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小咲失蹤這件事情,童磨是在太陽快下山的時候才發現的。

說來也是趕着,按說身為鬼的童磨平時也沒法在白天出門,教裏沒什麽事的時候,他幾乎總是整天整天地趴在小咲床前,像是看睡着的奶貓一樣盯着她瞧。偶爾他忙教裏的事,寄居在這附近的夜鬥也會幫忙守着小咲。

這樣的防備下,小孩再怎麽靈巧應該也跑不了,但問題是,偏巧就是在這天,童磨他沒在寺廟裏。

身為上弦之二的他十分光榮地被老板無慘扯去無限城開會了。說是鬼殺隊最近又開始興風作浪,他一個上弦應該以身作則快點弄出點業績來,別整天藏在家裏rua小孩。

老板的話童磨當然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沒過腦子,但他怎麽着也沒想到,自己這才走了小半天,家就被人偷了。

那個黑衣的神明夜鬥不知所蹤也就算了,怎麽好好在床上睡着的小不點也沒了影子?

我孩子呢?我那麽大一孩子呢!

“哎呀。”童磨用扇子邊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他倒是并不覺得生氣,畢竟他本身也不太能理解人類的情感這種複雜的東西。

但怎麽說呢,就,已經習慣了身邊有那麽個小家夥的身影,眼下小孩突然就一聲不響地消失了,而且先前一點征兆都沒有,難免還是讓人覺得空落落的。

他覺得這事兒肯定是那個叫夜鬥的家夥幹的沒跑了,要不為什麽好端端一孩子沒了,那家夥也沒了呢?

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莫名其妙就背了口鍋·鬥在月光下打了個噴嚏。

畢竟他走得匆忙,離開的時候根本也沒注意那個本該在榻上沉睡着的小姑娘是不是醒了。

他離開萬世極樂教的理由倒不是因為突然良心發現覺得自己堂堂神明寄居在人家的寺廟裏不合适,畢竟他和那個愛笑的小姑娘,還有那個奇奇怪怪的教祖大人相處還算愉快,而且這裏有吃有喝,算是個難得的落腳點——

但他來這裏的本來目的是尋找一個趁手的神器。

如果沒有神器,他就無法與那些肮髒的邪穢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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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邪穢這種東西從來不會讀着空氣出沒,就算夜鬥手裏沒有合适的神器,它們也會自顧自地降臨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那些凝集着惡念的,會将人拖入深淵的魑魅魍魉,當它們出現的時候,身為神明的夜鬥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

就在這個早上,萬世極樂教不遠處的樹林裏出現了「時化」。

那是魑魅魍魉最喜歡的氣息。有「時化」出現的地方,必然會出現怪物的騷亂。

在意識到「時化」出現的瞬間,夜鬥便想要離開了。他是沒有神器的神明,此時此刻的他根本無法與強大的邪穢抗衡。

可如果離開的話,「時化」帶來的魑魅魍魉勢必會禍及整個萬世極樂教。

——他是神。卻不是全知又全能。所以在這樣的危機降臨于眼前的時候,夜鬥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是戰鬥,還是就此逃之夭夭,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但,不管怎麽做,有一點是可以确定的。

那就是他必然要離開萬世極樂教。

幸運的是,在他離開萬世極樂教不久,竟意外地看到了一點螢螢閃爍着的光點,那是漂泊在這世間的亡靈,是無法往生的逝者——對于這樣的逝者來說,命運向來只有兩種,要麽成為神明的神器,要麽被妖魔鬼怪同化,堕成新的邪穢。

那是一個年不足二十的女子的亡靈,因執念盤桓于人世間,卻尚且沒有被任何邪穢侵蝕。

她出現得太過湊巧,簡直像是命運在為他做出指引一樣。

于是毫不猶豫的,夜鬥向那個亡靈伸出了手:「賦無歸所之人以定所。

吾名夜鬥。

獲持諱名,止于此地。

假名己稱,為吾仆從。

從此尊名,其皿為音。

謹聽吾命,化吾神器。

名為葉,器為葉。

來吧,葉器。」

光芒閃過的瞬間,夜鬥看見了屬于這個亡靈的記憶。

亡靈在化為神器之後,生前的所有記憶都會被抹消,它們會以神明仆從的姿态現世,但,名字是最短的咒,當神為一個未曾被任何人染指的亡靈命名的時候,就會看到那個亡靈死前所有的記憶。

于是他看到了她在丈夫與婆婆的威壓下受盡了折辱,看到了她抱着襁褓中的幼子逃進萬世極樂教,看到了那個有着彩虹色眸子的年輕教主,看到了……那位教主,向她亮出了獠牙。

鬼。

夜鬥第一次意識到,在魑魅魍魉之外,還有這樣一個未曾被彼岸承認過的,卻亦非人類的存在。

他用自己的新神器戰勝了「時化」中的邪穢,但終于知道那位萬世極樂教教祖正體的他,卻再也沒辦法直視那個容他栖身許久的所在——

童磨不是人,他或許是比那些污濁的邪穢更陰暗的存在,可身為神明的夜鬥卻沒有将他徹底消滅的力量。就像他手中的葉音,到死也未能逃脫那家夥的掌控一樣。

此岸的正與邪并非在他的掌握之中,身為神明的他只能默默地注視着一切的因果輪回。可在這樣的因果當中,那個總是在笑着的,只是區區普通人類的小姑娘又該何去何從啊!

于是在距離萬世極樂教不足二十裏的樹林裏,夜鬥開始坐在石頭上懷疑神生。

所幸他還沒懷疑多久,丢孩子的家大人就找上門來了。

童磨:你把小咲帶走好歹和我說一聲啊?

夜鬥:帶什麽走?什麽帶走?誰?啥啊?

童磨沒理會夜鬥的連串反問,因為他的視線此刻已經落在了那個立在夜鬥背後的女人身上。

黑色的長發,碧綠的眼睛,還有一身雪白的浴衣——

“哦呀。看來你不光帶走了小咲,還想帶走我曾經的教徒呢。”

在黑暗中,童磨危險地眯起眼睛。

童磨和夜鬥這邊發生了什麽,絕贊出走中的小咲當然不知道。

彼時的她剛跟新交的朋友助六玩得灰頭土臉。

連日久睡積攢下的無限精力仿佛要在一瞬間盡數釋放一樣,而助六也是個閑散的性格,跑跳打鬧間,将小姑娘逗得咯咯直笑。

天色将晚,折騰了小半天的小姑娘終于開始眼皮打架,兩條短腿也有些邁不開,黏黏軟軟地蔫成了一灘。

助六見了,也好脾氣地把小孩撿了,準備回自己暫且起身的破屋裏休息,卻沒想小姑娘膩人地把小腦袋往他胸口一蹭,嘴邊還含着笑:“童磨大人……”

這幾乎像是呓語了。

“小咲今天能不能不要洗澡……好困……”

“髒髒的話,童磨大人會讨厭我嗎?”

“今天的童磨大人是熱的呢,唔……”

“我最喜歡童磨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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