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李成蹊坐的那趟火車晚點了, 最後是晚上五點多到的湘城火車站。
他把一切安頓好之後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可還是沒忍住立馬來見林桃的心思。特地去向江宏才借了車，開了四十多分鐘到林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多了。
這樣晚了, 村子裏大半的人都睡着了。
李成蹊覺得林桃應該也睡了, 他不打算敲門吵醒林桃, 可也不後悔這麽大老遠風塵仆仆的跑過來。
他從不做後悔的事情。
他就這麽在門口站上一會兒, 心裏頭對林桃熱切的思念才緩和了些。
就在他打算回去的時候，門被打開了。
接着就有了剛才的那一幕。
還好這時候已經晚了, 外面沒什麽人, 否則真怪不好意思的。
其實要是平時的話，這個時候林桃的确已經睡着了。
只不過最近惦記着李成蹊的事情，有些睡不着。今天更是覺得心裏頭有些堵，本來打算出來透透氣，沒想到竟然看到了李成蹊。
得知林桃對自己的擔心，李成蹊內心自責, 認真地向她道歉。
林桃還沒問，李成蹊就主動解釋自己晚到的原因：“來見你之前我回了一趟上海, 把外婆接過來了。”
林桃詫異：“外婆也來了？上海離湘城這麽遠，她老人家坐這麽久的火車一定很累吧。”
“我原本也是擔心她的身體吃不消, 不過外婆一定要來看着我們結婚才放心, 我就沒攔着。來的時候搞到兩張軟卧, 算是一路睡過來的, 沒什麽大礙。就是外婆畢竟年紀大了, 坐了這麽久的火車累到了，到了旅館就去休息了。我心裏惦記着你，趕緊過來看看你。”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 李成蹊的嗓音不自覺壓低了些，低沉又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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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桃的臉有些發燙：“那你現在看到我了，還是先回去照顧外婆吧。外婆年紀大了，又人生地不熟的，沒你在身邊也不方便。”
“再抱一下就回去。”李成蹊朝林桃張開雙臂。
盡管林桃有些不好意思，卻又不忍心拒絕眼前這個帶着滿身疲憊，也要第一時間來見自己的男人
。
向前兩步走到他的懷裏，任由他修長有力的胳膊将她整個人都圈起來。
之前那個擁抱過于倉促，此時她才的的确确感受到男人胸口處強而有勁的心跳聲，以及他身上味道，帶着陽剛之氣，并不難聞，還有肥皂淡淡的香味。
“好啦，快去吧。”林桃低聲催促。
李成蹊這回沒再耽擱，松開了雙臂說道：“我明天就跟外婆上門來提親。”
“好。”林桃點點頭，她早做好了嫁給他的準備。
目送着李成蹊走遠之後，林桃這才轉身進了院子。
這時候已經快要八點，林桃還以為林常海已經睡着了。可剛進院子就發現黑暗當中，院子裏還坐着一個人，不禁被吓了一大跳。
林桃遲疑：“爸？你今天怎麽還沒睡？”
她看看她爸又看看院子外面，琢磨着天都黑了，雖然有月光普照，但這個角度應該看不到外面吧？
心裏又有些發虛。
她爸應該沒有看到她剛剛和李成蹊抱在一起吧？
林常海見她這個樣子，立馬就猜到她心裏頭想的是什麽了。
幹咳了一聲，說道：“別猜了，爸都看到了，小李來了是不是？”
林桃心頭一跳：“爸，我們……”
“你不用緊張，爸不是要說你。爸也年輕過，知道你們年輕人是怎麽想的。同時爸對你和小李都挺放心的，知道你們都有分寸，不會做出不該做的事情來。”
林常海說話的時候，林桃便站在旁邊乖乖聽着，偶爾露出俏皮的表情。
“而且我剛剛聽小李說，他外婆也跟着一起來了？上海到湘城，老人家這麽大老遠的趕過來，全都是對你的看重。把你交給這樣的人家，爸心裏頭放心。”
話語當中充滿欣慰，可黑暗中看向林桃的眼神裏，又充滿了不舍。
“爸……”林桃被說得有些難過起來。
