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中秋
再等等吧,等他在這個世界能夠安安穩穩地活下去的時候,就讓學妹為他與家人聯系吧,至少告訴他們,其實自己在這個世界活得好好的,還做了王爺呢。
他想到這裏不由笑了起來,恰逢下面有人做了一首詩,全場都在叫好,他這個笑倒顯得是在贊許這首詩。
梅樂見他笑了,這才松了一口氣,這位王爺的至親之人皆已不在,至今也未曾成親,想來是值此佳節,想到逝去的親人,心中這才傷悲,可惜,王爺如今連陛下的面都見不到。
王爺都已經主動退讓了,左相和太後卻還咄咄逼人,阻止陛下與王爺見面,這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即便是如此,為了大鄭朝的安穩,王爺還是都忍了下來,王爺何至于此?他們先前都看錯了,王爺哪裏有半點争位之心,反而為了天下安定犧牲甚多。
梅樂滿懷着對宴雲河的敬佩與同情,開口說道:“王爺也覺得夏狀元的詩做得好?不如讓他近前來與王爺閑聊一下?”
“夏狀元?”
梅樂道:“正是去年的狀元夏時晴,如今和下官同在翰林院,夏編撰文采風流,為人風趣,與之交談如沐春風。”
宴雲河覺得這名字耳熟,回想一下,想起這是十年後的戶部尚書,二十年後當朝左相,當然還有重要的一點,《青雲掩月》中他的人物設定是「為國為民」。
這個設定好啊,妥妥的高素質人才,可惜人家現在是編撰,不可能和他去種地,他也沒有一個超過六品的官職許給夏時晴。
不過,認識一下總是好的,萬一能忽悠一下呢?于是欣然接受梅樂為二人的引見。
之前宴雲河心情低落,當他端坐于高座時,從下看去的人只覺得他高高在上,宛如天上的明月,美則美矣,卻遙不可及,衆人只能仰望,就連之前想着要與王爺結識一二的人,此時也躊躇不前。
所以,夏時晴是第一個被引見給宴雲河的人,難免引起在場之人的側目。
“下官拜見王爺。”就見夏時晴上前畢恭畢敬道。
“免禮,夏編撰請坐。”宴雲河客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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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樂道:“王爺很是喜歡夏編撰之前做的詩,在下就厚着臉皮為二位引見一下了。”
宴雲河哪裏還記得夏時晴做的什麽詩,只不過看之前衆人好像都很認同欣賞的模樣。
于是客套道:“夏編撰的詩當是今日最佳,孤能在如此佳節聽到如此佳作,實乃三生有幸。”
夏時晴連忙道:“王爺過獎,在座的諸位都是文采斐然之人,下官愧不敢當。”
他們三人客氣幾句,遂閑聊起來,也不談什麽政事,只聊些感興趣的話題,聽聞夏時晴之前在外游學,走過不少地方,宴雲河的談興就更濃了。
各地的農作物種植,百姓以什麽為生,有什麽特殊的植物,這全都是宴雲河的興趣所在,對于種植的細節更是認真詢問,有些點就連夏時晴之前也沒注意到。
此時被宴雲河問起,努力回憶一番,才說出個大概,宴雲河卻能根據這個大概,推斷出些其他東西。
而他所推斷出的,往往又能與其他方面相互佐證,頗有聞一知十的意味,讓梅夏二人連連贊嘆。
他們都覺得這位王爺與之前大有不同,去年殿試之時,他們也是見過這位王爺的,那時他神情肅穆又暗含倨傲,将天潢貴胄的姿态展現的淋漓盡致。
如今的王爺較之那時親近許多,像是從高處走了下來,他關心農事民生,對民間疾苦痛惜不已,聽到百姓生活安穩就開心不已,聽到哪裏之前收成不好,有賣兒鬻女之事,就連連哀嘆,說出一連串赈災應對之策。
其中幾條頗見王爺才能,夏時晴也是越聽眼睛越亮,恨不能将眼前的王爺引為自己的知己。
最後,宴雲河笑着将手在夏時晴手背上拍了拍,看着他的雙眼認真道:“孤覺得改善百姓生活,農業是一方面,教化也是很重要的部分,若是能有時晴你這樣真正為民的人協助,孤一定能做到教化萬民,時晴可願助孤?”
“可是、下官,我還在翰林院當差……”夏時晴面紅耳赤,想要拒絕,又不忍拒絕,人生第一次這麽支支吾吾起來。
宴雲河也不勉強他,依然是言笑晏晏的模樣,“無妨,只是今日孤與時晴聊得投機,不知以後還有沒有這麽與時晴閑聊的機會了?孤知道朝中大臣多是對孤避之唯恐不及,倒是有些為難時晴了。”
他鳳目中微染薄愁,松開夏時晴的手時滿是失落。想到王爺形單影只,為世人所不解,夏時晴就忍不住心酸,他終于明白,王爺那濃濃的疏離感來自何處,而他要拒絕這樣的王爺嗎?
