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淩晨的風，總是帶着一絲絲涼意，更何況是飄雪的北方冬季。零下二十幾度的寒冷，打透了身上臃腫的羽絨服。縮起脖子，在淩晨四點的大街，艱難的前行。“這樣飄雪加西北風的天氣，還真不是人受的。”抱怨着天氣的惡劣，卻無法更改要上班的事實。

我叫凱諾，是一名影樓化妝師，服務于待婚男女。工作的店在老家鎮子的街裏，從家步行也就十分鐘的路程。很慶幸是在家附近，不然這樣的鬼天氣，還真不知道能堅持工作多久。

都說化妝師這個職業很好，可誰知道背後的心酸。是很開心自己擁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功力，但是經常熬夜起早，一到忙季，每天也就四五個小時的時間用在睡眠上。雖然年輕人精力旺盛，可是再多的精力也不能這樣揮霍。城市裏的還好，忙的時間很固定，很平均，偶爾的大忙特忙，也只是幾天而已。而靠近農村的城鎮，可是苦的沒話說了。一年四季有一半是忙季，尤其是秋末冬初到冬末春初。寒冬臘月本該舒服的窩在家裏貓冬取暖，可是我們卻要起早貪黑的趕去上班，只為賺取那微薄到只有七百塊的薪水。

有人會笑，“化妝師工資最少也2000多，七百？騙鬼啊！”可這卻是事實，只有自己明白。雖然如此，還是在這裏堅持工作兩年。別佩服我的毅力，也不是舍不得，而是我不知道要做什麽來打發時間，讓自己不那麽孤獨，等的不那麽辛苦。

是自己傻吧，明明只是虛幻的感情，我卻硬是堅持了兩年不肯忘記，還在不斷堅持。知道他不會喜歡我，只是把我當妹妹，卻甘心被利用，甘心單相思，只要能守護他便好，不多奢求。

“諾諾，你來啦，冷不冷？不好意思，麻煩你起這麽早給我化妝。”剛進店門，還沒感受到屋子內的溫暖，眼前一暗，一片黑遮住了屋裏的燈光。

眨了兩下眼，适應了身處的環境，也看清了面前的人，笑容在臉上擴散。“佳佳，說什麽呢，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點名要我就代表我的手法得到了你的認可，不是嗎？怎麽過來的？新郎官開車接的你嗎？”

“嗯，是啊。謝謝你諾諾，我以為你不會答應呢。”佳佳腼腆一笑

“能為你這準新娘服務，是我三生有幸。先等我下，我去換下衣服。”起身走進更衣室，換掉身上的棉衣，穿上統一的小西裝，對着鏡子露出職業笑容。

迎接我的是再過幾個小時便要舉行婚禮的準新娘佳佳。我們不是朋友，只是顧客和化妝師的關系，卻成陌生人變成了如今這般。“哎......”不知道為什麽，每一對我服務過的新人，都和我關系不

錯，沒事都會來看看我。但是，我卻不想，他們的幸福，很刺眼。所謂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深呼吸，走出更衣室，開始了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

“諾，吃飯了。”聽見人的呼喚，放下手裏的雜志走向後面的休息室，更确切點是老板的私人住處，在整個店的最裏面。

“大姐，做什麽好吃的？”微笑着坐到自己的位置。

“你姐夫做的水煮魚，今天你表現好，獎勵你們的。”被我叫做大姐的人是我的老板娘，平時大家都是這麽稱呼的。

“呦，平時吃這個還得趁着休息，大家一起打牌，輸的人掏錢買嗎？怎麽今天大姐要大出血諾，看來你表現真的不錯。”伴随着響亮的男音，一只大手拍到了我的頭上。

“二飛，你這爪子再不拿下去我不介意加一道醬焖鳳爪。”挑眉看着身邊的好哥們，半開玩笑的說着。

“算了吧，我這爪子，你還是給我留着拍照用吧，沒了可不成。”

“你們倆啊，閃開點，別燙着。”姐夫端着油鍋笑眯眯的走到餐桌旁，将滾燙的熱油澆到菜裏的辣椒上。“開飯。”

熱氣騰騰，餐桌上一片笑鬧聲。大姐拿出兩只信封。遞到我和二飛手中。有些疑惑的看向老板娘。“大姐，這是？”

“這是你們的工資，外加獎金。下午開始放年假了，趁着年前這兩天，買點年貨或者衣服吧。”

年假？要過年了嗎？呵，還真是快啊，又到過年的時候了，今年他還會跑到網吧守歲嗎？

吃過飯，心裏有些沉甸甸的，一步步走在回家的路上。白日的街裏還真是熱鬧啊，到處都是人，三五成群，讓我有些不自在。這樣的熱鬧，還真不适合我。

“準備去哪裏？”身旁的哥們問我。

“網吧。”不假思索的回答，這是我腦海裏的答案。

“好吧，那我先走了。”望着遠去的人影，思緒有些飄遠。

兩年前，也是這樣大雪過後的日子，那時的自己，身在長春。初中畢業，成績過低的自己放棄升學，走進位于長春的技術學校，學習自己不喜歡的專業--化妝。身在外地，人生地不熟，只有一個當時認為最好的姐妹陪着我，也是因為她我才選擇了化妝。

可是，就算有她，還是孤獨。也許，就是那時候開始沉迷網絡，沉迷那種虛幻吧。于是每一天都在學校，網吧，寝室之間徘徊，三點一線。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在我那時最愛的網絡游戲【超級舞者】裏，我遇到了讓我在後來的日子裏等待許久的男人。

