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節日的街道上人滿為患,路人和小販擠成一窩蜂,換了以前的辛年一定宅在家裏不肯出門,但現在他和向祺鑫一起在街上擠着,也沒有覺得不耐煩。

向祺鑫怕倆人被人群沖散,隔着衣服拉住辛年的手腕。辛年感覺到衣袖外的手掌持續散發的熱度,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安定和滿足。他們逛了一路,等江邊煙花秀的時間快到了,就到咖啡館提前預定好的位置坐下。

邊上預定兩人座的大部分是男女情侶,向祺鑫和辛年兩個男大學生混在裏面顯得特別突兀。辛年有點尴尬,借口去櫃臺點單,打算跑開躲一會兒。

他在櫃臺點了兩杯咖啡,等取餐的時候百無聊賴地四處張望,無意中看見有個戴了鴨舌帽的高大男人緊緊盯着他,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大,但是滿臉戾氣,看着很不好惹。辛年吓了一跳,正好此時咖啡做好了,他趕緊轉頭去拿,再回頭看時,那個男人已經若無其事地收回了眼神。

辛年莫名覺得有點不舒服,向自己的座位走去的時候,還隐隐覺得仿佛還有那道視線黏在自己背後。

向祺鑫見他回來,臉色似乎不太對,就問他:“怎麽了?”

“啊,沒事,可能是餓了。”辛年搖頭道,心想自己大概是過度敏感。

“看完煙花我們就去吃飯,我訂好位置了。”向祺鑫說着,拿起咖啡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壓一壓自己快要跳出喉嚨的心髒。他在餐廳預訂了私人包廂,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以及一大堆淘寶上說“女朋友收到都哭了”的絕美禮物,準備來一場轟轟烈烈的告白儀式,也不知道辛年會不會感動到哭。

向祺鑫剛剛放下咖啡杯,視線裏忽然出現了一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遠遠倚在欄杆邊上,看着他冷笑。

他一瞬間變了臉色。

“開始了開始了!”辛年看到傍晚的天空炸開的第一朵煙花,已經忘了剛才的不愉快,還興奮地拿起手機拍照,“新氣象你快看!特別好看!”

“我去趟洗手間。”向祺鑫說完,推開椅子就站起身。

辛年正舉着手機錄煙花,沒顧上看向祺鑫,就說:“好,你快點啊。”

“嗯。”向祺鑫徑直朝鴨舌帽男人的方向走去,和那人一起走出咖啡館,拐進一條無人的胡同裏。

“別來無恙啊,向隊。”男人吹了一聲口哨。

“姜志強,你想幹什麽?”向祺鑫冷眼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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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啊?真感動,我還以為您老眼睛長在頭頂上,根本看不見別人呢。”姜志強冷笑着看他,“最近混得不錯啊,都有馬子泡了。”

向祺鑫一手拎住姜志強的衣領,把他抵到牆上:“嘴巴放幹淨點。”

“啊,是我說錯了,男的能叫馬子嗎?”姜志強的眼神像毒蛇一樣黏上來,“我也不太懂你們這些人的叫法,啧,難道叫婊子?”

向祺鑫一拳砸在了他的顴骨上。

辛年在江邊錄了五分鐘的煙花,向祺鑫還沒回來。他收起手機,給向祺鑫發了微信,對面也沒人回。他忽然有些心慌,起身去洗手間找人,可洗手間裏根本沒有向祺鑫的人影。

辛年逆着人群走出去,給向祺鑫的手機打電話。電話撥通了,但對面始終沒有接。

他舉着手機在街上茫然地尋找,不知過了多久,好像隐隐聽見了鈴聲。他順着聲音的方向跑過去,看見一堆人圍在巷子口,不知在看什麽。辛年舉着手機廢了好大的勁才擠進去,卻見正中間幾個人亂糟糟地在拉架,剛才看過他那個男人被打掉了鴨舌帽,被好幾個人按住手腳還在張牙舞爪地發瘋。

而另一個人靠在牆邊,口袋裏鈴聲響個不停,臉上青了幾塊,嘴角和手上都破了皮,血沾到了脖子上的大圍巾。

辛年手一抖,電話挂掉了。向祺鑫似乎才回過神,擡頭看向辛年的方向,整張臉的表情一片空白,像一個木頭做的人偶。

辛年愣了一會兒,才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臉看傷。

“向祺鑫我艹你媽!死基佬嗑藥精!你有什麽可牛逼的?”姜志強瘋了一樣地破口大罵,“為什麽你打興奮劑,教練開除的卻是我?還不是因為你家裏有幾個臭錢?!你們都他媽蛇鼠一窩,賣良心賣屁股的狗雜種!”

向祺鑫盯着姜志強,似乎還想掙脫辛年的手,沖過去來兩拳。路人大哥大吼一聲:“好了!再打架真的報警了!你們倆都是學生吧?自己想清楚,報警就留案底了!”

姜志強的朋友也追了過來,強行拉着他走開了。圍觀的人群漸漸散開,有好心的路人給向祺鑫遞了一張消毒濕巾,向祺鑫說了一聲謝謝接了過來,卻不擦自己滲血的傷口,反而靠在牆邊低下頭,認認真真擦拭沾到圍巾上的血跡。

辛年的鼻子狠狠一酸,握在向祺鑫的手腕上,對他說:“先去醫院好不好?”