夏時晴一把握住宴雲河的手,激動道:“有機會的,只要王爺不嫌棄,随時都能找我,王爺有什麽話都可以對我說。”
梅樂在旁瞟一眼夏時晴,這人是不是忘記這是在大庭廣衆之下,抓着王爺的手不放,可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
所幸,王爺并不計較,反而重綻笑容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時晴,你是孤的第一個友人,孤能和你做朋友嗎?”
天上明月與地上花燈的光,全都不及他此刻眼中的神采,夏時晴終于找回些許理智,回道:“能做王爺的友人是我三生有幸。”
梅樂朗笑出聲,“二位既得良友,當浮一大白。”
三人相視而笑,舉起酒杯互相敬道:“良辰美景益友,人生樂事不過如此。”
不多時,有人将文會上衆人所做之詩奉上,宴雲河一一細看起來,不時和身邊二人品評一二,暗中記下自己欣賞的詩作,打算過後單獨與人聊聊,若是白身最好,他就能直接招聘了。
在欣賞這些詩作時,宴雲河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那種游離于這個時代的感覺漸漸淡了。因為這些詩包含的是與他那個時代一脈相承的文化,他認同此中的文化,所有人都是這份文化傳承的一份子。
或許他不應該那麽悲觀?任何時代都不缺少高瞻遠矚、志美行厲的人,歷史記載也不是假的,他和這個時代的鴻溝雖無法填補,但這文化卻是橋梁。
另一邊,一直看着宴雲河的楚靜安像是知道有人靠近,還不等吳培擡起手,就被楚靜安一個眼神止住。
吳培尴尬笑了兩聲,湊近楚靜安小聲道:“你怎麽回事?這身不是忠王身邊侍衛的服飾嗎?你怎麽穿成這樣?”
楚靜安道:“我是在做忠王的侍衛。”
吳培驚訝地睜大雙眼,“你是去做探子了?姑夫讓你去的?”
“沒有,我自己去的。”楚靜安的目光又轉回了宴雲河身上,正看見他對着夏時晴笑得開心,他好像從沒對自己這麽笑過,這個笑容真好看,讓人想一直看下去。
吳培順着他的眼神看去,很難不注意到忠王,當他安靜坐着時讓人不敢靠近,唯恐亵渎了這神仙人物。
但當他如今笑語盈盈,親切待人時,又讓人覺得明月入懷,對坐在他身邊的人頗為嫉妒,畢竟誰人不想上九天攬月呢?
“忠王真是天生的引人矚目。”吳培感嘆道,他不敢說忠王美色過人,只能表達含蓄些。
吳培見楚靜安略顯癡迷的眼神,恍然明白些什麽,“等等,你不會是因為貪圖美色,才去做人家侍衛的吧?”
楚靜安沒回答,雖然他的話一向不多,但吳培還是從中看出些默認的意思,不由驚道:“你瘋了!”
因他聲音過大,楚靜安不耐煩地施舍給他一個眼神,“我只是想多看看他。”
“就只是看?沒想別的?”吳培不信,“你為什麽想看他?就因為他長得好看?”
楚靜安還是一貫的冷漠,“看到他,我開心。”
吳培眼睛一轉,示意楚靜安看宴雲河周邊的人,“那別人看他,你會不開心嗎?”
楚靜安像是覺得他的問題莫名其妙,“別人看他,我為什麽要覺得不開心?”
吳培暗暗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這個表弟對忠王不是情愛,只不過是貪圖人家美色罷了,雖然這也沒好到哪裏去。
正在這時,宴雲河像是注意到了他們這邊的動靜,對着楚靜安招了招手,楚靜安馬上就将吳培抛之腦後,快步向宴雲河走去。
吳培怕宴雲河注意到自己,忙往暗處躲了躲。
宴雲河一直在等有人揭穿楚靜安的身份,可是直到此時,也沒人開口,想着或許是天太黑了,楚靜安又站在暗處,衆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于是将他叫到近前,這裏亮堂,應該有人能認出這位是左相家公子了吧?
楚靜安見宴雲河将他喚來也無事吩咐,只讓他站在燈下,這個角度,看不見宴雲河的臉,他往旁邊挪了兩步。
這時,梅樂注意到楚靜安,這人擋住他看詩詞的光了,“這位……”看他的王府侍衛服飾,才反應過來這是王爺的侍衛,于是又把話吞了下去。
“怎麽?”好半天了,終于有人注意到楚靜安,宴雲河怎麽能錯過這個可能會揭穿楚靜安身份的機會,立馬接了梅樂未盡的話。
梅樂見王爺看着自己,眼中滿是鼓勵,像是期待他說出接下來的話,想到王爺體恤他人,于是就說道:“這位王府侍衛擋了我的光,或許能移開一些?”
宴雲河:“啊,是這樣嗎?那你往後挪兩步吧。”
可惡,就沒人認識這家夥嗎?還是說,自己真的認錯人了,這人就是叫林争,只不過楚靜安的化名和這人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