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
格物
呂守山緩緩朝模型中注入水流,傾瀉而下的水柱擊打在水輪葉片之上,水輪開始轉動起來,附着在水輪上的齒輪帶動鏈條,将緊連在另一端的齒輪帶轉,之後一環扣一環的齒輪運作,直至最終端的石磨開始了旋轉。
一邊思索一邊記錄的呂守山突然聽到有人敲門喚他,于是暫時停下了動作,起身去開門,門外是一名王府老仆,見了呂守山之後甚是恭敬道:“呂先生,王爺有請。”
聽是宴雲河有事相商,呂守山趕忙收拾了一下就去面見宴雲河,順便也将水利石磨的模型帶去給王爺瞧瞧,若是有什麽建議也可盡早提出。
宴雲河見了模型之後連連稱贊,若不是現在正處于結冰期,簡直恨不得立馬将水車架在河流之上,引流水過來。
“上次的低溫煉鋼法還沒正式謝過呂先生,這次先生又成功制出石磨模型,孤心中對呂先生有千般感謝,只恨言語不能完全表達孤的謝意,唯有拿些財物給先生改善生活了,先生若是有什麽需求也請不吝表達,讓孤為先生盡些心意。”
呂守山不敢居功,忙道:“方法都是王爺提供的,在下也只不過據此完善罷了,當不得王爺如此誇獎,實在是讓在下羞愧難安。”
他這次之所以應了蘇墨的邀請,前來做天工大賽的評委,除了興趣所在,還有一個原因,王府給的實在太多了。
呂守山不是視錢財如糞土的清高之人,他雖然看上去像是個狂士,卻并非不知柴米油鹽之人,近些年因為他愛好格物一道,已經花費不少。
但賺取的錢財卻沒多少,難得有他感興趣又能賺錢的事,不來還等什麽?
宴雲河觀他神色,知道他所言不假,能夠看出呂守山确實是良善之人。
于是拿出整理過的物理書遞給他,“孤這裏有些關于格物一道的書冊,知道呂先生對此深有研究,不知呂先生對此是否有興趣?”
呂守山接了過來,随手翻開第一頁,這是一本以簡體字寫就的書冊,雖則如此,呂守山閱讀起來卻是毫無障礙,他很快就被書冊裏的內容吸引了。
“對,這裏所言極對。嗯,這樣解釋也行。原來這個是要這樣算的。”呂守山看了完全停不下來,嘴裏自顧自嘀咕着,完全忘了這裏還有旁人的存在。
宴雲河并不打擾他,悄悄退了出去,待到用餐時間才返回提醒呂守山莫要空腹,呂守山從知識的海洋中翺翔回來,才意識到時間已過去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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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恕罪,是在下沉迷書中怠慢了王爺。”呂守山說完這句道歉的話,又急急問道:“在下看這書尚有未道盡之處,不知王爺那裏可有下冊?”
宴雲河擺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呂先生別急,下冊尚在整理之中,咱們先用飯,之後再詳談其他。”
不怪呂守山心急,這本格物之書中以最清晰明了的文字,講述了這世間的真理,呂守山讀了之後有豁然開朗之感,之前一些模模糊糊的概念一下子清晰了。
心不在焉地吃完了飯,呂守山總算等到了王爺發話,“不知呂先生對這本書中的內容都能理解嗎?”
呂守山道:“此書雖是用白話寫就,但道理卻講得清楚明白,即便對格物一道一無所知之人,看完之後也是能理解大半的。”
“那呂先生對這書可感興趣?”宴雲河看呂守山的态度,心中已有成算,此時只不過打開個話頭。
呂守山自是點頭不已,“不知此書作者是哪位先生?王爺能否為在下引見一下?若是可以,在下想拜在這位先生門下,和他學習格物。”
引見自然是做不到的,宴雲河只道這位先生不在這個世界,呂守山連連嘆息,只能感嘆自己生不逢時。
宴雲河又道:“雖則如此,但孤手中還有關于格物一道的書冊,呂先生若是有興趣,待孤整理出來,盡可拿去閱覽,只是有一事卻也需要先生幫忙。”
呂守山忙道:“幫忙不敢當,王爺有什麽話盡管吩咐,只要是在下能做的,絕不推脫。”
“孤想請先生擔任老師,将這格物一道教給更多的人,不知先生可願意?”宴雲河說着拿出一份計劃書,正是有關于技工學校的設想。
呂守山接過打開一看,裏面詳細介紹了技工學校的教學模式,這有別于傳統模式的教學方式讓呂守山大開眼界,對于他來說,這沒有什麽不可以的,自是點頭應下了此事。
蘇墨等人在編修字典,呂守山是一早就知道的,且他已經看過字典的格式,也認同這将會使更多的人習得文字,從王爺拿出的格物一書也能看出,這就是為後續教學做的準備。
呂守山不由在心中暗道:“難怪我讀此書時,總覺得有哪裏不同,原來區別在此處,這就是一本為了教會別人學識的書籍,并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想。”
見呂守山答應的幹脆,宴雲河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道:“正好府裏的幾位老師傅呂先生也都認識了,您不妨和他們據此書講解一二,看他們是否能理解,若是他們聽起來困難,還要呂先生費心教導。”
認真說起來,呂守山是沒什麽教學經驗的,不過蘇墨經驗豐富,呂守山已經決定自己若是教不好就去找他取經。
更何況,他手裏還握着這本格物書,将道理講得這麽明白了,哪還有講不通的?