林常海卻站起身來：“好了，已經晚了，你也早點去休息。明天爸會跟廠裏請假，咱好好招待一下外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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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大家芒種辛苦，又提前完成了指标，大隊上為了犒勞大家，殺了一頭豬，
每家每戶可以憑工分去換豬肉。
林桃起了個大早，排隊用工分換了半斤豬肉，覺得不夠，又花錢買了半只豬蹄。
看得周圍人眼熱，問跟着一起排隊的林老太：“林嬸兒，你們老二家今天是有什麽天大的喜事啊，還買上豬腳了。”
關于林桃的事情林老太都沒好臉色，呸了聲：“我哪管得着他們，家都分了，我只當沒這個兒子。”
以前林老太是不待見林桃，現在是連着林常海一起不待見了。
林桃知道是為什麽，上回林慧結婚那事鬧成那樣，林家大房成了村子裏的笑話，那陣子林老太都不好意思出門。
心裏頭有氣沒處撒就開始說這一切都是林桃害的，要不是林桃不肯嫁給沈國斌，林慧怎麽會嫁過去？又怎麽會鬧出這麽丢人的事情？
這些話聽得林桃滿腦袋問號，林慧之所以要嫁給沈國斌，不是她自己說她生不了孩子，嫁給沈國斌是她最好的選擇嗎？
怎麽又賴到自己身上了？
不過關于她奶撒潑的行為，林桃已經習慣了，直接無視就是了，被惹急了也怼上幾句。
她爸更加直接，在家養傷的那幾天也沒閑着，直接弄來了磚頭和水泥，在大房和二房的院子中間封了一道牆，徹底分了家。
林桃回到家裏就開始燒竈炖豬腳。
外婆年紀大了，牙口可能不太好，豬腳一定要炖久一點，直到将豬腳的皮和肉炖的顫巍巍，用筷子一戳就破洞得最好。
林桃還往裏面灑了一把黃豆，黃豆跟豬腳一起炖的久一些，吃得之後格外酥，混着濃郁的肉味兒，一進嘴裏就能化了。
再來個番茄炒蛋，絲瓜湯，上回腌的酸豆角已經可以吃了，被林桃用來做了個肉末酸豆角，裏面稍微放了一兩顆幹辣椒，微微辣，用來提味的。
李成蹊能吃辣是因為他在川城待了幾年，外婆可是地地道道的上海人。林桃打小就沒出過湘城，更別提吃上海菜了，她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幾道不辣的菜，希望外婆能喜歡。
方姨知道今天李成蹊和外婆要來，早上特地殺了一只老母雞炖着，還往裏面放了些自己去山上找來的枞菌，做了道
老母雞炖蘑菇。
早上五點鐘起床殺雞，炖到八點鐘包嚴實了送過去。
林桃忙推辭：“方姨，你留着和蔓蔓吃吧，我這兒有菜的。”
“快拿去，還跟方姨客氣。”方姨以長輩的口吻說道。
“知道你今天肯定忙，我本來想幫你打打下手的，又怕影響不好，別人傳出不好聽的話，所以就自己在家把雞炖了給你拿過來。你好事将近，方姨是真心替你感到高興的。”
“方姨……”
“好了不說了，方姨走了，你去忙吧。今天你穿的這身衣服挺好看的，看起來落落大方，成蹊外婆見了肯定喜歡。”
林桃看着方姨轉身離去，心有些酸酸的。
她是明白的，方姨是真心把她當女兒看的。
沒過多久，李成蹊就開車帶着外婆來了。
車子還是上回問江宏才借的那一輛，只不過上回來的時候是晚上，這次可是大白天。桃花村大部分村民們都在家，看到村口來了輛小轎車，不少人都出來看熱鬧了。
畢竟他們村子裏誰家能買得起一輛二八大杠，就已經算得上很牛了，平時哪兒能撈得着見到小轎車啊。
等看到從車裏下來的人是李成蹊時，更是吃驚無比。
因為之前有些人看到林桃處了對象之後，有好事的就去向林老太打聽過小夥子是誰。
而林老太以前從林慧口中聽說過，林桃處了個對象，只不過對方是個連電影票都買不起的小白臉。
所以每當有人問起她，她都會用一種很鄙視的語氣說對方就是個窮酸小白臉，林桃真是瞎了眼了，自己給她挑的那麽好的親事不要，非要倒貼這麽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簡直就是不要臉。
可現在誰能告訴他們，窮酸小白臉怎麽可能開得起小轎車的？
而且，窮酸小白臉手裏拿着的那些禮品，有些他們見都沒見過，可是那精致的包裝盒看着就不便宜。
要說當初沈國斌第一次來岳丈家帶的東西多，大方的話，那這個窮酸小白臉又算什麽？
看熱鬧的一個個的都開始酸了，尤其是本來等着看林桃笑話的人，心裏嘀嘀咕咕的，
這恐怕不是人李成蹊窮酸，是他們窮酸吧……
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拉着林昌他媽說：“當初你還不讓你家林昌跟人家林桃好，看看人林桃現在的對象……”
