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心機深重怎防範

沈羽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猶豫片刻,這才擡頭看着桑洛,壓着那撲通的心跳,輕聲只道:“哥餘阖将你帶走,我能想明白這是為何……”她頓了頓,又道:“可……可牧卓王子自你被劫以來,居所內外處處嚴密設防,我實在想不通,便是哥餘阖武功再高,又能怎樣沖進去。他,可跟你說了什麽話兒嗎?”

桑洛的眸子中晃過一絲痛苦,“這樣說來,父王是真的派了人,要去滅了哥餘一族。”言罷,搖頭苦笑:“原來,你們竟都知道此事。怪不得他說我們之中,別人都知道的事兒,我卻不知。”

沈羽抿了抿嘴:“此事,我也是剛剛知道。”她從懷中摸出那紙條,遞給桑洛:“還有此事,難道王子亦忽然重病,也與他有關?他……”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桑洛:“可也同你說了?”

桑洛看着紙條,将那紙條遞回給沈羽,只是輕聲嘆了口氣,便極為疲憊的閉上了眼睛不着一詞。沈羽卻見她眉目之中盡是憂愁苦悶,心中更是疑惑:“可行宮之中,想要接近王子亦,難上加難,若無人接應……”

“別說了。”桑洛忽然開口,因着虛弱,聲音都發了顫,卻固執的重複着:“別說了。”

可便就是這樣一句:“別說了。”沈羽卻忽然洞悉了其中深意,繼而睜大了眼睛滿面驚愕。

便在此時,桑洛微微睜開眼睛看着沈羽,面上帶着一抹苦笑:“此時,我非公主,你非沈公。只是桑洛與沈羽。我有句話,想說給你聽,你可願聽?”

沈羽惶然擡頭,正對上桑洛那一雙眸子,心頭一顫,木讷的點點頭。

桑洛嘆道:“洛兒身處皇族,有親不如親,有苦不能言。”她仔細地看着沈羽的臉,旋即轉過頭去,呆呆地看着關着的窗子,看着那窗棱上精心雕琢的木工,幽幽說道:“若能尋得知己,早日離開這牢籠桎梏,多好啊……”

沈羽的心重重一沉,她自然知道桑洛所言之意,夾雜着她那滿目的情愫,雖未落在自己身上,說得那樣明白清楚。可偏就是這樣的明白清楚,沈羽都不能回複一字一句讓她安心。她張了張嘴,扯着嘴角露了個頗為難看的笑容,跪下身子趴伏在地說道:“公主乃吾王千金,日後……”

她話未說完,桑洛咳嗽了兩聲,吸了口氣搶了白:“今日沈公一日勞累,我已無大礙,沈公可回去了。”

沈羽趴在地上,被桑洛這話說的面膛發熱胸中擂鼓,桑洛顯是生了氣,可即便不生氣……又能如何?

沈羽磕了頭:“是。公主保重。臣,告退。”言罷起身,毅然而去,待得一路疾走出了殿門,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往正殿而去,出門之時腳步慌亂神情恍惚,竟撞上了匆匆回返的疏兒,在疏兒那略帶驚愕的目光中惶然離去一句話都沒有留。

桑洛靠在床邊,看着疏兒忙進忙出的提着熱水,懶懶的讓她扶着繞到屏風後面,解下衣衫,一直面色陰沉的不着一詞。疏兒看的心驚膽戰,問桑洛是否還有那裏不适,桑洛卻又搖頭。疏兒又道:“公主,可是怪責疏兒沒照顧好您,生了疏兒的氣了……”

桑洛卻又搖頭,只道脫下衣衫,懷中兀得掉出了一條帕子,才緩過神兒一般的眼睛亮了亮,彎腰将那帕子撿了起來,正是她那日掉落在亭中的帕子。可她卻分明記得這帕子掉了,何以此時又在自己懷中?

疏兒只瞧着桑洛皺眉眉頭捏着帕子,旋即又見桑洛面上一緩唇角一彎,似是又笑了。她正摸不着頭腦,卻聽得桑洛低聲自語了一句:“這個呆子。”便解了衣衫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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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兒不知桑洛這一陰一晴究竟如何,又覺得那帕子眼熟,片刻之中眼睛一亮,便是一笑:“這個呆子方才慌不擇路的逃了,想來,定是又做了甚麽呆傻蠢笨的事兒,惹了公主不開心了。不過……”她将幹淨的衣衫放好,眨眨眼:“我親眼所見這呆子那日在亭子裏握着這條帕子滿面的凄怆,都要哭了。”說着,但見桑洛眼光一閃,又道:“公主此時好好地休息,一會兒吃過藥睡上一覺。才能讓人安心。”

