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眼看着結婚的日子就要到了, 原本不緊張的林桃也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林老太、張紅英等人自然不會管她這些事，一些關于夫妻之道的事情，還是方姨在快要結婚的這幾天告訴林桃的。
林桃聽得又羞又怕，默默紅了臉, 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方姨拉着她的手, 笑着說：“沒什麽的, 咱們女人都要經過這一關的。”
湘城這邊結婚的習俗是, 新娘子結婚頭一天晚上，要跟好姐妹一起睡。有好姐妹一起陪着, 新娘子的心情也就沒那麽緊張了。
只不過林桃從前關系比較好的朋友都上山下鄉去了, 這次她結婚匆忙，她們根本就來不了。
還好有林蔓蔓在，方姨讓她在林桃結婚的前一夜陪着林桃一起睡。
這年頭結婚不管大辦不大辦，但自家人總是要來撐個場面的。但林桃家的關系複雜，林家大房巴不得看他們家的笑話，是不可能來幫忙的, 至于林桃外婆家，那更是沒可能了……
不過等到結婚的前一天, 林家突然變得熱鬧起來了。
從前因為陶蓉不聽家裏父母的話，一定要嫁給林常海, 而跟陶蓉斷絕關系的陶外公、陶外婆都來了。
不止是他們來了, 還帶了好些人來。
林桃的小姨、舅舅、還有幾個表哥表姐, 一共有十來號人, 都是為林桃結婚而來的。
林桃又詫異又有些感動, 因為這裏面的事情她也稍微知道一些。她媽是苗族人，他們那個苗寨有個規矩，就是寨子裏的女兒不外嫁, 只能嫁給本寨後生。
可是偏偏她媽喜歡上了她爸，對這個強迫人的規定表示反抗，最終不惜跟家裏人斷絕關系嫁給了她爸。
再加上她媽後來去世，陶家就更不會跟林家往來了。
這些年來，也就只有林桃的小姨會偷偷摸摸地來見她幾回，每次都會給她帶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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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說到底，親人之間的血緣還是在的，更別說這回他們是來幫自己張羅結婚的事情的。
林桃熱情的招呼他們，對他們能夠過來表示感謝。
反倒是林常海不
像一開始那樣吃驚，很自然的給大家拿來了凳子，又去準備瓜子花生什麽的。
陶外婆看着林桃的這張臉，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兒，心中難免酸澀，真恨不得拉着林桃到跟前來好好看看，親近親近。
當年的那件事情，她後悔了，并且悔了二十年了。
要是早知道會這樣，她當初怎麽着也不能攔着陶蓉嫁出寨子，不會在陶蓉懷孕的時候不聞不問……
到底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她怎麽舍得！
這些年她對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懷，她不知道該去怪誰，所以強迫自己不去管林家的事情，她的女兒死了，生下的是林家的種，不關他們陶家的事！
可是每次陶然去見林桃她都是知道的，回來之後跟她說什麽林桃長得多麽高了，會說了什麽話，她假裝不願意聽，其實可喜歡聽了……
“你的身上有你媽的影子，看着你我就好像看到你媽年輕的時候。”陶外婆說道，“你媽結婚的時候我沒管她，你結婚我是一定要來的。”
小姨陶然在旁邊小聲說道：“那姐夫叫你來時，你一開始還不不答應。”
換來陶外婆的一記眼刀。
林桃也通過這句話明白過來，原來這些天她爸總是不在家，是去外婆家了。
她雖然沒說什麽，卻心頭觸動，她明白她爸的心思，是想讓她在結婚那天跟別人一樣熱熱鬧鬧的啊。
…………………………
雖然陶家人十來年沒有見過林桃，可到底是有血緣關系的，很容易就親近起來。
按照陶外婆和陶外公的意思是，他們想讓林桃以苗族女出嫁的規矩嫁人，也算是彌補當年陶外婆的遺憾。
對于這個要求，林常海自然沒有任何異議，林桃也是。
只不過在陶外婆說起，明天陶然作為小姨會以媽媽的身份給林桃梳頭發的時候，林桃提出想讓方姨一起。
陶外婆了解了一下方姨和他們家的關系，欣然同意。畢竟這些年來林桃沒媽照顧，方姨充當了媽媽的角色，那天讓她一起梳頭是應該的。