換來林昌他媽的一個白眼以及一口唾沫。
就算是這樣她也不會讓她家林昌跟林桃這個棺材子在一起的！別人腦子不清醒那是別人的事，反正她腦子清醒得很，林桃就算再漂亮再賢惠，她也看不上！
棺材子，就是晦氣！
可別把他們家的運道給方沒了！
……………………
李外婆是個十分和善的人，見不少人圍觀他們，不但沒有不高興，反而主動跟大家打招呼。
只不過大家平時在村裏人面前吹牛放屁的，到了李外婆跟前，還真沒什麽人敢搭腔。
李外婆也不在意，跟着李成蹊往林桃家裏走。
來之前李成蹊就已經向外婆大概介紹了一下林桃家裏的一些情況，外婆心知肚明。
外婆之所以一定要跟着過來，一是覺得自己唯一的外孫結婚，自己不能不在場；就算是為了李成蹊那早死的媽，自己也得替她過去看看啊。
二則是因為，現在雖然是新社會了，可老人家畢竟是從前那個年代過來的人。對于三媒六聘這些還是比較看重的。
她知道李成蹊跟他那個爸還有後媽合不來，提親這事他們兩人肯定不會來。要是她還不來，哪裏對得起人家姑娘呢？
所以她必須來，她要讓林桃知道，她是很看重她這個孫媳婦的。
雖然在此之前她只跟林桃那姑娘通過一次電話，可人與人之間就是這麽奇妙，有些人哪怕沒見過面，她也能明白對方有多好。
再說了，她家成蹊看上的姑娘，準差不了。
等見了林桃之後，李外婆更加覺得自己說的沒錯，多好一姑娘啊，看着就叫人喜歡。
林桃雖說是第一次見到李外婆，還有些害羞，但并不怯場，忙請老人家進去坐會兒，給她和李成蹊各自倒了杯茶水招呼着。
林常海也噓寒問暖，問李外婆坐這麽久的車累不累。
兩家人終于是見了面，家長
們談了關于結婚的事宜。
李外婆在彩禮方面格外大方，總之別的有的林桃一樣不能少，別人沒有的，她還看着往裏面加。
只是林常海卻說不要彩禮，他就這麽一個女兒，只要李成蹊能對林桃好，比什麽都強。
李外婆當着林常海的面，從布兜裏拿出一個包裝精致的古木盒，裏面是一只水頭極好，光澤瑩潤的翡翠玉镯，戴到了林桃的手腕上。
這玉镯實在貴重，林桃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李成蹊。
李成蹊用眼神安撫她沒事。
“這是我們家的傳家寶，本來是一對，一只給了成蹊的小姨，一只給了成蹊的媽媽。後來他媽沒了，我就保管着這只玉镯，打算等将來成蹊結婚，就把這只玉镯送給成蹊媳婦。阿桃，現在外婆把玉镯給你。”
李成蹊也說：“林叔，我這輩子會永遠對阿桃好。”
李成蹊說這句話的時候，林桃側目看着他，他的臉上滿是堅定和真誠。
她明白，也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婚事商量好，豬腳也炖好了，四人和和美美地坐在一塊兒開始吃飯了。
外婆的牙口還算好，不過豬蹄炖的糯糯軟軟的正合她的口味，她對林桃的廚藝也贊不絕口，直說李成蹊可真是有福氣，才能遇上阿桃。
還說難怪從前組織上、家裏那樣催促他結婚，他也充耳不聞，原來緣分在這兒等着呢。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就連名字都出自同一句詩詞。
可不是有緣分麽。
二房只分到兩間房，不夠住人，況且李成蹊和林桃現在只是訂了親，真正結婚還得等半個月之後的六月八號，真讓他們住家裏還真不合适。
好在有小轎車，他們回去也挺方便的。
林常海和林桃把他們送到了村門口，目送汽車開遠了，這才打算回去。
李外婆坐在後座，朝李成蹊打趣：“好了，還有半個月就結婚了，別這麽舍不得。”
李成蹊自從長大之後，還沒被外婆這麽開過玩笑，頓時有些尴尬地收回目光，不再通過後視鏡看林桃的背影，專心致志地開車了。
至于林
常海和林桃在回去的路上，免不了會被村裏人打聽關于李成蹊來頭的事情，林常海大大方方地說了李成蹊海軍團長的身份。
而林老太本來以為林桃處了個窮酸對象，覺得在彩禮上她是撈不着油水了，于是這麽久都沒管林桃的事情。
這兩天回了趟娘家剛回來，被村裏人臊了一通得知了林桃對象家有錢之後，就火急火燎的去找林常海問彩禮的事情了。
面對林老太的質問，林常海明明白白地表示彩禮他一毛錢都不會要。
氣得林老太叉腰在門口罵人：“你就繼續護着這個喪門星吧，你去問問哪家嫁女兒不要彩禮錢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在嫁人的時候多要點彩禮錢，不是白養個賠錢貨了？況且姓李的他們家那麽有錢，要是真喜歡林桃，還能心疼這點彩禮錢？我看他們就是不誠心，想白得個便宜媳婦！”
