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試探

回到家後，姜葡萄看到了在客廳等候的姜聽硯。

姜聽硯晃了晃手機，眉頭微皺：

“葡萄，怎麽回來這麽晚？電話也不接。”

姜葡萄趕緊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見上面有好幾通未接電話，有些不好意思：

“上課的時候要靜音嘛，放學後忘記開鈴聲了。”

姜聽硯點點頭，嘴唇微動，似乎還想追問。

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自家弟弟的神情，最終沒有繼續刨根問底。

姜葡萄回來這麽晚，最大的可能就是和封煜厮混去了。

姜聽硯收回打量的視線，繼續翻閱面前的書，心裏的不安卻一直沒有消失。

這件事沒辦法跟姜家父母說起，也無從說起。

從姜媽媽和姜聽硯的幾次通話中，姜聽硯就察覺到自家父母對封煜的印象似乎十分不錯，況且……封煜已經是姜葡萄擺在明面上的男朋友了。

就算他覺得不安，可他要怎麽跟家裏人說呢？

說姜葡萄的男朋友是一個曾經在精神病院住過的精神病？這并不能成為阻止他們在一起的理由……更何況，他的弟弟姜葡萄本就十分特殊。

比起封煜，姜聽硯更在意的是那位在前段時間剛剛獲得痊愈證明順利出院的病人。

這位病人在資料裏面和封煜有一些糾葛，在他的幾次口述裏，都對封煜有着非同一般的執着，這個已經來到他們所在市卻一直不見蹤影的人，才是姜聽硯主要擔憂和防備的對象。

但這個對象如今不見蹤影，姜聽硯也不可能限制姜葡萄的自由，他正是高三的重要階段，姜聽硯也只能盡可能地拉長待在家裏的時間，順便……見一見封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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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葡萄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他雖然在黎柏晖的診所待的時間不長，可就是覺得渾身不舒服，仿佛身上沾了很多看不見的細菌一般。

他洗了很久，直到皮膚表面微微發燙才從浴室出來，頭發濕漉漉的，腦袋上蓋着一條毛巾，坐在了書桌邊，垂着頭翻出作業本，漆黑的眼眸盯着作業本的某一個點看了許久也沒有動筆。

頭發上的水珠順着發尾滴滴答答地落下來，不一會兒便在作業本上氤氲開一片水漬。

姜葡萄後知後覺，伸手抹了一把，反而把前面已經寫好的字跡都給抹花了，手上也沾上了不少墨水。

他愣了愣，擡手看着上面沾着的漆黑墨水，點漆般的雙眸裏半點光亮也無。

那些擁擠、混亂的裝在黑色塑料袋子裏的小動物屍體，不斷在他的腦海裏閃現。

他沾染上黑色墨跡的手緩緩張開，手指虛空抓握，仿佛想要抓住什麽，又不知道那具體是什麽東西。

十幾年來，他一直在姜家人的期望和擔憂下，長成了他們喜歡的模樣，可姜葡萄如今十分想做一些……與家人期望不符的事情。

每每他想徹底放縱自己時，腦海裏又會浮現出封煜的綠眸，那雙綠眸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跟他說：

“姜葡萄，不可以。”

