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更
第32章 一更
趙月娴回了後宮, 坐在窗棂邊發呆了很久,是陪嫁進宮的婢女小錦舉着手裏的燕盞在她面前晃了晃:“姑娘,您怎麽了?”
小錦是趙月娴的心腹, 她将今天的事情也跟小錦說了。
小錦握着她的手驚喜道:“既然如此,姑娘您去找六殿下要那琉璃珠呀!”
“可是...”趙月娴讷了讷,“那珠串已經在長翎手裏了, 而且...看六殿下的态度,我沒有把握,他那樣奇怪難懂的人,我真能把握他嗎?”
“姑娘可能不知道, 以前您每次從宮裏回來,六殿下都會守在回來的路上看您的。有一次下着磅礴大雨,六殿下傘也不撐,就坐在輪椅上等着您的轎子經過, 奴婢們驚擾您, 才不告訴您, 隔天換了一條路回侯府,結果那六殿下又巴巴地跟着來了。”
“就這樣的, 您說六殿下還對您不癡心嗎?只是一串珠子而已,更別說本來這珠子就是他要送你的。”
小錦有些說動趙月娴了, 可她還是有一絲疑慮:“那可是之前的事了,我現在逃了婚, 可能跟先前又不一樣了吧。”
“姑娘!您要替自己想想啊, 陛下他雖然廣納妃嫔,但是,真正臨幸的女子又有多少?您進宮這麽長時間以來,陛下他可有再次幸過您啊?在他眼裏只有楚貴妃啊!姑娘要是再不采取非常手段, 永遠都只是一名寂寂無名的貴嫔,下回東昭皇說要拉些生不出子女的萬順女子去犒勞東昭軍,說不定拉的就是您了!況且您還有周太後給您争取着,只有您當上了皇後,才有可能活下來呀!!”
趙月娴淚濕衣襟,握緊了小錦的手。
“姑娘,您放心啦,按您描述今天六殿下對您的态度,應該還是對您很着迷的,不然他也不會如此呵斥二姑娘,他這人性子本來就這麽冷,您不可能要求他對您很熱情呀。相信小錦吧,他一定還忘不了您。”
·
趙長翎推着驚吓過度的闵天澈回龍月宮了。
剛才被貓吓了一下,原本蓋在膝蓋處飾演傷口的衣物掉了,李公公一下子就看出殿下膝蓋處鮮血淋漓,吓了一大跳。
長翎讓李公公将傷藥和包紮的物品取來,自己關上了門幫殿下包紮。
闵天澈見她伸手過來,一下就伸手擋住她:“先把眼睛纏上。”
趙長翎笑:“膝蓋而已,又不是看您的大腿,況且,殿下您的大腿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呀,我不能看,連您的月娴也不能嗎?”
趙長翎本是想打趣他,未料闵天澈聽成了第二種意思,心情一下子舒快了些:“怎麽,你一個替代品,還有資格吃醋了?”
長翎笑笑,決定不挽起他的褲管,只是用剪子從膝蓋處将衣料剪落,替他上藥包紮。
膝蓋的衣料被剪落,露出斑斑血跡,皮肉都被撓得綻開,看着很是可怖,長翎看得不禁倒抽口氣,到底是遭受了什麽樣的煎熬,才能讓一個人心結成這樣?
“那我吃醋了,殿下肯讓我看嗎?”長翎一邊小心翼翼上着藥,一邊問。
在這一刻,闵天澈的心動了一動,竟真的有股沖動,打算就這麽讓她看了算了。
但他想到那些地方的可怖之處,頓時又打消掉念頭:“你會...覺得惡心的...就像母妃那樣。”
長翎手中頓了頓,擡目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包紮。
“跟殿下您開玩笑的,我才沒有興趣看男人的腿呢。”長翎笑着道。笑完低頭時,她又耷下了唇邊的弧度,動作一直極盡輕柔,唯恐觸着他傷痛處。
只有包紮完擡起臉再次出現在他眼前,才又揚起笑容。
闵天澈松了口氣,但同時,又有種莫名的失落,并且看趙長翎頰邊深陷的酒窩,有些耀眼的目光,莫名地煩躁。
“趙長翎,你不要再這樣笑了,難道你不覺得自己惡心嗎?”