因為有了幾
個表姐妹的到來，林桃的新房變得熱鬧了許多，四個小姑娘一起打了地鋪睡在房間裏，叽叽喳喳地聊着沒完。
還是表姐提出明天林桃就要結婚了，得早點睡，否則氣色不好。
于是，林桃在忐忑緊張的情緒之下，漸漸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林桃早早的就被叫起來打扮了，原本準備的結婚穿的衣服被換成了陶外婆特地拿來的苗族服飾。聽表姐說這件衣服從織布到繡花，都是陶外婆一手完成的，做工十分細致。
林桃穿在身上十分合身，顯得她的身段很好。
除卻衣服之外，還有那精致華麗的頭飾也很吸引林桃的注意力。這些頭飾是用苗銀制作而成，一套要花費不少的工夫，一般是參加苗族的重大節日和結婚的時候穿的。
接着便是梳頭發，小姨和方姨一起進來給她梳的。
這次方姨梳頭的技術比起上回要娴熟許多，就是眼睛裏泛着淚光。
林桃看向她的時候，她就笑着說這是高興的，她家阿桃要結婚了，她高興啊。
頭發梳好之後就要佩戴用苗銀制作的飾品了，脖子上還戴了個苗銀制作的項圈，剛戴上去的時候林桃覺得有些沉，不過适應了一會兒之後就好多了。
站起來走了兩步，身上的飾品就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清脆動聽。
“可真漂亮。”打扮好了之後，方姨看着煥然一新的林桃，忍不住發出感嘆聲。
小姨說道：“跟你媽年輕的時候很像，你媽要是看到你結婚，肯定很開心。”
是啊，她也覺得，要是她媽能夠看到這一幕的話，會很開心的。
打扮好了之後，幾個女孩子圍着林桃，表姐說：“阿桃，等會兒妹夫來了，可是要過重重關卡的，到時候你可不能心疼他偷偷給他放水啊。”
表妹點點頭，跟着附和。
林蔓蔓比較文靜，沒有她們兩人那麽活潑。平時在林桃面前還好，話不算少，但是在不熟的熱面前，就不怎麽說話。
便在旁邊睜着大眼睛聽着，反正她也不懂這些。
林桃對上表姐和表妹的眼神，下意識地點點頭。
答應過後，又
忍不住小聲問了句：“不會很難吧……”
引來表姐笑話她還沒嫁過去呢就這麽心疼妹夫了，又保證道：“我哥他們都有分寸的，不用擔心。”
桃花村村口。
今天的桃花村熱鬧無比，大家都湊在村口看熱鬧。
而男方迎親的隊伍已經來了，開在最前頭的是一輛小轎車，後面跟了十來輛自行車，更別說打頭的那個還穿着公安制服，十分的氣派。
李成蹊今天更是穿上了海軍制服，穿了軍裝的他看起來比穿便裝的時候更加神采奕奕，身姿挺拔。
一些看熱鬧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看的臉都紅了，小聲嘀咕着林桃命可真好，憑着棺材子的身份，還能找到這樣的好男人。
接親的人專門準備了幾個大果盤用來裝花生瓜子和糖，只要在場的人，都能分到。
而女方的人已經等候着了，他們都是陶家的人，一個個穿着苗族的服侍，恰好與男方的接親隊伍相得映彰。
陶表哥在最前面進行交涉，說想娶阿桃得先開了攔門酒再說。
整整一大壇子，鬥大的三個碗，滿滿地倒上。
還好李成蹊的戰友當中不缺能喝酒的，一人一碗，幾下子就把那壇酒給喝完了，李成蹊都沒機會出馬。
這是向前幾人的意思，說讓他保存體力，等會兒吃流水席的時候還得敬酒，要是提前喝醉了，今晚上還怎麽洞房？
李成蹊的戰友們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有些結婚早的孩子都有好幾個了，不是那種什麽都不懂的毛頭小夥子，偶爾也開開黃腔。
李成蹊笑笑便過去了，當然了，內心也因為他們這些話而有些期待……
咳咳，畢竟也是憋了二十多年血氣方剛的男人，說不想肯定是假的。
陶家人足足設了八九重關卡，大多是跟喝酒有關，還有需要跳舞的。
難倒是不難，畢竟結婚是一件喜事，如果過頭了就不是結親是結仇了。這些關卡大多是用來活躍氣氛的，結婚嘛，可不得高高興興的。
但李成蹊已經好幾天沒見到林桃了，心裏難免想，只想趕緊去見她。
陶大哥和李成蹊特別聊得來，李成蹊的這群戰友們又格
外會來事，給男人分煙，給女人分糖，到了後面他們開始放水，他們突破關卡的速度也就更快了。
從前他們苗寨結婚時，最快突破關卡的少說也要花一個小時，而李成蹊只花了半個小時沒到……
屋內，林桃心裏等的還挺着急的，時不時就朝門口看上一眼。
表姐知道她心裏想的什麽，打趣道：“別急，沒那麽快的，他們至少也得再過半個小時才能來。”
