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醒着為了活着
明天會發生什麽，我不知道，所以，我只有選擇過好今天，努力，過好今天，為了明天……
----題記
“成貴，開門啊”，楚骁陽站在成貴家門前不停地敲着門，這已經是第二次過來了，昨天過來也是成貴不在家，也不記得打了幾遍的成貴的手機，都是無法接通，這幾天的成貴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給任何人留下一點訊息，悄無聲息地失蹤了。而習慣了有成貴的嘻嘻哈哈的假期，現在突然連人都找不到，楚骁陽不禁感到有點失落。
雖然知道成貴這麽大個人，不會走丢，又那麽精明，肯定不會被人騙走拐賣，可是楚骁陽心裏就是有那麽一絲莫名的擔憂。
甩着胳膊，失落的下着樓梯，還不忘時時看着手機，期待着成貴突然來個電話，然後和自己一通道歉，最後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小兒科一樣地吓唬自己……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一直走到家門口，都沒有成貴的電話，街角，樓梯口，也沒有成貴惡作劇一般的出來吓唬自己。
楚骁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這麽想成貴，成貴在的時候，自己還總是和他頂嘴，然後被他色眯眯的笑還有一副沒正型的痞子樣子氣得要死，現在卻好想他回來和自己頂嘴，對着他講完葷段子的一臉壞笑就是一頓暴打，總之有成貴在的日子就不會有無聊這兩個字……
“壞痞子，臭成貴，你在哪裏啊，再不回來我就要悶死了”，楚骁陽抱着大熊娃娃當做成貴，開始一頓捶打。
……
趕了兩天的火車，成貴總算是到家了，熟悉的家門口還挂着母親在廟裏求來的平安符，雖然它并沒有保佑父親平安。
三天前，成貴接到母親的電話，母親在電話那頭哭得泣不成聲，母親告訴成貴，成貴的父親又發病了，醫院已經下達了病危通知，母親希望成貴回來再看父親最後一眼。
成貴甚至來不及和所有朋友打聲招呼，來不及和上班的地方請一個假，就踏上了回家的火車，在車上的兩天，成貴的心好亂，手機調成關機狀态，這個時候他不想接聽任何一個人的電話，不想吐露任何一點自己的心事。
回到家，見到了父親，雖然昏迷着，但是好在有驚無險，父親從鬼門關挺了過來，又一次戰勝了死神。父親就像是這個家裏的支柱，只要活着，柱子不倒，家就不倒。
一年沒有回來了，家裏還是那麽空蕩蕩的，自從父親生病後，家裏基本就沒有置辦過什麽新東西，自己和妹妹在外面求學，很少能幫上家裏的忙，父親好的時候也只能是自己照顧自己，家裏的事，田裏的事根本幫不上忙，成貴不知道母親這麽多年是怎麽一個人挺過來的。
現在很少能有這樣一家四口人團聚的日子了，母親破天荒的拿出兩百塊錢去鎮裏買了菜，要做一頓豐盛的團圓飯。
妹妹成悅在屋裏照顧父親，成貴和母親坐在門口擇菜，新買來的芹菜還水嫩水嫩的，母親小心翼翼地摘掉每一片葉子，生怕多摘掉一塊芹菜梗。母親的臉蒼老了許多，手也粗糙的不像樣子了，才五十出頭，母親頭上的白發就多的數不清了。
成貴的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兩只眼睛都沒有了神采，心疼母親，卻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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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剛摘掉的菜葉扔給院裏的幾只小雞，成貴又坐回到母親身邊，看着母親每天這樣一個人拼死拼活，成貴真的于心不忍，終于把心裏憋了好久的話說了出來：“媽，我不想再讀書了，不念大學我一樣可以找到工作的，還可以把學費省下來給爸治病，我和你一起賺錢供小悅讀書，讓她去讀大學，肯定比我好的”。