“啊?”長翎莫名地擡了眼,笑容更絢爛了,杏眸彎彎的:“我嗎?我怎麽惡心了,您說說看?”
“就...就...”看着她彎了彎漂亮的眼眸逼近,他突然語拙,緊張地移開了目光,想起百花園裏那只眼睛綠瑩瑩毛茸茸的小奶貓,
“你就跟那些貓一樣惡心,真的,我太讨厭你的靠近了。”
·
東昭皇的親衛在萬順的宮裏很是橫行霸道,不時地欺辱小宮女,有時甚至連長得俊些的太監他們也會調戲。
這天趙月娴帶着小錦,抄了近道去龍月宮。
本來宮中妃嫔如未得聖上或者太後同意,是不能随意出後宮找皇子的。
所以這一次出行,趙月娴是特地穿了小宮女服飾瞞着人偷偷出來的。
卻不料,半道上竟遇上了東昭皇其中一個親衛隊的小頭領。
“姑娘,你長得真美,花開在這萬順國,真是糟蹋了。”那人朝她步步逼近,趙月娴慌了神,懷裏抱緊了給六皇子準備的食匣,步步往後退去。
“你!你不要過來啊!”小錦擋在了趙月娴面前,撿了石頭往前砸去,沒砸着。
“萬順這麽狹窄,物産也不夠東昭的豐富,有什麽好的?不如跟了哥哥,哥哥帶你一起去東昭,見識見識大國的文化和真正的繁華吧?”
說着,他就搓着手過來,将腰帶給解了。
·
趙長翎搬了板凳坐在花樹下擦拭腕邊的琉璃珠串,據聞這種潘麗琉璃珠多戴着沐在春日的花芬芳下,能越發地透亮矜貴,于是她便想常常戴着它去花樹邊轉轉,吸收點仙氣,日後大概能賣個好價格。
提到花樹,趙長翎又想起之前聽宮人說,宮裏不少地方都栽着一種盆栽的紫玉蘭,這種紫玉蘭在宮中罕見,但在宮外,可有不少大戶人家争着想買來在府裏栽種,就連和萬順僅一河交隔的北面的羅松國,都十分稀罕這種紫玉蘭的。
之前她給南部的邊民下發了饷銀後,又扣起了一些,白紙黑字跟大家簽訂了合同。
因為她覺得銀子不能光放着,放着不能生錢,也不能光靠着種田發家致富啊,倘若再下年輪到北地災荒,不就全完了嗎?
于是她想出了像大家集資,将集資的銀子開拓一些新的生意途經,那樣才能使銀子長花長有。
她想到,要是能把宮裏的紫玉蘭截一些出宮,自己研究高産的法子,說不定還能賺羅松國人的銀子呢。
但她在宮裏是六皇子妃,是不能無故随便在皇宮亂轉的,于是,她假公濟私地拉着闵天澈道:
“殿下,今天天氣這麽好,您是時候練習走路了,咱們到龍月宮外轉轉吧?”
闵天澈當其時在和李公公交代着事情,見她沒臉沒皮地擠過來,頓時臉上多了絲不耐:“要走的話,在院裏就好,為何要出去?”
長翎自知打不了瘋六主意,沮喪着臉道:“因為...外頭的風光好呀,我只是想跟殿下出去走走嘛...哎,算了算了,我再想想辦法吧。”
最後那句她更像是低頭呢喃,闵天澈聽得側起了目:“什麽?”
“哦,沒事,算了,殿下忙吧。”趙長翎笑笑,跨步出了門檻,卻在這時,闵天澈喊住了她:
“等等。”
長翎“啊?”了一聲回頭。
只見那瘋六滿臉嫌棄地看着她,有些別扭道:“上哪走去?”