姜葡萄細白的手指終于慢慢抓握成拳，他這只手并沒有多大的力氣，但能做的事情……卻有很多。

第二日一早，姜葡萄罕見地在周日也早早醒來。

他本該在周日去封煜家裏複習的，可因為今天姜聽硯要帶他和封煜去吃飯，姜葡萄上午也就沒事。

他醒來沒有起床，一直躺在床上發呆，時不時和封煜在微信上聊一些沒有營養的話，磨蹭到中午才從床上爬起來，和姜聽硯一起出門去約定好的地方。

這是封煜和姜聽硯的第一次正式見面。

去的路上，姜葡萄有點沉默，姜聽硯時不時看姜葡萄幾眼，以為姜葡萄是怕他為難封煜。

“我不會對封煜怎麽樣。”姜聽硯說。

姜葡萄回過神來，一臉茫然，顯然沒有注意姜聽硯說了什麽。

姜聽硯微微皺眉，發現自己的猜測錯了，姜葡萄明顯有些不正常，這不正常卻不是因為封煜。

他也沒再多問，只是默默開車，等到了約好的火鍋店，才招呼姜葡萄下車。

姜葡萄這回已經面色如常，雙眸期待地看着車窗外，透過車窗看到已經等在火鍋店門口的封煜，解安全帶的動作都顯得很急切。

打開車門，姜葡萄沖着封煜跑了過去。

他胡思亂想一夜，又不能跟任何人說，此時十分思念封煜。

封煜張開雙臂，接住撲上來的姜葡萄，也不管走在後面的姜聽硯，緊緊抱住姜葡萄，撫了撫他的後背。

哪怕姜葡萄的神情正常，封煜還是瞬間察覺到了不對勁。

“發生什麽了？”封煜問，表情冷淡，語氣也稱不上熱絡，可綠眸裏的關切十分明顯。

姜葡萄把臉頰埋在封煜的胸口使勁蹭了蹭，直蹭得自己的額發起了靜電，這才稍微退開一點，卻還是待在封煜的懷裏。

“我想你了。”

封煜一愣，低頭親了下姜葡萄的眼睛。

已經走過來的姜聽硯腳步微微一頓，眼鏡後的雙眸看向封煜時稍顯淩厲。

封煜也擡頭，綠眸淡淡與姜聽硯對視，誰都沒有退讓。

姜聽硯看着封煜，心中掀起一陣驚疑，看封煜這個樣子，似乎很了解姜葡萄……就是不知道他到底了解了多少，知道了多少。

一行人進去，姜葡萄像是真的只是來吃火鍋一般，一人攬下了點菜的重任。

封煜和姜聽硯分別坐在姜葡萄兩邊，兩個人的眼神時不時對上，像一場沒有硝煙的厮殺。

姜聽硯對封煜的印象不算差，可他就是不想給封煜好臉色。

封煜對姜葡萄的這個哥哥也并沒有不滿，可他們兩個人也許生來氣場不和，就是沒辦法融洽。

倒是姜葡萄像是什麽都沒有察覺一般，按照封煜和姜聽硯的喜好點好吃食，還分別給兩個人分好餐具。

他雖然面上不顯，可心裏卻也想着其他的事情。

吃過飯，他打算再去一次黎柏晖的心理診所，這一次……他就要将需要解決的事全部解決幹淨。

三個人坐在一起，卻是三種不一樣的心思。

吃飯期間，姜葡萄悶頭吃飯，時不時給封煜夾菜，這一次姜聽硯這個當哥哥的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他面上顯得并不在乎，只是時不時試探封煜幾句。

“你跟葡萄同班？”姜聽硯飛過去一個淩厲的眼刀。

封煜淡淡吃下姜葡萄投喂的肥羊：

“同班，并且同桌。”

姜聽硯自己涮了一塊肥羊，吃進口中。

“你對心理學了解得多嗎？”姜聽硯又問。

封煜接過姜葡萄遞過來的冰水，低頭喝了一口。

“不了解。”

姜聽硯自己打開一罐可樂，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

“那麽你對這方面感興趣嗎？”他又問了一個問題。

“沒興趣。”封煜答得果斷，并不回避姜聽硯的視線。

姜聽硯深深吸了一口氣，覺得封煜和小時候的姜葡萄一樣棘手。

姜葡萄突然在這時擡頭沖姜聽硯笑了一下，嘴角翹翹的，唇因為吃了很多辣而顯得通紅，黑眸也像是浸着水，幹淨明亮。

“哥，快吃啦。”姜葡萄催促道。

姜聽硯頓了頓，移開視線沒再逼問封煜。

封煜看起來很正常，一點都不像一個病人，可很多精神病人，不發病時，大多都很正常。

姜聽硯明知道他不該過度懷疑，可他還是沒辦法相信封煜是正常的。

況且有黎柏晖的前車之鑒……他依舊認為封煜僞裝正常的可能性更大。

就算封煜真的是被誤診才進入了梅恩思精神病院，他在那所地獄一般的精神病院遭遇了那些事情……出來後也不可能還是個正常人。

姜聽硯不相信封煜有這麽強的自控力和心理承受能力，這是他用一個普通人的角度來看的。

可他知道自家弟弟姜葡萄顯然不這麽覺得，或者說不在乎封煜是不是一個正常人。

姜聽硯可不相信姜葡萄當時向他借梅恩思精神病院的資料時，沒有發現上面那個名為“Feng”的小孩就是封煜。

這一頓飯，姜聽硯什麽都沒試探出來，吃得十分郁猝。

姜葡萄和封煜倒是吃得挺開心，特別是姜葡萄，肚子都可見得圓了一圈。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還拉着封煜的手過來一起摸了摸，然後偷偷趴在封煜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封煜唇邊也勾起一絲笑意。

