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7繡花大盜（三）

陸小鳳這個混蛋！真當我是小孩子嗎？！

唐萬紫何等不服氣，執意要去追查繡花大盜。陸小鳳勸了幾句，最後沒撤了：“只要你在這兒等我，無論什麽條件我都答應。”這話也就是告訴她：想要跟來沒門！于是唐姑娘不做聲了。用膳完畢，薛夫人硬要拉陸小鳳去試衣服。陸小鳳這身用一吊錢買來的衣服，早已洗的發白了。便順水推舟接受了好意。薛夫人高興道：“要是喜歡咱們薛家，就留下來做姑爺吧。”

唐萬紫瞪大了眼睛，陸小鳳卻斜睨了她一眼，然後悠然跟着薛老夫人走了。

片刻之後，男子翩翩而至。

他面若冠玉，鬓發高挽，以如意冠束起卻沒有戴正。襟上佩帶金玉墜領；腰間佩紫荊香囊。袖口脖領鑲金絲卷草紋，素色大帶襯得肩寬腰窄，足登掐絲軟靴。嘴角含笑，睛似點漆。一身風流氣質表露無遺。唐小姑娘正在喝姜湯。忽然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湊過來，夜般的眸子盯着她，表情散漫：“我都要被自己美死了，你居然毫無反應？”兩人大眼對小眼。小鹿亂撞是她的心跳，施施然偏過頭去，袖下小手拽緊衣角，慢悠悠道：“恭喜陸大官人娶得薛家小姐，這薛家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陸小鳳扳過小姑娘的身子，客氣道：“要是嫉妒我，我讓薛夫人也給你做一身可好？別這樣吱都不吱一聲。”

小姑娘點頭：“吱——”

陸小鳳：“……”

以為夏天的白晝總是很長的，但是眨眼間夕陽西下。眼看夜幕降臨，陸小鳳啓程而去。唐萬紫也偷偷跟上來，一路小跑取次花叢懶回顧。趟過一座木橋，用了輕功兩次，忽然一雙璧人映入眼簾，“踏空”沒踩好摔了個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夕陽之下，花海當中，陸小鳳與薛冰有說有笑的。薛冰凝視着陸小鳳眼都不眨。待到對方已經點頭答應，她忽然湊近了陸小鳳，張開小嘴就要咬他一口，陸小鳳後跳一步，然後雙手叉腰，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似乎對她很沒有辦法。最後兩人一起駕馬而去，紅塵滾滾。

重色輕友的家夥！唐萬紫站起來，仰頭望天，心中泛酸：她終于明白自己在陸小鳳眼中終歸是個小孩子。再不做點大人該做的事情，約莫離腦殘也不遠了。得，不就是查出誰是繡花大盜嗎？以寶寶的千裏眼，加上當年在金水鎮學習的破案之術，什麽懸案調查不清？要是能早一步發現真相，絕對能讓陸小鳳對自己刮目相看。拿定了注意，她便向夫人明說了“思鄉之情”。薛夫人倒也通情達理，便派遣人送她回家。馬車駛出郊外時，星鬥便已布滿夜幕。車簾像是被風吹開，露出一枚閃着寒光的銀針。駕車的車夫絲毫沒有防備，脖後一涼便倒了下去。唐萬紫将車夫移到車上，然後上前解開缰繩，騎上馬馳騁而去。

三天後，王府前。

兩扇厚重的朱漆大門被王府家丁緩緩推開。為首的錦衣佩刀男子從門裏走出來。此時熹光初露暴雨才停，悠揚而又平凡的打更聲在一重重紅牆碧瓦間跌宕回響。錦衣男子出了王府大門便揚長而去。不遠處客棧之上，紫衣少女盯着他的背影，嘴角噙笑，輕聲囑咐了肩頭的寶寶一句。然後她便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二三小酒菜。旁坐的客人聞到檀檀洛神花香，紛紛停杯投箸望過來，卻見一紫衣小美人莅臨雅間。但奇怪的是，這女孩孤身一人，只有一只小雞靠在肩頭。