現在,呂守山只想趕緊看完這本書,将那些理論知識都吸收了,自己要是一知半解的,哪能教會別人?
将物理老師定下一個之後,宴雲河依然不能放松,每日的抄寫不能停止,各項工程倒是進度穩定,他們磚石水泥自産自銷,新劃分出來的廠區是一天一個樣。
明月高懸,煙靈挑了一下燈芯,看向披着棉被坐在桌前整理紙張的魚晚,嘆息道:“今日已經很晚了,先歇了吧,天冷莫要感染了風寒。”
魚晚豔麗的面龐難掩疲憊,但她還是堅持道:“就差一點了,等我抄完這些就去睡。”
“王爺也說過,這些不急,還是身體要緊,明日再抄也不遲。”煙靈又勸了一句。
“好姐姐,是我想要快點抄完的,這裏有很多我看不懂的地方,抄完之後,明天好拿去請教呂先生呢。”魚晚頭也不擡地說道。
煙靈搖搖頭,“這格物一道就這麽讓你着迷?連覺都不睡了,算了,我不管你了,我先去睡了。”
魚晚胡亂嗯嗯兩聲,手下動作不停,煙靈無奈只得由她去了。嘴上說着自己要去睡了,過不一會兒,煙靈卻提着一壺熱水回來了,給魚晚倒上一碗熱水,自己也捧了一本書看了起來。
聽見動靜的魚晚擡頭,就見袅袅水汽在自己與煙靈直接蕩起,不由彎起嘴角,甜甜蜜蜜地對煙靈說道:“謝謝煙靈姐,就知道你最疼我。”
“我是怕你真的病了,到時候還不是要我來照顧?正好我這裏周紀善新編的書還沒看完,陪你一起好了,要病咱們就一起來。”煙靈也披了件襖子在身上,她不用抄書,兩只手都縮在了衣服裏。
不提還在奮戰的兩人,另一間房中,也有兩個未眠之人。
“紫棠,這是周紀善之後要講的內容,你莫要忘了看,王爺最近忙着寫書,咱們也正好抓抓功課,不然就要落下別人太多了。”雪青将新書放在紫棠桌上,嘴裏還不忘叮囑。
紫棠點點頭,手下的鉛筆一下一下地點在桌面上,像是有什麽猶豫不決的事情。
雪青見此就問道:“還在為你那份計劃書發愁呢?”
紫棠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知道王爺看了會不會笑話我,其實我有點不敢對王爺提起此事。”
“有什麽不敢提起的?善堂也是王爺重點關注的地方,我看王爺對那裏可上心了,你的建議也是對善堂好。”雪青寬慰道。
上次五女跟着處理善堂中事時,紫棠發現一些嬰幼兒在善堂中頗有不便。
于是起了将小孩子分出來另行照看的想法,但這樣一來,無疑是要加大開支的,而這又是沒有盈利的事,所以紫棠一直猶豫要不要對王爺提起。
想到那些孩子,紫棠心中就不是滋味,認真說起來,紫棠當初也算是被遺棄的孤兒,所以難免感同身受,想要做些什麽。
這些時日在王爺身邊,她們也學到了些東西,所以紫棠就草拟了一份計劃書,最近還在完善之中。
但紫棠心中其實還是猶豫的,不知該不該以自己的私心去麻煩王爺。
雪青攬住紫棠的肩膀,“王爺不是說過一個叫「投資」的詞嗎?你就将這事當成是在拉王爺投資,拉到了最好,拉不到也沒關系,王爺不會因為這個就怪罪的。”
“正因為王爺那麽好,所以我才猶豫的,即怕王爺答應了,最後卻是吃虧,又怕王爺不答應,孩子們難受。”紫棠聲音漸低,“若是我也能為王爺掙到錢就好了,就可以有膽氣請求王爺了。”
作者有話說:
謝謝山蓮小天使的手榴彈,能收到腦電波發送的謝意嗎?試圖做法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