可是話音剛落，外面就起了動靜聲。
原來是男方的人來了。
李成蹊一進院子，目光就朝林桃房間這邊看，果然看到屋內林桃穿着一身苗族服飾，頭上戴着精致漂亮的頭飾，襯得她那張白淨的臉蛋更加小了。
兩人的目光對上，李成蹊朝她笑了笑。
林桃接收到笑意，也抿唇笑了。
兩個新人對着各自的長輩互相改了口，便一起去敬酒。
由于李成蹊家在上海，所以兩人就在林桃家辦酒席了。
這頓流水席可以說是桃花村的村民們吃到過的最好吃的了，李成蹊每個月的津貼不少，自己存了不少錢。他沒有浪費的壞毛病，但在跟林桃結婚這件事情上絕對不能随便應付。
桃花村一般的流水席上，幾乎只能見到肉沫，要是哪家請客大家能每人吃上一小塊就已經算不錯了。但在林家的流水席上，是真感受到肉的香味了，每桌那麽一大碗紅燒肉，是真香啊。
他們吃得滿口流油的同時，又個個都豎起大拇指誇贊，林桃結婚可真是村子裏頭一份的。
從前嫌棄林桃棺材子的身份晦氣的家長們，紛紛讓自己閨女向林桃學習，将來也要找個好男人。
而林桃和林慧作為堂姐妹，又免不了被村裏人拿出來比較。從前大家夥都看好林慧，林慧長得雖然不如林桃，可她至少身世正常，總不會連個棺材子都比不過。
可結婚這回事，林桃這牌面還真是把林慧給比到了泥裏。
這又是另外的話了。
林桃的酒量不太行，還好有李成蹊護着她，敬酒的時候連同她的那杯也一起喝掉。
敬到李成蹊戰友那一桌的時候，大家起哄叫林
桃嫂子。
林桃喝了一點酒，白淨的面頰上本來就浮上了紅暈，此時被他們一打趣，更是雲霞漫步。
李成蹊及時護妻：“阿桃臉皮薄，你們不要逗她。”
“這哪裏是逗，嫂子年紀比我們小，可你當時可是我們的班長啊，我們理應叫聲嫂子的，大家說是不是！”
“嫂子真有本事，讓咱們班當初的鐵樹都開花了！”
“……”
一場流水席下來，大家酒足飯飽，酒席散了之後，陶家人也該回去了。
陶外婆給了她一對銀镯子，說這是她作為外婆的心意。以前她沒來看林桃，讓林桃別因為那些恨她。
林桃紅了眼眶，抱住外婆：“外婆，我從沒恨過你們。”
陶家人跟林家大房的人不一樣，他們是因為當年的事情，生了陶蓉的氣，所以沒來看林桃，可是真見到了，心裏是喜歡是愛護的。
說到林家大房，這次林桃結婚林常海壓根就沒請他們。一開始林老太還罵罵咧咧的說她還不稀罕去吃這頓酒席，可是一牆之隔，聞着對面的肉香味，真是哈喇子都要流出來了。
她倒是有心想去隔壁以林桃奶奶的名義去蹭點吃的，可陶家人都在，她不敢，尤其是李成蹊帶來的那群人，裏面還有公安，就算再借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過去啊！
最後送完李外婆和江家人，以及李成蹊的那群戰友們，林家才是真的靜下來了。
老父親林常海十分知趣的早早洗漱好進屋休息了，也讓他們早點休息。
天漸漸黑了，林桃點上了煤油燈。
狹小的屋內只剩下林桃和李成蹊兩個人，從前林桃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房間竟然這麽小，小的好像多了個人空氣便開始熱起來了。
“頭上的東西重不重？”李成蹊問。
林桃沒想到李成蹊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她點點頭：“有點。”
“我幫你取下來吧。”
“嗯。”
還得換衣服，身上這套苗服可不适合睡覺。
“你身上的衣服……”
“你轉過身去我再換衣服。”林桃從衣櫃裏拿出一套平時專門用來睡覺的衣服。
李成蹊失笑，但也明白
林桃內心的羞澀。
乖乖的轉過身去：“好，我不看。”
林桃見罷，這才開始換衣服。
這還是她長這麽大，頭一次換衣服的時候屋裏還有個男人在。盡管李成蹊聽她的轉過身去了，但林桃還是有些不自在。
“換好了，你可以轉過來了。”
李成蹊聽話地轉過身來，看着不知所措，緊張地開始揪衣擺，面上卻又強裝鎮定的林桃。
笑了一下，掀開被褥：“累不累？”
天都黑了，別的娛樂活動也沒有，除了睡覺也不知道能幹些什麽了。
林桃突然覺得口有些發幹，腦中靈光一閃這才想起來外婆跟她說的話：“對了，外婆走的時候給我留了酒，說這是同心酒，要我們睡覺之前喝了。”
“同心酒？”
“嗯。”林桃點點頭，“外婆說這是他們寨子裏每年七月七日所有男女一起釀的酒，喝了這種酒的新人就會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說完又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說這些話，很有在軍人面前宣傳封建迷信的嫌疑。