室內沒了聲音,只留了細細的水聲,桑洛閉上眼睛,頓時覺得周身疲憊,沈羽的事兒可容後再想,眼下還有件更緊要的事兒——哥餘阖。

她本以為哥餘阖強迫自己喝下的是什麽毒藥,當時只心中凄怆以為不久于人世,咳出幾口黑血之後便不省人事。卻不想醒來之後覺得本是毫無力氣的身子似是好了許多,她靠在沈羽懷中貪戀溫情自然不想言明,可心中卻想的明白,看來哥餘阖此人并非奸惡,給自己灌下的應是之前的解藥,想來,在殺了自己與信任自己這兩難抉擇之中,便是冒着自己回來把實情告知父王派人追殺他的危險,也要救他那被押入皇城的族人。

他終究還是選了後者。

桑洛長長籲了口氣,懶懶的将溫熱的水撩在自己身上,閉着眼睛深思此事來龍去脈,與何去何從。

她如今脫離險境,固然要謝他哥餘阖手下留情,可她置身險境,卻又是哥餘阖有意為之。而牧卓……

想到此人她心中便是重重一沉,巨石般沉重的壓在胸口憋得氣悶。她從不曾想過表面毫無心機只愛圍獵的王兄居然如此心機難測心狠手辣。可這事兒,她又無法與父王言明,便是說了,父王又怎會相信?眼下,若要救伏亦,她便必須屈從哥餘阖,若這幾日想不到辦法盜的父王的鐵令,伏亦必死。伏亦若死,牧卓日後為王,她桑洛可還有活路可言?

她雙手放在水中,想去握住那根本握不住的水,卻只能徒勞地握緊了拳頭。

若是她以實相告,讓父王自己下旨,放過哥餘一族,父王可會同意?

她微微兀自搖頭,唇角一抹苦笑。父王偏愛牧卓之情那樣明顯,他真的會為了伏亦,放過他那眼中釘肉中刺?若是此舉沒有救得伏亦與哥餘一族,日後,便是父王沒有降罪下來,也不會再相信她與伏亦。這形勢錯綜複雜,左右難辨,看來唯有盜的父親的令牌去救哥餘族人,是眼下唯一的法子了。

可她要如何救?救了以後,又會如何?

桑洛睜開眼睛,擦幹了身子将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便靠在床上發起了呆。這一發呆,疏兒又心慌,站在她床邊只是緊緊地盯着她一動也不動。盯得桑洛周身不适,開口只道:“你若沒事兒,便去歇着吧。”

“我是沒事兒,”疏兒諾諾開口,極為擔心地瞧着桑洛:“可我怎的覺得,公主您還有心事兒呢?”

桑洛眉間一挑,也不說話。疏兒卻又道:“而且這心事兒,似乎比那呆子的事兒還要嚴重。”她說着,當下面色一驚,瞪大了眼睛坐在桑洛身前滿面緊張的拉着桑洛的手看着她:“公主,那——那劫持你的人,是不是對你做什麽了?!是……是下毒了還是……”她徑自叨念,卻又搖頭:“不對,若是下毒,醫官不會瞧不出來,”她驚呼一聲,滿眼惶恐:“公主!難道……難道……”

桑洛瞧着疏兒面色都泛了白,嘴唇都發着抖,知她又胡亂擔心,輕笑說道:“亂想什麽,自然沒有。我好得很。”

疏兒這才長松了一口氣,摸着心口:“吓死我了,若真是這樣,疏兒真是罪該萬死,不能活了!”

桑洛微微一笑,此時滿室馨香,床榻柔軟,比起昨日的境況實在大相徑庭,她頓覺疲憊,昏昏欲睡。也罷,這些事兒費心費力,此時還真如疏兒所說,須得好好睡上一覺,才有力氣去想明日的事兒。她捏了捏疏兒的手,輕聲囑咐:“明日一早,你替我去牧卓王兄處走一趟,看看他怎樣了。”

疏兒急忙點點頭,面上卻又古怪:“可是……那劫持您的人,怎的那樣神通廣大啊?您被劫持之後,王子卓那居所裏裏外外都是皇城衛,就這樣再衆人眼皮子底下把人帶走,可是個怎樣可怕的人呀?”

桑洛但聽此語心中又是苦笑,可怕的人?卻不知,究竟誰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啊。

她輕聲只道:“此事,莫再聲張,你就說是我關心我王兄,派你去問問。小心行事。”

疏兒應着,給桑洛拉上薄被:“公主放心,疏兒定會好好的辦事兒。”言罷,起身想要去吹熄燭臺,桑洛卻眯着眼睛說了一句:“別吹了,亮着吧。”

許是在黑暗中呆了太久,她此時想到滿室昏暗便心中害怕。疏兒思索片刻,也不再問,将床邊薄紗的帳簾拉下,徑自站在外頭,輕聲說着:“公主,疏兒就在此處守着您,您就安心睡吧。”

桑洛閉上眼睛,累得連疏兒說的什麽話兒都沒聽清楚,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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