罵完見林常海臉都黑了，又有些讪讪，啓動懷柔政策。
放緩了聲音：“老二啊，你自己好好想想看，我是你娘我還能害你不成？說到底林桃嫁出去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咱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別看你大哥跟你分了家，其實心裏還是有你這個弟弟的。你又沒有兒子，将來還不是要靠你侄子給你養老？就算你不要彩禮錢，也可以把彩禮錢給你侄子，到時候……”
林桃抿唇反駁：“奶，我爸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更不用大伯堂哥他們操心，将來我會給我爸養老的。”
“你就是話說的好聽，等你嫁人了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哪裏會管你爸的死活？你爸沒兒子将來死了連個摔盆的人都沒有，你想你爸被村裏人笑話死是不是，你的心思可真歹……”
毒字還沒說完，林常海就已經把門嘭的一下關上了，把林老太鼻子都氣歪了。
林桃嘆了口氣，想起剛剛林老太說的那些話，又向林常海保證：“爸，就算我嫁人了也永遠是爸的女兒，我不會不管你的。”
林常海笑笑：“爸知道，爸也相信你，你奶的話你別聽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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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就是準備結婚的事情。
李外婆對于這事很是
積極，從親事定下來之後就開始忙活起來了。
對于這事，江家人也出了不少力，江嬸一有空就陪着李外婆去買結婚用的東西，勢必要把這個婚結的熱熱鬧鬧。
另一邊，林家也在準備結婚的事情，方姨也沒閑着。
她本來打算去買點布和棉花，給林桃做一床新被子當嫁妝。可是考慮到林桃到時候也帶不走，就改成了做套衣服。
林蔓蔓也偷摸用自己攢了很久的錢，給林桃準備了禮物。
倒是林常海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麽，林桃在家的時候很少能夠看到他的身影，所以她一有空也跑到方姨家去。
“方姨，其實我有衣服穿的，不用做這麽多衣服。”
“再多也多不出我給你做的這一套，你結婚，方姨應該送點東西的。”方姨笑着說道。
林桃單手支着下巴看方姨踩着縫紉機，心裏頭卻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其實這件事情在她心裏已經想了很久了，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又仔仔細細的想了一遍。
她還是決定提出來。
趁着林蔓蔓出去，林桃用一種試探的語氣道：“方姨，我想跟你說個事兒。”
“說呗，我聽着呢。”方姨一邊裁衣服一邊應着。
“方姨，這些年你一直對我和爸爸十分照顧，我們兩家人早就過成一家人了。因為這事，村子裏還有不少人說你和爸爸的閑話。其實我有時候就在想啊，我們兩家人能不能夠真正意義上的成為一家人呢？”
林桃說話的時候，略微緊張地注意着方姨的表情。
方姨顯然沒想到林桃要說的竟是這個，停下手中的活，看着林桃認真地說道：“阿桃，方姨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也知道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不過這事方姨沒辦法答應你。”
這話有些出乎林桃的意料，因為這些年來，方姨的确為他們家付出了許多。可以說，如果沒有方姨的幫襯，他們家的日子絕沒有這麽好過。
而且，方姨對他們的關心都是實實在在的。
她以為……
方姨也有這樣的想法。
所幸方姨并沒有因為她的唐突而生氣，反而伸手拉住她的手，溫柔地拍
了拍以表示沒有怪她。