成貴低着頭，不敢看母親的臉色，其實這些話之前成貴就對母親說過，那是高考完要去大學的時候，那個時候父親還清醒着，聽見自己說這種話，父親氣得從床上下來，指着自己的鼻子罵，罵自己不出息，作為家族裏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第一個有機會擺脫黃土地命運的人，居然會放棄自己的前程，那個時候說出這種話，母親急哭了，父親說要是因為自己的病而不去上學，他寧可當時就選擇撞死，讓成貴無牽無挂的去上大學，成貴擰不過，選擇了妥協。
此時依然是當時的話，母親沒有停下手裏的活，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單據遞給成貴，問他：“還記不記得給你取這個名字是什麽意思啊”？
“當然記得，成貴，成貴，成龍富貴嘛”。成貴打開單據一看，是政府發放的補助金的單據。
母親拍拍成貴的肩膀，“小貴啊，你長大了，你自己做主的事我不想摻和，家裏的錢夠用，我和你爸就盼着你能早點畢業成家，找個好工作，別讓村裏人看不起，你爸已經這樣了，家裏也就這樣了，你要是再退學了，不能活出個樣，我和你爸在村裏就再也擡不起頭來了”。
“可是，媽……”，成貴還想說什麽，可分明看見母親流淚了。
“你爸的日子不多了，這次能挺過來，下次呢，我和你爸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讓你和小悅都能成大學生，別回來種地了，別讓村裏人看了笑話，小貴，好好讀大學，以後出人頭地，別讓你爸死了都合不上眼”。母親的口齒不清楚，可是這次說的每一個字，母親都說的那麽清晰，因為母親怕，怕成貴聽見自己話語下哽咽的聲音。
母親轉過身用袖子擦了擦眼淚，成貴低着頭，也看着淚水一滴滴打在腳下的地上…….
這一天家裏的飯菜特別豐盛，一桌子擺上了八道菜，就是過年也沒有這樣豐盛過，父親醒了，也坐在桌旁，有點生硬的說說笑笑，母親還拿出了一瓶酒給成貴倒上，給父親倒了一杯茶水，還讓成貴好好陪父親喝幾杯，成悅還小不懂其中的意味，還在當成個冷笑話笑着，成貴努力擠出笑臉，招呼着舉杯喝起來，又努力不讓眼淚流出來，成貴明白母親的用意，這豐盛的一餐極有可能是……一家人的最後一頓團圓飯。
或許是父親的心願，或許是母親要了卻父親的這個心願。
天還沒有亮，灰蒙蒙的，成貴輕輕地起來穿好衣服，看着還在熟睡的家人，成貴輕輕地跪在地上，給父親，給母親磕了一個頭，然後把自己打工賺到的幾千塊錢帶着一張“我走了”的字條輕輕放在母親的枕頭下面，拎着夜裏就收拾好的行李悄悄離開了家門。
成貴也不想這樣不告而別，只是實在不忍心再看母親攙着父親在門口含淚送別的那一幕了，而這一次的不告而別，很有可能就是與父親的絕別……
三年前的夏天，成貴高中畢業了，雖然成績并不太理想，但是也算進了一個還不錯的大學，對于只有小學文化的父母親來說，大學生簡直就是無上榮耀的存在，成貴是家族裏的長子，也是家族裏當時唯一一個考上大學的人，在成貴的身上，父母傾注了所有的希望。
當自己的辍學想法被父親扼殺之後，成貴乖乖地背上了行李，走出了家門，開始了自己另一番求學之路，走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要下雨的樣子，成貴走出家門，母親攙着父親在家門口看着自己離開，偷偷地抹眼淚。村裏的土路很長，自己走出好遠，回過頭還能看見父母親杵在門口的身影，那個時候成貴才真正理解什麽叫“兒行千裏母擔憂”。坐上飛馳的火車，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成貴的另一番人生就這樣要在求學的異地他鄉開始了……
這一次的離開，門口沒有父母親的身影，可能以後都不會再有父親站在這裏為自己送行……村裏的土路還是那麽原始，那麽遠，走出去好遠，家門口已經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子，可在這個影子裏，成貴又看到了一個匆匆晃動的身影，那是母親，母親出來給自己送行了，成貴哭着跳起來朝家門口揮手，那邊，母親也在朝自己揮手……
……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