃烈的不甘與屈辱卻猶似毒藥般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用哭腔朗聲道:“可是姐姐在奶奶那兒搬弄是非?我不知姐姐到底是何居心,只求奶奶一視同仁,咱們都是爹爹的女兒,難不成奶奶還要差別對待嗎?”
大夫人上前心疼摟着淚如雨的楚知畫,一時沒忍住有淚水在眸裏打轉:“溫兒那孩子确實讓人心疼,可這不是她能胡作非為的理由,老夫人一味偏向溫兒,未免對其他孩子也太不公平了些。”
老夫人疲憊靠在座上,單手撐在額前,大半張臉都隐藏于陰影之中,衆人看不清老夫人此時的表情,卻能覺察出那緊繃成弦的怒氣,大夫人母女倆步步緊逼的态度讓老夫人心生怒意,卻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駁她們。
罷了,等将軍府那倆孩子來了,所有謎團自會迎刃而解,
“奶奶,您打算一直護着姐姐嗎?縱使她平白無故誣賴我,甚至想利用奶奶借刀殺人欲除掉我和娘……”
“畫兒!”楚侯爺大驚失色,忙打斷楚知畫的話,這話太嚴重了,若是被那維護大夫人的皇後娘娘聽了去可了不得。
“楚知畫,說謊時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一道冷冽的聲音破空而來,熟悉的音色讓衆人紛紛回頭瞧去,“你可真是健忘,不久前才同丫鬟将我騙到湖邊推了下去,轉眼便将此事忘得一幹二淨,口口聲聲稱我誣陷你”
只見大步跨進來的楚知溫簡單绾了個發髻,身着鵝黃色的薄羅長袍,雙眸似水,卻有着淡淡的冰冷,嫣紅忙将紙傘收起,跟随在楚知溫身旁。
所有人皆是震驚地看着楚知溫踱步至老夫人跟前,微微屈膝行禮,燭光映照得她面若芙蓉,一雙桃花眼潋滟流轉,卻又凜然生威,哪兒還有往日癡傻的樣子?
楚知溫冷然一笑,轉身瞧向震驚至極的楚知畫,唇绛一抿,眉宇間驟然升起淩厲之色:“最初我與韓大将軍府裏那兄妹倆在一塊兒,你聲稱奶奶派人來找我,将我騙了去,又聯合伶俐推我下水,此事你可還記得?”
楚知畫不可置信地望着把整件事情如此清楚的娓娓道來的楚知溫,她果真猜對了,今兒楚知溫一直在裝瘋賣傻,随之而來的便是潮水般的危機感,若是楚知溫已經恢複神智,那她斷不會錯過這次找茬的機會。
不過轉念思及自個兒推楚知溫的動作并未被旁人所見,楚知畫那顆沉甸甸的心頓時又落了下來,壓下眼中的詫異,皮笑肉不笑道:“看來姐姐多年都未治愈的頑疾好了?”
“托你的福,若不是你陷我于危難之中,我也不會清醒得如此之快。”楚知畫掀起一抹冷然的笑意,眸中的寒氣卻似乎足以冰凍世間萬物。
打從楚知溫進門後,大夫人就跟見了鬼似的,睜大了鳳眼對楚知溫一陣猛瞧,似是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往日那個瘋癫的癡傻兒,震驚之餘已有懼意缭繞。
她不該清醒的,當初下藥之時,壓根就未曾想過有朝一日讓楚知溫恢複神智。
楚侯爺眼神複雜瞧着面帶嘲諷之意的楚知溫,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些什麽,終究是把湧上喉嚨的話咽了下去,此時說什麽都為時已晚,只怕他這不負責任的父親形象已是深入楚知溫的心裏。
然而較之于女兒大病初愈的高興,楚侯爺更多的則是苦惱,本來老夫人和大夫人就不太對付,如今又多了個楚知溫,不知今後府裏将會掀起如何的腥風血雨。
旁人皆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這廳堂裏真心實意關心楚知溫的只有老夫人一人,老夫人拉着楚知溫的手好不親熱,歡喜得猶似忘了方才那些堵心的事兒。
“奶奶,我回來了。”楚知溫瞧着老夫人通紅的眼睛,心頭一陣酸澀,輕輕拍了拍老夫人的手背無聲之中安慰着這個老人。
“姐姐是糊塗慣了吧?難不成你忘了今兒在衆目睽睽之下打了含翎好一頓,又轉眼到奶奶這兒告狀,姐姐可真是我的好姐姐,為了害我于不義不惜丢掉仁義道德,滿口謊話!”楚知畫狠狠道,她在伶俐的攙扶下起身,漂亮的臉蛋幾近猙獰。
楚知溫回頭看向激動不已的楚知畫時,臉上謙遜的笑容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寒霜逼人的譏諷笑容,她從老夫人身邊一步步邁過來,步伐穩健而不急不緩,漆黑的眼眸仿佛裝進了正片浩瀚夜空:“我不在那些人面前揭發你,只因咱們都是楚家的孩子,我為你也為楚家留兩分薄面。”
“你分明是在血口噴人!”楚知畫猛然間拔高聲量,眼中卻一絲慌亂飛快掠過,她或多或少還是有些心虛的,畢竟當時那人是她騙過去的,是她親手推下去的,楚知溫所說之言也句句屬實。
“那你且說,可是你以奶奶之名将我騙過去的?”楚知溫退一步道,她自然捕捉到了楚知畫隐藏的心虛,嘴角揚起一抹冷笑。
憑着一張嘴就想讓自己撇清關系,癡心妄想!
楚知畫下意識欲否認,可轉念想到她的确是當着韓子繪和韓子君的面将楚知溫騙了去,思量再三,便假惺惺的承認了:“若不是我及時喊你走,還不知那些人會把你欺負成何樣,你不心懷感激就罷了,還把罪名扣在我腦袋上!”
“畫兒。”大夫人忽然出聲,她遞給楚知畫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眉間唇畔已恢複雍容高貴的氣勢,眉心微蹙,似是有些無奈的看着楚知溫,“溫兒,不是為娘存心為妹妹開脫,而是你已當着大家夥兒的面承認那有心之人是含翎,此時又無憑無據轉而指控畫兒,于情于理都說不過去,除非你能拿出證據來。”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大夫人如此迅速便收斂了自個兒情緒,且字字句句都說在點上,看似公正的話,實則有意無意偏向楚知畫,或許大夫人篤定楚知溫拿不出所謂的證據來。
插不上一句話的嫣紅急紅了眼,雖說小姐大病已去,可總歸是個心思單純沒心計的主兒,又怎能與這些妖魔鬼怪鬥法?
正當這時,姜嬷嬷從外頭進來,收了紙傘,拂去身上的水汽,不卑不亢走到老夫人跟前,給老夫人揉着額側的丫鬟默默退下,姜嬷嬷彎腰在老夫人耳邊低聲道:“夫人,将軍府那倆孩子已在外等候,奴婢出府之時正巧碰見他倆前來拜訪夫人,便請了他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