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林慧走後,林桃便帶着林常海今天帶回來的布料去了一趟方姨家。

天色已經晚了,林桃拿上手電筒,跟已經上床休息了的林常海說了一聲,便出發了。

他們家離方姨統共十來分鐘的路程,并不算遠。

走得近了,便見到方姨家還亮着煤油燈。

屋內,林蔓蔓正在煤油燈下看書,方姨也就着煤油燈在編竹背簍。

林蔓蔓是方姨的女兒,今年十六歲,本來該在讀初中的年紀。

可自從兩年前的運動開始之後,學校就鬧起了罷課,當時就讀高中的林桃和初中的林蔓蔓就都回家了。

林蔓蔓見了林桃,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書,從椅子上站起來,高興無比:“阿桃姐來了,快坐快坐,我去給你倒水喝。”

林桃小的時候,林常海既要工作,又要帶孩子,有些顧不上來。林老太又是個指望不上的,林桃便常常在林常海去上班的時候去方姨家。

說起來方姨也是個命苦的,在林蔓蔓才三四歲的時候,男人就病死了。

林蔓蔓和林桃同病相憐,從小一起長大,親如姐妹。

見了林桃過來,方姨手中的活不停,臉上卻是帶了笑意:“阿桃來了啊,你爸爸跟你奶說了那事沒有?你奶咋說?”

林桃便把林慧要嫁給沈國斌,以及把去參加聯誼舞會名額讓給她的事情都跟方姨說了。

方姨說道:“其實林慧有句話說的沒錯,自己找總比別人介紹強。方姨是過來人,也不瞞你,當初方姨嫁給蔓蔓她爸就是媒人介紹的,我們那個時候就是典型的‘盲婚啞嫁’,婚前總共就見了兩三面。”

“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是新華國新社會,你要是能有機會自己找個喜歡的,總好過別人介紹的。你爸是個大男人,不懂小女孩的心思,你奶那個人靠不住。要我說,你就趁這次聯誼舞會的機會,去好好認識認識那些廠子弟。要是能嫁進城裏,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其實林桃心裏也是這麽個想法,等着媒人介紹,還不如自己找個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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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姨再這麽一說,也算是堅定了林桃內心的想法。

“方姨,你說的是,那我去。”

林蔓蔓很快給林桃倒了杯水過來:“阿桃姐,上回你借我的書我都看完了,我這就給你拿去。”

“不着急,我這回過來,還想借你們家縫紉機用用,我爸給我帶了塊布料,我想給自己做條裙子。”林桃說道。

“那行。”林蔓蔓點頭,又去把煤油燈拿起來,放到了縫紉機邊上。

這樣一來,林桃做衣服時就能看的更清楚了。

在家裏的時候,林桃就大概量了一下布,這麽一大塊布,可以做兩條裙子了,剩下的布可以給林蔓蔓做一條。

林桃做衣服的時候,林蔓蔓就坐在邊上看書,兩人格外和諧。

林桃做衣服的手藝是跟着方姨學的,她人聰明,學東西快,早幾年就可以自己做衣服了。

方姨對林桃放心,便也沒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林桃将布裁出來的時候,方姨已經将手中的竹背簍給編好了。這竹背簍她編了兩天了,等趕集的時候可以拿到集上去賣掉。

她也沒閑着,剛做完又進了竈房。

竈上小火炖着,把蓋子一掀開,香味便撲鼻而來。

林桃手中的動作不停,笑問了句:“方姨,什麽這麽香啊。”

“是豬心。”方姨應道,她手裏拿着兩個小碗,碗裏分別都夾了幾塊豬心和半碗湯,再灑上些許碧綠的蔥花,看着便更有食欲了。

她遞給林桃和林蔓蔓各一碗,說道:“今天隔壁公社正好殺了豬,我特地過去買的。豬心補氣血,等會兒你給你爸帶點回去。”

林桃并不推辭,吃了一塊豬心,口感有些韌,但并沒有肝髒獨有的腥味,很好吃。

“謝謝方姨。”

“說什麽謝,聽起來生分。”方姨嗔了句,便拿了個鋁飯盒去打包豬心。

的确,他們說是兩家人,實際上早就親如一家人了。

就比如這布料,林桃心裏頭很清楚,她爸是故意多買一些給林蔓蔓的。

布料裁好了之後,做起來就比較簡單了,沒多會兒工夫就做好了兩條裙子。

兩條裙子的款式都差不多,不過林桃比林蔓蔓高些,所以她的那條裙子長些。她拿起來往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看起來剛剛好。

剩下的一條遞給林蔓蔓:“蔓蔓,你比比看長度怎麽樣。”

林蔓蔓從書中擡起頭來,表情詫異:“阿桃姐,怎麽還給我做了呀。”

