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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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獲
宴雲河自诩是個寬宏大量的人,一派平靜地上了車,可風度之下是躁動的內心,最後還是打開車窗沖楚靜安道:“莫要再給孤遞帖子了。”
楚靜安目送宴雲河車架遠去,許久才收回目光,他恢複了一貫的表情,整個人透出不近人情的冷漠。
不久,宴雲河和楚靜安宮門處起争端的謠言就傳了出去,由是,衆人更加确定攝政王果然和楚家水火不容。
宴雲河并不關心是否又有謠言傳出,他現在關心的是地裏的土豆,幾位老農顧問都說,初雪将要來臨,以時間來算,此時也該收秋土豆了。
宴雲河嘗試着挖了一下,只見這土豆長勢良好,只這一株上,大的有壯漢一個拳頭那麽大,小的也有鴨蛋的大小,提溜起來一大串,一直跟着他做記錄的觀雨和聽風見了都傻眼了。
“這……這芋頭真能長啊,要是地裏都種上這個,冬天可就不愁吃了。”觀雨喃喃道。
宴雲河在旁記下這株上面總共結了幾個土豆,将其裝入筐中,打算帶回去稱重與測量尺寸,聞聽觀雨的話,就道:“春天還能種一茬,這些就留種吧,來年大家就都有的種了。”
聽風有些興奮,“大家知道了還不得把王爺供起來?這種子莫非真是神農送給王爺的?之前從未見過這樣大這樣多的芋頭。”
宴雲河失笑道:“哪有什麽神農,這種植物別的地方有的,而且它也不是什麽芋頭,這叫土豆,吃起來是不一樣的,以後你們嘗過就知道了。”
觀雨抱起裝土豆的筐子,就跟抱着個寶貝一樣,他憂心道:“可得把這些土豆看好了,莫要讓人偷了去。”
聽風道:“有趙大人他們看着呢,誰敢來偷王爺的東西,莫不是嫌命太長了?”
“可不就是嫌命長,之前不是還有人在肥料廠那邊鬼鬼祟祟被趙大人他們抓住的,鉛筆廠那邊也不肅靜呢。”觀雨嘴快道。
宴雲河聽得一怔,問觀雨道:“還有這回事?”
觀雨這才發覺王爺不知此事,忙找補道:“奴婢也是聽別人說的,并不确定真假,但大家都這樣說,應該是有這麽回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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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雲河點點頭,若有所思道:“過後再問趙青吧,咱們先去看看麥苗長得如何了。”
晚間宴雲河召見趙青,向他問起此事,趙青忙跪地請罪道:“是有這麽一回事,王爺自從來了王莊,侍衛們的守衛範圍就調整到了王莊這邊,之前王虎說發現了可疑的人,向屬下禀明之後,屬下就派了幾個人手過去,将那人抓獲了。之前沒出結果,就暫時還沒向王爺禀告。”
“那之後又是如何處置的?”宴雲河将他叫起,又問道。
趙青一五一十道:“打了一頓,問清他的目的,交給官府處置了。”
宴雲河點點頭,“那他的目的是什麽?是何身份?”
“那人是陽城一個農莊管事的兒子,聽說了咱們這兒有肥料出産,本想混進來做工,好偷個配方。
沒想到肥料廠不招外人,于是在外面偷摸轉悠了幾天,想着接觸廠裏的工人,用重金收買配方,但王虎警覺,發現了他,這才沒得逞。”趙青說出其中經過。
“此事辛苦你們了,以後鉛筆廠、肥料廠那邊你們多注意點,若是侍衛人手不夠,可以從洛城靖北軍中調。”宴雲河有時候也并非面面俱到的,從旁輔助的人自然缺不了。
趙青忙道:“倒是該給各個廠子配些人手,如今咱們這邊的名頭都傳出去了,雖有王爺威名在,但難保有人利欲熏心,王爺若是允許,屬下這就去辦。”
安保問題确實是個大問題,宴雲河自然沒有不答應的,只不過對人選提出了要求,只收那些有家資親人的培養,第一要求就是品格。
趙青記下條件,轉身就去張羅此事了,而宴雲河也組織人手去将地裏的土豆收了回來進行保存留種,等明年春天再種。
收土豆的時候,幾個幫手的佃農見這地裏竟然能長出這麽多的芋頭,都激動極了,甚至連連對着宴雲河磕頭,直說神農降世。
宴雲河哭笑不得,對着他們一一解釋這不是芋頭,而是土豆,自己也不是神農。
只不過是種了一種他們沒見過的農作物罷了,其他地方是有土豆的。
佃農們表面上是聽懂了,轉頭王爺有神仙相助,種出了人頭大的芋頭的傳說就在王莊流傳開了,等再傳回宴雲河耳中時,那「芋頭」已經能填滿缸了。