她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嘴唇，用商量的語氣道：“我知道你不信這些，不過這也是外婆的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她老人家。要不然我一個人意思意思喝一點就好了，也算沒辜負外婆的心意。”
誰知李成蹊卻并不認可她的話，看着她頗為一本正經地道：“結婚的事情怎麽能是封建迷信？頂多是風俗民情不同而已。”
說完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林桃倒上一杯，看着林桃：“外婆都說了這酒要我們兩個人喝才行，你一個人喝怎麽能起到白頭到老的作用？不還是辜負了外婆的心意？”
李成蹊的一系列操作讓林桃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而後忍不住笑了。
李成蹊：“笑什麽？”
林桃收住笑：“我以為你會因為今天的事情不高興，外婆突然之間就來了，我都沒來得急告訴你還有這些事情。”
“今天我們結婚，我高興都還來不及，怎麽會不高興？”李成蹊說道，“我們幹杯。”
“好。”
兩人碰了杯，喝了同心酒。
他們都不
是迷信的人，但又都相信，他們會白頭到老。
酒的度數不算高，但是不勝酒力的林桃喝了之後，還是覺得嗓子有點辣辣的。她皺着眉頭，吐了吐舌頭，神情間滿是俏皮。
看得李成蹊呆了瞬，突然間覺得身體燥熱起來。
明明這酒的度數一點也不高。
李成蹊立馬給林桃拿了顆糖，剝開糖紙送到她嘴裏甜甜嘴。
問：“好點了沒有？”
林桃将水果糖含進嘴裏，沒過一會兒嘴裏辣辣的味道就消失了。
她朝李成蹊點點頭：“好多了。”
只是嘴裏的辣味好受多了，但是臉上因為喝了酒而産生的紅暈卻沒有那麽容易消下去。她原本白皙的面頰紅撲撲的，看起來十分可口。
李成蹊湊近林桃，兩人的身子挨在一塊兒：“阿桃，我今天真的很高興。”
他看不夠一般看着林桃，眼中充滿了喜愛。
兩人的身體挨的太近了，林桃下意識的想躲，但一想到兩人已經結了婚，将來過日子夫妻之間更親密的事情都會做，她得慢慢習慣，又坐着不動了。
“我也是。”林桃說道。
她是真心喜歡李成蹊的，能跟他結婚，她的高興不會比李成蹊少到哪裏去。
甚至，她的內心深處還有一種深深的慰藉感，就好像是多年的夙願終于達成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來的有些莫名了，林桃覺得自己對于結婚的渴望還沒有抵達到這種程度。
她就是今天有點緊張，尤其是一想到方姨跟她說的那些夫妻之間房事的話，就更加緊張了，緊張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李成蹊看出了她的緊張，就跟她說了一些自己自己以前在部隊上的事情。不過都是撿着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說，真遇上危險，尤其是三年前一次出任務受重傷導致他差點殉國的事情沒說。
他怕吓到她。
這樣果然管用，林桃對他說的事情很感興趣，聽得很是入神，也逐漸的放松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緊張了。
林桃作為一個生活在內陸，還從來沒見過海的人，對于海島好奇又神往。
她還問了不少問題，說到後來都有
些犯困了。她今天起得早，又累了一整天，累也是正常的。
李成蹊催她去床上躺着：“累了就去睡，別硬撐着。”
林桃困極了，迷迷糊糊地上了床，李成蹊也在她身邊躺下來。
兩人躺在同一床被褥上，從前覺得不算很擠的床，此時變得好擠好擠。林桃感覺兩人的身體已經貼在一起了，接着，李成蹊的雙臂從她的腰後環過來，摟住了她的腰。
李成蹊的臂膀結實有力，環着林桃纖細的腰肢，兩人之間除了薄薄的一層衣服，就什麽都沒有了。
林桃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好像蹭到了什麽東西。
她的瞌睡蟲一下子就飛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