長翎一想到立馬就能開拓一條生意之路,笑得滿臉春花,興致高時推着闵天澈往前走,不經意便哼起了歌。
“趙長翎你什麽毛病?老愛哼這麽難聽的歌,讓旁人聽去了羞不羞?”闵天澈似乎不大高興。
長翎杏眸睜圓:“可是,殿下您每天申時二刻窩在我懷裏,滿頭大汗的時候,都喜歡叫我唱這些歌呀,那時候您怎麽不說難聽了?”
闵天澈怒:“你在這...說什麽讓人誤會的話!那個時候怎麽一樣?反正以後到了外面,你就是不許唱!”
“知道了。”長翎背着他白了白眼,扁嘴道。
“也不要唱給別人聽,知道了嗎?”他強調後,又解釋道:“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本宮一樣,能做到不取笑你。”
二人吵吵鬧鬧輪椅推到狹道犄角處時,傳來了一陣女子的哭嚎聲。
兩個男子壓住了兩個女子,然後中間那個男的胸襟大敞,腰間已經解開了。
“是貴嫔娘娘!”趙長翎吃了一驚,忙将闵天澈推到一旁,大步沖了上前。
“你們是誰??在宮中,竟敢對貴嫔娘娘呼來??”長翎喝道。
那幾個男子聽到聲音忙站了起來,趙月娴被小錦扶着,見六皇子也在,忙拭幹了睫邊的淚水,努力穩住儀态。
剛才她被這些流氓唬住,又擔心自己偷走到龍月宮的消息外傳,硬是不肯暴露出身份。到後來面臨危境,她再嘶聲地吼出自己是娘娘的身份時,那些男的已經不相信了。
“她那個樣子是娘娘?”帶頭的男子嗤了聲。
可他認得趙長翎,上回在宴會時,他雖然守在外圍,但後來趙長翎跳燕子舞時,豔冠全場,他也看見了。反倒是趙月娴混跡在一衆貴女宮嫔中,倒不怎麽有能勾起記憶的特色。
“真想不到,堂堂東昭大國,竟是這般粗野無規矩,東昭皇就是這麽教你們的?”趙長翎端起了皇族的架子道。
“你是...六皇子妃?”那男子側了側目,然後就看見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的六皇子。
“呵,原來是六皇子殿下。”男子笑得讓人極其不适道。
闵天澈認得男子,他微眯了眯眼,手握緊了輪椅的木扶手。
“嗳呀,六殿下,有多少年沒見啦?當年屬下一直以為您是七殿下呢。”男子讪讪地越過長翎,徑直大搖大擺地朝他走了過來。
“想不到您長大後竟別有一番風味,似乎比以前還好看了。樓王殿下可想念您啦!他知道殿下您現在變得更好看了,一定會對您更好。他還在屬下面前,怪您離開後怎麽一直沒個音訊呢。”男子一直嬉皮笑臉着,他身後的兩個下屬也忍不住嗤笑起來。
長翎又看見闵天澈指節泛白,指骨突起,一下又一下地去撓膝腿處,活活将才剛結好疤的傷口又撓得鮮血淋漓,皮肉綻開。
“哎,對了!樓王殿下不久前還給您母親去信了一封,讓萬順同意再送您過去一趟與他敘舊,不知信收到了沒呀?”男子又道。
這時,長翎頭一回從瘋六的眼神中,看到一種比起煉獄暗焰還要可怕的東西。
“原來是你...告訴本宮母妃的!!”他幾乎要将牙磕碎,一字一頓低吼道,空氣彌漫了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可怕。
“你...你拽什麽??一個質子...一個咱們王爺的破鞋,竟然...”男子被他炸毛的樣子吓着了,卻無知無畏到還敢抽出腰間的劍要劈向闵天澈。
趙長翎看着闵天澈的面容,畫面一閃而過,想到的竟是兩年多之前,為了救她出去,護她而吸入大量瘴氣的少年最後的畫面。
“殿下!!”趙長翎撲了過來,抓起磚頭往擎劍的男人砸去。
男人卻先一步回旋,将劍劈向趙長翎。
闵天澈抽出輪椅背的大刀,唰地一聲推出輪椅,一刀劈向了那男人!
鮮血四濺之際,闵天澈伸手接住了滿臉驚色的趙長翎,将她圈在了自己的臂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