被明顯排斥在外的姜聽硯面無表情的移開視線，起身去前臺結賬，就像一個付錢的工具人。

吃過飯，封煜打算帶姜葡萄回小別墅。

姜葡萄卻拒絕了封煜，他說和姜聽硯還有話要說。

封煜看了眼姜聽硯，沒有再說其他的。

姜葡萄像是要跟封煜分開多少年一般，十分不舍地抱着封煜蹭了又蹭，還是被姜聽硯給撕開塞進車裏的。

坐進車裏，姜葡萄打開車窗，探出頭來，面向封煜點了點自己的嘴巴。

“封煜，親親我，好不好？”

姜聽硯剛坐進駕駛座，聽到這句話，非常用力地甩上了車門，“嘭”的一聲響，除了他自己，姜葡萄和封煜根本沒在意。

封煜綠眸微眯，彎腰湊到姜葡萄唇邊，輕輕咬了一下。

“明天見。”

姜葡萄笑得開心：

“嗯，明天見。”

不等他話音落下，姜聽硯已經将車子開了出去。

姜葡萄坐好，看了眼自家哥哥，嘻嘻笑了兩聲，随後看向車窗外。

在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後，姜葡萄突然喊了一聲：

“哥哥，停車！停車！”

姜聽硯吓了一跳，四處看了看，找地方停車，皺着眉問他：

“怎麽了？”

姜葡萄沒回答，只是讓姜聽硯等他一會兒，随後就下了車。

姜聽硯坐在車裏，看着姜葡萄跑進了某個電子産品的店鋪，眉毛緊皺。

他總覺得姜葡萄今天的表現有些奇怪，就像是……隐瞞了什麽一樣。

不一會兒，姜葡萄回來了，拎着一個小袋子。

他上車，打開小袋子，把裏面的小盒子拿出來拆開，然後把盒子裏的東西戴在了手腕上，沖他家哥哥晃了晃手腕。

“哥，你看，好看嗎？”

姜聽硯遲疑地看着那個幼稚的皮卡丘電子表，問道：

“這是什麽？”

姜葡萄笑眯了眼睛：

“小天才電話手表！很厲害的！功能可多啦！”

說着他擺弄了兩下，給他哥哥看：

“你看！還能錄音呢！”

姜聽硯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開車回家。

封煜似乎把他家弟弟……寵得不錯，寵得更幼稚了，還這麽有童趣。

車子停在姜家車庫，姜葡萄下車，看了眼四周，舔了舔嘴巴，說道：

“哥，你先回去，我想去買幾支雪糕。”

姜聽硯點點頭，沒有異議，自行離開了。

姜葡萄并沒有撒謊，他的确去商店買了兩支雪糕，一邊吃一邊走，慢吞吞地來到了黎柏晖的診所。

他站在黎柏晖的診所外，拆開了第二支雪糕的包裝。

此時正是太陽最烈的時候，陽光金燦燦的灑在姜葡萄身上，他擡手擋了擋，一雙黑眸在陽光下有一種奇異的、不透光的深黑。

他慢悠悠地吃掉最後一支雪糕，感受着口腔中的甜涼，舌尖舔掉唇角的奶油漬，看着那透徹的玻璃門，緩緩走了過去。

在他一邊的褲子口袋裏，随着行走的動作，發出幾聲清脆的碰撞聲，在那裏面，裝着早就準備好的麻醉劑注射器。

黎柏晖正待在會客室喝茶，聽到推門聲，一轉頭，看到了姜葡萄，臉上閃過一抹驚喜。

他萬萬沒想到姜葡萄會這麽快的主動過來，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小同學，你怎麽來了？”

姜葡萄擡手撥弄了一下玻璃門上的風鈴，眸光從風鈴上面掠過，語氣有些漫不經心：

“我覺得無聊，過來看看。”

他的視線慢慢定格在黎柏晖身上，兩只眼珠黑漆漆的不透光，唇邊的笑意卻帶着一點可愛：

“叔叔，你好呀。”

作者有話要說：  姜葡萄：【指着小天才電話手表上的皮卡丘】你看這個皮卡丘，多可愛！

姜聽硯：……

封煜：很可愛【指姜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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