“寶寶，看到了什麽？”

“叽叽~”（他往南邊的河去了。）

少女也起身向南方走去。南邊是應天府中最有名的花街。早在洪武年間，朱元璋敕令建造輕煙、淡粉等十四樓以容納官妓。到了現在，青樓事業越發的蓬勃了。這個錦衣刀客便是倚翠樓的常客。此人名叫金九齡，是現任王府總管，也是六扇門第一名捕。陸小鳳便是被他的委托來調查此案的。原本的總管江重威被繡花大盜刺瞎後，他便當了王府一把手。唐萬紫的分析很簡單：誰能從中得利，誰就有可能是繡花大盜。那麽，金九齡會不會為了總管位置與繡花大盜聯手呢？于是便讓寶寶犧牲節操看了此人的限制級畫面，發現金九齡要女人時，一出手就是幾百兩銀子。如此揮霍，經濟來源相當可疑。最可疑的是，前幾日，寶寶看到他與一個階下囚秘密談話，将那人放了出去。

有犯罪傾向，經濟來源可疑，更兼是天下皆知的武功好手。她能放過金九齡才有鬼。雖然金九齡在江湖上的名聲很好，在六扇門中的威望很高。但在寶寶眼中，這人已經刷新了三觀。而她要的，是将陸小鳳擊敗的真相，三觀可以暫且抛在腦後。所以，古人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行至一堵高牆下，紫衣少女左右張望無人，便三下五除二壁虎游牆翻過去，然後拔出腰間毛筆，輕輕接近了窗戶。寶寶雖然可以看到他們在幹什麽，卻不知他們在談什麽，而金九齡已經第三次來找這位名為“二娘”的女子了，機不可失，她便湊過去聆聽。不出所料，先入耳是男女交.歡的聲音。強忍着不适聽下去：金九齡的甜言蜜語，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都出來了。再忍：女子嬌嬌柔柔地控訴他怎麽個沒良心的。再再忍：金九齡的發誓賭咒此生決不負卿。強忍胃中不适：你侬我侬又是一輪嘿咻嘿咻的床戲。結果：唐小姑娘陣亡，複活時間未知。

回去的時候，已然星光滿天。現在她屬于離家出走的未成年少女，于是選了大道行走。繞過王府圍牆，客棧就在不遠處。豈料，身前的滿地月光中，忽而冒出一個煞風景的高大影子。糟了！唐萬紫心中一驚，加快腳步向前跑。但那身後之人的腳步更快，眼看就要追上自己，唐萬紫幹脆以“蹑雲逐月”加“踏雲”翻過王府圍牆，着陸後，慶幸地拍拍手。

才定下心神，她忽然聽到一陣說話聲，其中一人的聲音親切熟悉。唐萬紫立即喜笑顏開，将方才的害怕抛在腦後，循着聲音的方向跑去。她的腳步輕而快，根本就沒有一點防備。而那要命的一劍就在此刻襲來。流星般的璀璨帶着淩厲的氣勢劃破夜空，這是死招，而出劍之人是白雲城主葉孤城。當她意識到身處危險時，“商陽指”也即刻爆發，閃耀出一道墨綠色的光芒。光照亮了她的臉，紫衣少女曼妙的身姿映入眼簾，葉孤城手中的劍也在此刻微微一愣。

然後，雙指夾住了劍身。花滿樓擋在她的面前，對着葉孤城嚴肅道：“她只是一個小姑娘。”

“繡花大盜也可能是小姑娘假扮的。”

“花哥哥，他是誰？”

“白雲城主葉孤城。”