臉上是母親對自己孩子才會有的表情，語氣也和緩：“阿桃，我跟你爸爸之間，不是你以為的那種感情。我跟你媽媽是好姐妹，當初我們兩個嫁到這裏前後不過一個月，性格又合得來，很容易就成為了朋友。當時我比你媽先懷孕，還說要定娃娃親呢。哪知道蔓蔓的哥哥，命太苦了，遇上了那樣的爺奶……”
當初那事林桃隐約知道一些，好像是方姨的第一個孩子當時有些上火，按理來說只要多喂點水就好了，她公婆信奉偏方，說蝌蚪可以去火，專門去抓了活蝌蚪給孩子吃。
孩子就是因為這事沒的，當時才三個多月。
因為這事，方姨徹底跟他們分了家，後來生了林蔓蔓也沒讓他們帶過一天。
想起往事，方姨還有些傷感：“當時我真的覺得我活不下去了，真想跟孩子一起死了算了。是你媽當時寸步不離、沒日沒夜的陪着我，勸着我，後來因為沒休息好還暈倒了，後來去醫院檢查才知道原來是懷了你。阿桃，要不是當時有你媽，我真的會選擇不活了。”
“後來你媽沒了，我也難過了好久，我唯一能為她做的，就是替她好好照顧你。方姨其實明白你是怎麽想的，你是個好孩子，但方姨不能跟你爸在一起。而且這事你跟你爸說了嗎？你爸肯定也不會這樣想的。你爸是個好男人，他心裏一直有你媽的。”
從方姨家回去的時候，林桃還在回想着方姨的話。
到了家裏，發現門鎖已經被打開了，應該是她爸回來了。
通過方姨的那番話，林桃也已經歇了讓她爸和方姨在一起的心思，也不打算跟她爸說那事了。
走到門口，正打算問她爸今天晚上想吃點什麽，卻通過窗口的縫隙看到她爸坐在椅子上，懷裏抱着她媽的牌位，正仔仔細細地擦拭着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塵。
一邊擦拭，一邊說着：“阿蓉，我們的女兒就要嫁人了，咱女婿人又高大又俊，對我們家阿桃也好，真的挑不出一絲的毛病。你要是見了，肯定也會很滿意的。時間過得真快啊，一晃你都走了快二十年
了，可我有時候一覺醒來，都覺得你從來沒離開我們過，我經常想起那年你寄信告訴我懷了我們的孩子，我收到信的時候，高興得沒忍住抱着郵遞員轉了一圈……阿蓉，阿蓉……”
說到最後，林常海一個大男人已經淚流滿面。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而發妻的死，就是林常海的傷心之處。
林桃在門口足足站了十來分鐘，最後也沒去問她爸到底想吃什麽，而是紅着眼眶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打開衣櫃，從裏面找到幾件嬰兒穿的小衣、虎頭帽、虎頭鞋……
這些都是當初她還沒生下來的時候，她媽親手為她準備的。
她雖然從生下來就沒見過媽媽，可這些年來，每次在外面受了委屈，她就會回來抱着這些舊衣服，就好像抱着自己的媽媽一樣。
聽她爸說，她小的時候還認這衣服的味道，睡覺時一定要抱着這些東西睡，否則就要哭鬧。
其實她又何嘗忘記過自己的媽媽呢？
她之所以主動去撮合方姨和她爸，并不是因為對媽媽沒有感情。
或許是她見多了一些死了老婆的男人再娶，有些過一兩個月家裏就有了新人，有些會過一兩年再結婚，而後者已經是外人口中有情有義的存在了。
而她的爸爸已經過了二十年了還沒再娶，她以為她爸是怕她不樂意，所以從來不提這回事。她又怕自己嫁人了之後，她爸一個人過的太孤單，加上和方姨的關系，所以她沒忍住提了這事。
但是現在她才明白，是她低估了愛情和友情的力量。
是她将她爸和方姨之間的感情想得複雜了。
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會提這種事情。
結婚的前三天，林桃帶着李成蹊去給她媽上墳。
她媽的就埋在他們家對面的山坡上，在家的時候只要打開窗，就能看到。
墳墓上寫着，林常海妻陶蓉之墓。
是的，她媽媽姓陶，所以她叫林桃，因為跟陶同音，也因為她媽懷孕時愛吃村門口那棵桃樹上的桃子。
“媽，我帶成蹊來看你了。”林桃一邊燒紙錢一邊說着。
李成蹊上了香，對着墳墓保證他會一
輩子對林桃好。
兩人在這兒待了有一會兒，林桃跟李成蹊說起她小時候的事情：“小的時候，我要是晚上害怕，就會把我房間的窗戶打開，這樣就能看到我媽，覺得她在保護我，我就一點也不害怕了。”
李成蹊默默聽着，牽住她纖細的手腕：“以後我會代替媽護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