“這布料做兩條裙子正好,快去比比看。”林桃說道。

林蔓蔓聽她的拿着裙子比了比,長度正好快到小腿,剛好合适。這塊布料是藍底白花的,又襯膚色,正襯她們兩個小姑娘。

“好漂亮,謝謝阿桃姐。”林蔓蔓很喜歡這條裙子。

林桃走的時候,方姨将鋁飯盒用一塊棉布包着遞給她:“包緊實點,別把香味漏出來了,惹別人閑話。”

林常海和方姨兩人,一個是寡婦,一個是鳏夫,村裏早就有人傳他們兩個的閑話了,所以方姨才更加謹慎。

“我知道了方姨,蔓蔓,你們進屋去吧,我回去了。”林桃點頭。

“路上慢點。”方姨交代。

直到看不到林桃的身影,母女倆這才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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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天氣屬于白天熱,晚上涼。

林桃回了家之後把鋁飯盒拿出來,将豬心倒在了碗裏,用罩子罩上,放一個晚上也不會壞。

等到第二天林桃起床之後,煮了點自制米粉,再把昨晚上的豬心熱了熱就着當臊子吃。

林常海昨晚睡得早,紮紮實實睡了一個好覺,整個人才感覺有了精神,沒那麽累了。

早上一起來,就聞到了竈房裏傳來的香味,走過去就看到林桃正在熱菜。

吸了吸鼻子,問道:“阿桃今天燒了什麽這麽香?”

“爸你怎麽這麽早就醒了?怎麽不多睡一會兒?”林桃回頭看了一眼林常海,答道,“這是炖豬心,昨晚上方姨讓我帶回來給你補身體的,熱一熱就能吃了。”

“你方姨做的?好,我去洗把臉。”林常海說道。

吃早飯的時候,林桃也跟林常海說了聯誼舞會的事情。

對于這事,林常海自然是支持的,閨女也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去聯誼舞會看看,不管成不成,去了總比不去好。

不過對于林慧把聯誼舞會名額送給林桃這事,林常海也十分好奇,他這個侄女竟然會主動幫阿桃了?難不成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對于林常海的疑問,林桃也沒辦法解答。

她只能猜測,可能是她奶讓林慧這麽做的吧。畢竟林慧打算嫁給沈國斌,那聯誼舞會的名額就浪費了,還不如給她,畢竟她要是去了之後真成了,那她奶還能在彩禮上面賺上一筆。

就憑她奶為了二百塊彩禮,就打算讓她嫁給三個孩子的男人當後媽這事上看,估計是錯不了了。

她哪裏曉得,如今的林慧并不是從前的林慧,打的又是什麽壞主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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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另一邊,林老太昨晚上一整晚都沒睡好。

一想起林慧不能生的事,心口就疼。

感嘆她大孫女可真命苦,好好的閨女,怎麽就不能生呢?

怎麽不能生的人不是林桃呢?

可感嘆歸感嘆,第二天一早,她還是老早就出了門,去了張媒婆家。

也不拐彎抹角,開口就直說了想把林桃換成林慧的事情。

張媒婆有些為難地說道:“嬸兒,你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嗎?上回我都直接把你小孫女的照片給送到人男方家裏去了,他們是看了照片才同意的。現在你又跟我說,要把小孫女換成大孫女,咱這可是結婚,一輩子的大事,又不是買菜,把白菜換成蘿蔔的小事,哪有這麽随便的啊?”

“嬸怎麽能是故意為難你呢?咱們附近這幾個公社的,誰不知道你張巧嘴說媒是最厲害的啊?憑着這張巧嘴,牽了多少媒,拉了多少線了,還能有你辦不了的事情?”

林老太把手裏拎着的那包桃酥塞進張媒婆的懷裏:“再說了,我也不會叫你難辦的。你再過去的時候,就跟他們說,我小孫女的身世不吉利。她媽懷她的時候人就沒了,她是進了棺材才被一個醫生給開刀從她媽肚子裏取出來的。”

“還有這回事?嬸子你怎麽不早跟我說啊?怪吓唬人的。”張媒婆聽得吓了一跳,平白覺得大中午的身後就是一涼,“這人都死了,還能生孩子?”

林老太:“可不,那孩子命硬,不吉利。”

張媒婆尋思着不吉利你還讓我給她說親,還不提前告訴我,這不是害人麽。

可明面上到底沒表現出來,只道:“行,那我知道該怎麽說了。嬸,你把你大孫女的照片拿來了沒有,換了人我也得讓男方看看照片不是?”

“帶了帶了,給,我這個孫女打小就漂亮,要不是她……”林老太差點說漏嘴,“要不是她看了沈營長的照片一眼就看上了,願意嫁過去當後媽,我可舍不得。”

張媒婆接過照片一看。

心道大孫女長得可不如小孫女好看,不過大孫女單拎出來也算不錯的了,不難看。就是她先看了小孫女的照片,再看大孫女的就有些看不上了。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珠什麽玉什麽的。

張媒婆也沒讀過幾年書,實在想不起來就作罷了。

将照片收起來,送林老太出門:“那嬸兒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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