隔着電腦熒幕，距離很遠，只知道我和他

都在一個城市，只知道他的年齡和名字。是否是真的，一丁點都不确定。他叫洛宇楓，和我同年。有時候他很幽默，有時候卻很低落。別問我怎麽知道的，我回答不出，所謂的第六感吧。也許就是他的那份低落讓我着迷，我不受控制的喜歡上了那個熒幕對面的他，而他卻只是把我當成妹妹。

每次他的呼喚，都讓我心疼，讓我決定放棄。可他的低落又讓我舍不得。就在這樣的兩難中，我選擇了守護，陪伴他在這個虛幻的網絡中，在他看的到的位置，期望他難過的時候會第一時間找我。

守護，不是那麽簡單。總是面對多重的傷害，總是看他對別的女人甜言蜜語，自己卻偷偷落淚。他說，對于那些女人，他不過是玩玩而已。他說，他想回家。我不明白為什麽。總是單純的說：“那就回去啊。”回答我的仍舊是那句“那裏不是我的家。”單調的文字，悲情的侵蝕我的心，自問自答，哪裏才是他的家。

擡手遮住雙眼，将那快要流出的淚逼回雙眼。回憶真不是什麽好事，容易讓人迷失。圍禁脖子上的圍巾，走向網吧。

坐到網吧的電腦前，熟練的開機，登陸游戲，尋找那镌刻在腦海深處的名字。曾經也是這樣，尋找他，然後陪着他，直到夜幕降臨。再帶着心酸孤獨，回到家自我療傷。

兩年了，不知不覺時間就這樣流逝了。佩服自己的毅力，為了一個虛幻的人，等待這麽久。其實我也問過自己是不是愛他，可是答案很模糊，因為我不懂愛。繼續堅持吧，等到真正明白的時候，應該不會太遲，現在才18歲而已。只是，他在哪裏？

時間如同流水，飛速流逝，當發覺時已過很久。只有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會存于腦海，剩下的都是空白。望着電腦熒幕。回想幾個月前他最後一次上線的情景。

“妹妹，我想單身了，那個麻煩你幫我解決了吧。”屏幕上，那個熟悉的小人旁，飄着一串文字。坐在電腦前，再次嘆氣，第十三個了。“好的。”手指飛舞于鍵盤，敲擊給他的回複，也敲擊另外一段傷人的話，送給那個他口中的麻煩。

對于他來講，确實是麻煩，很大的麻煩。只因為那些女人對于他來說沒有新鮮感了，但是他不想親自去說，如果被對方纏住，有損他紳士風度，那是他的面具。這是第十三個，同另外的十二個一樣，追求她們，吵架了哄她們，想甩了對方的時候，都是由我來做的。也只有我能做。

“哥，下一個是誰？我去幫你。”咬緊雙唇，打出這些文字。

“算了吧，我打算等王佳琪。”

“哦，那我陪你。”

又是那個女人，那個曾經騙的他很慘的女人。王佳琪，她的名字我不會忘記，因為她，他開始忽略我。我忘不掉那段時間的失落和淚水，忘不了她對楓的欺騙，忘不了午夜夢回嘴裏喊的楓卻陪着她在游戲裏甜蜜。

“妹妹，陪我建個號吧，我和你在游戲結婚。”

“好，叫什麽？”

“我來申請。”

收到楓發給我的賬號，登陸游戲，找到他告訴的房間，淚流了出來。好刺眼，這樣的名字好刺眼。【等你歸來@楓戀琪】【等你歸來@思戀楓】自我嘲笑，擡手蓋住雙眼，卻遮不住不斷流出的淚水。真可笑，他知道我喜歡他，卻用這樣的名字告訴我，我永遠不可能等到我想要的結果。我永遠都只是那個見證他幸福快樂心酸的人，永遠都只是在遠處苦等的人，永遠都不會出現我想要的結局。

“妹妹，我下了，這周不上了，下周再來。”

“好，我知道了。”看着他下線，淚水仍在不受控制，真是可笑。回頭看看網吧裏那些怪異的視線，擦幹臉上的淚水，隐忍着結賬走人。回家睡一覺吧，然後忘掉他。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回想白天的事情。我沒辦法陪他一起等待，這樣的痛，我已經承受太多了。以後就當那普通的兄妹，忘掉對他的情，慢慢淡出他的世界。睡着前，我這樣想着，卻沒想到事情變得讓人手足無措。那一天的離別後，再也沒有見到他，QQ裏，他的頭像，只剩灰黑。

搖頭甩掉回憶，再次打開QQ，找到他，依然是不在線。不自覺的進入了他的空間，無意識的翻到了日志列表，【洛宇楓，我等你回來】這是什麽？誰寫的？點開閱讀，震驚、委屈湧上心頭，最後只能被迫相信。這是一封寫給他的信，一個陌生的女人，她的現任女友。

信的內容很簡單，回複也很簡單，他去當兵了，今年的兵，就在兩個月前。所以他認識的人都知道，只有我。忍着淚走出網吧，人群傳出的笑聲很刺耳，好像嘲笑我的愚蠢。08年的倒數第二天，我突然間明白，這兩年的自己，傻的可憐。将帽檐拉低，遮住面孔，不讓人看到眼裏積蓄的淚水，懦弱只留給自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