向祺鑫擡頭看他,喉頭微微一動,說了一聲:“嗯。”

醫院急診科裏,醫生給向祺鑫檢查了全身,除了外傷并無大礙,只是時間拖得太晚,趕回宿舍也過宵禁時間了,醫生就大發慈悲開了一袋生理鹽水,讓他們倆混進輸液室湊活一晚上。

向祺鑫臉上和右手貼滿創可貼,還算能看的左手挂着鹽水,身上蓋着一塊護士給的毯子,坐在椅子上,看着就像一只受挫的大貓咪。

辛年坐在他旁邊,端着剛買來的小馄饨:“現在太燙了,我幫你吹一下,你等會兒再吃。”

向祺鑫看着認真吹馄饨湯的辛年,忽然開口道:“對不起。”

辛年頓了一下,擡頭看他:“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向祺鑫動了動嘴巴,低聲說:“害你沒有吃到晚飯。”

辛年笑了笑:“這有什麽啊,再說我不是買了兩碗馄饨湯麽?不會餓着我自己的。”

“可我本來預定好餐廳了。”向祺鑫耷拉着腦袋。

“我是跟你一起吃飯,吃什麽都一樣啊。”辛年想了想又道,“不對,你還是先打個電話問問餐廳,能不能把預訂的錢退回來。”

“不能退了。”向祺鑫想到泡湯的告白計劃,此時的心情簡直喪得像一條落水狗。

辛年從來沒見過向祺鑫這麽挫敗的樣子,忍不住肉疼地想,那個餐廳到底有多貴?貴到連向祺鑫都露出這種生無可戀的眼神了?

“好了好了沒事,錢財乃身外之物,平平安安最重要哈。”辛年拍拍他的肩,心有餘悸地說,“你說我一眼沒看你,你怎麽就沖出去跟人幹架了?再傷重點怎麽辦,傷到要害怎麽辦?你想擔心死我嗎?”

向祺鑫沉默下來,過了很久才道:“你相信我嗎?”

辛年看着向祺鑫黯淡的神情,忽然非常心疼,放下馄饨碗,對他說:“新氣象,你不想說就不說,沒關系,我都會相信你的。”

向祺鑫看着自己的手,開口道:“我沒有用興奮劑。”

“我知道。”辛年毫不猶豫地點頭。

“認識你的第一天,我給你看過一張診斷書,我有甲減症。”向祺鑫緩緩道,“很小的時候就有了,一直在吃藥治療,學游泳也是為了鍛煉肌肉能力。姜志強跟我以前同個游泳隊,天分很高,大概是很不服氣總被我壓着,有次拿着我搜過同性電影的浏覽記錄找教練舉報,被教練罵了一頓,然後就跟我徹底不對付了。高三的時候我和他一起去參加全國錦标賽,不知道怎麽就換了我的藥。我賽前藥檢陽性沒上場,他拿了冠軍。”

辛年氣得毛都炸了:“這是什麽人渣?!”

“我知道是他,但沒有證據。然後我跟他在休息室打了一架,把他打住院了。”向祺鑫沉沉呼出一口氣,“後來我爸媽來了隊裏,施壓逼他們查清楚整件事,最後查到了姜志強買藥換藥的監控。教練把姜志強開除出隊,不過他已經拿到錦标賽金牌了,就保送去了C大,我又因為在錦标賽賽場打人被泳協禁賽,幹脆就直接退役了。”

辛年忿忿不平道:“他都已經搶了你的保送名額了,憑什麽還來找你茬?”

“可能是因為我爸動用關系把這件事告訴了全省所有的游泳協會,導致沒有一個正規游泳隊想收他,他就再也參加不了大型比賽了。”向祺鑫頓了頓,又道,“而且治甲減的藥是激素類的,我沒有跟其他人說過,他或許真的認定我用興奮劑,而教練一直在包庇我。”

辛年像是被梗了一塊什麽東西在喉口,上不去下不來,累得心頭也直發堵。

“辛年,我這樣是不是很吓人?”向祺鑫問他,“我的情緒很淡,同理心也比別人差,平時的體貼友好都是我在有理智的情況下,對正常社交的模仿。一旦受到刺激,我就會……”

辛年忽然緊緊抱住了他,于是向祺鑫沒說完的話就這麽蒸發在了空氣裏。

“你明明也有開心,有難過,雖然比別人淡一點點,可是我能看出來的。”辛年埋在他肩口,眼眶慢慢紅起來了,“人類本來就是靠模仿來生存和社交的,你有什麽不一樣?你明明那麽優秀,那麽善良,為什麽要覺得自己差?如果那個傻逼惹的是我,我肯定比你還要生氣,還要控制不住自己,你已經做得特別好了。”

向祺鑫用沒打吊針的右手撫着他的頭發,低聲說:“謝謝你。”

辛年始終不肯擡頭,向祺鑫感覺到有熱熱的水滴從他脖頸滑下來,落在衣領裏,心裏軟了一片,有些無奈地說:“辛黛玉,怎麽那麽愛哭啊?”

辛年攥着他身上的衣料,賭氣一樣一聲不吭地閉着眼,止不住的眼淚從眼角溢出。上天奪走向祺鑫外放的表情,而他哭不出的,笑不出的情緒,仿佛有一根透明的絲線連結在辛年的身上,由辛年感同身受地委屈并且心疼着,在他肩上落下一滴又一滴溫熱的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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