唐萬紫擦了擦鼻子，有了花滿樓，她的底氣就足了，回首将葉孤城打量了個遍。美男，長劍，華冠麗服，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似身有陳疴。最後脫口而去：“你是不是有病啊？”發覺不像是好話，立即改口：“不，你最近是不是睡不好吃不好，夜生活相當紊亂？”又覺得有歧義：“也不對，肯定是你日夜生活都紊亂，黑白颠倒了……”葉孤城的眼神已經相當危險，但是有花滿樓在，唐萬紫這厮的膽子賊肥了。于是拿出随身攜帶的針袋，惡狠狠地瞪着他：“有病就得治，放棄治療是一種錯誤的想法。來來，姑奶奶我今天給你戳幾針，咱們先從腦子開始。”

花滿樓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葉孤城淡淡道：“治不好的，連施經墨也治不好。”他就像是在陳述着一件實事，無悲無喜。唐萬紫卻舉起了手中的針袋，疑惑不解：“為何放棄治療？”

花滿樓拍拍小姑娘的肩膀，在她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唐萬紫便收起針袋跟着他走了。花滿樓吩咐下人為唐萬紫收拾出一間房間，然後又擺上一頓飯，請小姑娘好好吃一頓。不得不說，真是貼心的大哥哥，唐萬紫一邊吃飯一邊感激。花滿樓卻淡淡問了一句：“你自己跑出來的？”

“不是，陸小鳳帶我來的。”

“你起碼已經有五天沒有和陸小鳳在一起了。”

“你怎麽知道？！”

“因為陸小鳳這五天都與薛冰在一起辦案。”花滿樓點起一支凝神靜氣的藏香，白袖拂過油燈，趕走撲火的飛蛾與小蟲，聲色淡雅而溫柔：“三日前，陸小鳳到了應天府。但是他出師不利，被司空摘星找到了。司空摘星要用六百多個跟頭與他換繡花大盜的帕子。兩人争鬥了一宿，最後司空摘星裝病騙過了陸小鳳，搶走了帕子。但是薛冰卻用一枚繡花針，跟蹤司空摘星到了城外的栖霞庵，然後遇到了江重威與他的妹妹江輕霞。陸小鳳又靠着金九齡找到了薛冰。現在兩人都在栖霞庵當中。”

“花哥哥，你知道的真多。”

“真正知道的人是金九齡。這裏是六扇門的領地，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唐萬紫猶豫着要不要将金九齡的事情告訴花滿樓，但是想一想自己也是空穴來風，還是先旁觀為好。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見鬼了，發出去又回到了存稿箱中，OMG）想到栖霞庵就覺得很遺憾。南京有個栖霞山，栖霞山有個栖霞寺，栖霞寺中供奉着世界上唯一的佛頂骨舍利。從前學攝影爬此山，居然整整一天沒碰到栖霞寺，沒有沾沾佛氣，真是TMD太後悔了。這一部分原創的情節會比較多，原因是感情戲份要增多了麽麽噠~~順便借用《張居正》中的一段話介紹一下金陵的妓女（歐陽晴就是妓女，雖然還是處女。金九齡與妓女的關系也比較大。）：金陵為六朝故都，素有“北地胭脂，南朝金粉”之譽。衣冠文物，甲于江南，白下青溪，桃葉團扇，冶豔名姝，不絕于史。到了明代隆慶年間，這秦淮河畔的莺花事業，越發的蓬勃了。從武定橋到利涉橋，再延伸到釣魚巷，迤逦以至水關臨河一帶，密簇簇兒地一家挨着一家，住着的莫不是豔驚江南的名妓。這些女史們的居所稱作河房，亦稱河樓。鳳閣鸾樓都構築得極為精巧華麗，雕欄畫檻，絲幛绮窗，看上去宛如仙家境界。這一帶出名的河樓，雖然有幾十家，但其中最叫響的，莫過于停雲、擎荷、倚翠三家。皆因這三座樓的主人，都是色藝雙佳、技壓群芳的當紅名妓。公子王孫，豪門巨賈，到了南京，都想登門造訪，一親芳澤。因此，想得到她們的眷顧，都得提前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