左右二長史紛紛請求見識這種「芋頭」,想要親眼目睹神跡,就連長期混跡在農人之間的幾位大佬都對此好奇不已。
于是,宴雲河只能邀請衆人去看了留種的土豆,看到那堆得滿滿當當的土豆。
雖然沒有缸那麽大讓他們有些許失望,但當得知當初種下的只有三千六百個土豆,收獲的卻是這麽滿滿一堆時,衆人又恢複了激動。
幾位大佬當場文思泉湧,詩作那是張口就來,聽得宴雲河是又感慨又好笑,慷慨地表示可以招待大家一頓土豆宴,衆人不願吃種子,紛紛拒絕,直到宴雲河說明那是品質不足,不能留種的一些小土豆,衆人這才高興地應了。
王府大廚拿出許久不曾發揮的真本事,狠狠做了一頓大餐,煎、烤、烹、炖樣樣都有,讓宴雲河覺得自己真是屈待了人才。
而土豆以它的口味和食用價值也在衆人這裏留下了姓名,可憐的土豆,也終于擺脫了「芋頭」這一名頭,在大佬這裏獲得了承認。
當初雪降臨時,一直忙碌的工程也短暫地停了下來,佃農們終于迎來了一年中最閑的幾日,轉眼就要臘月了,為了過好這個年,免不了要出門買上那麽幾樣東西。
套上牛車,幾家人挨挨擠擠坐下,晃晃悠悠的就進了城,身上的衣服已經幾年沒換過了,補丁都摞了好幾層,先扯上一塊布。
要過年了,也該甜甜嘴了,再買上一小包糖,其餘的針頭線腦、柴米油鹽醬醋茶,零零散散竟也不少花,回去的時候雖大包小包,但花了錢的肉痛感還是讓人心疼。
宴雲河見有的佃戶住的房屋在風雪中頗有搖搖欲墜之感,就讓王行收拾出來幾間空閑的屋子,一一詢問那些人家需不需要暫時換房避避風雪。
本來還在擔心的人家聽說還有這等好事,連夜收拾東西就搬了過去,這個冬天,應是再也不會凍死人了。
工匠們那邊也有好消息傳出,雖然大塊平板玻璃依然制造不出,但起碼能吹出玻璃容器了,這一消息一經證實,洛城中的幾位管事紛紛坐不住了,直接找到宴雲河面前,請求将玻璃制品在他們負責的店面出售。
宴雲河不偏不倚,每人都有份,将幾個玻璃制品分了之後,宴雲河就任他們自己發揮,掙多掙少看個人本事,幾個管事俱是信心滿滿,直言必定不辜負王爺信任。
宴雲河看過那些玻璃制品,雖然在透明度上還差些意思,且裏面也有小氣泡。
但能在這個時代以這麽快的速度出産這些玻璃制品,本身就高人一籌。
至于宴雲河本身的想法,他當然還是不滿足的,而要消除玻璃中氣泡必須加入澄清劑,以目前的手段來說,純堿是最好的選擇。
以芒硝、石灰石和煤末作為原料制造純堿,不只簡單好操作,還能有效降低成本,且産量也能跟得上。
想到就要去實驗,在其餘工匠還在與低溫煉鋼法死磕的時候,宴雲河帶着幾個小幫手開始了制堿。
等原材料收集的差不多後,宴雲河開始了第一步的芒硝脫水,之後石灰石與煤末碾磨成粉。
一次次的熔融,一次次的失敗,然而宴雲河從未放棄過,已經有人證明過這個方向是對的,那他就會堅持到成功的那一刻,剛脫離了煉鋼時的灰頭土臉,五位姑娘又開始和宴雲河一樣黑灰沾面。
她們同宴雲河一樣,不曾抱怨過分毫,只記錄下一次次失敗的過程,從中分析出是哪一步出了差錯,溫度把控、攪拌時機、用料多少等等,這些流程中每一個細節都關系着結果的成敗。
更文系統中每日都是純堿的制作,讀者看了幾天之後終于忍不住了,不少查了資料回來出主意的。
“熱量不足,煤末和石灰石粉再多給一些試試,固體反應有些困難。”
“攪拌間隔的時間是不是長了?四五分鐘一次試一下。”
“感覺是反射爐的緣故,反射爐是不是高了?”
……
一個個留言宴雲河都仔細看過,一一排查,跨過不知多少個時空,兩個世界的人再一次在不知情的情況産生了交流,而見證者不過寥寥。
就在這種緊張充實的忙碌中,新年也即将到來,等清荷提醒宴雲河該去參加宮宴的時候,宴雲河才恍然,原來是要過年了。
臘月二十九那日,宴雲河換上許久不曾穿戴的蟒袍,自王府中出發,準點到達皇宮宮宴現場。
這是京中達官貴人到的最齊全的時候,還有許多宴雲河不曾見過的面孔,錦衣華服在側,滿室珠光寶氣彰顯着這個時代最為奢華的一面,美酒佳肴依次奉上,在場衆人無不笑容滿面。
确實将新年的氣氛拉滿了,宴雲河端坐在高處,将下面衆人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
無論之前再怎麽打生打死,此時都如一家人般和樂,就連左相夫人都在和右相夫人談笑。
朝臣們對着小皇帝與太後說着吉祥話,順便也和宴雲河打個招呼,宴雲河就當自己是個擺件,嘴角的笑容都要僵住了。
太後顯然和他是一樣的想法,見差不多了,将叫上了歌舞,和衆人一起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