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一次他終于看清了,那……

溫宣魚的葵水一直都不正常。

每一次來之前都會很痛很痛,痛得幾乎說不出話那種。

前一世,吳嬷嬷說這是女孩子欠了前世債,等生了孩子還了債,肚子就不會痛了。

但她沒有過孩子,自然也從來沒有機會知道是不是這麽一回事。

知道了原委以後,孟沛向來從容的臉上罕見有了一絲紅,又有些愣,很快他站起來走到門旁叫了書童,片刻之後,家中唯二的兩個廚娘都被叫了過來。

兩個廚娘都是過來人,一看就知道了原委。

先進來含笑道了恭喜,然後讓孟沛快些出去,然後一個帶了阿魚去廂房,為阿魚準備用品,一個趕緊安排去熬煮寫桂圓紅棗茶,讓她先略微緩緩。

溫宣魚沒想到這一次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葵水到來,她赧顏弄髒的衣裙。

今日正在扮觀音,卻如此……

給她準備新衣的廚娘微笑:“姑娘放心,觀音娘娘最是慈悲,只會恭喜不會生氣的。”

另一個廚娘送進來溫熱的茶,讓她喝了且先躺躺。

因為早有經驗,只是難受,卻并不慌張,溫宣魚吃了茶感覺舒服了一點,略躺了一下卻覺得眼皮越來越沉。

廚娘看她睡着,又放下銀紗複鬥帳,小心翼翼退了出來。

“公子,加了安睡的藥,且得先休息一會。”

孟沛點點頭向書童風武道:“你去前門候着,待孫聖手來了便請他在偏廳稍候。”他轉頭看前來的銀弓:“人都帶回來了?”

銀弓回話:“一人傷得重些,另一人只皮外傷昏過去了。孫羅已經放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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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沛點了點頭,他臉上和溫宣魚在一起時的那抹淡淡的笑沒有了,他生得俊美,但是一旦臉上沒有笑容,便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肅殺。

他唇上帶了一絲冷然,睥睨而又玩味的弧度:“很好。帶路。”

~*

孫羅在混亂中,人腦袋被打成了狗腦袋,等他慘兮兮爬起來,周圍的人早都一哄而散,大家撿了金珠子,他連同那兩個花鳥使身上的玉佩也都被人趁亂摸走了,早就四散了,而花鳥使也不見了。

他渾渾噩噩爬起來,想起今天自己幹的這件好事,很不得給自己一巴掌,但現在能怎麽辦呢?

現在不但沒有打破別人的鍋,還闖下禍事,反而将自己的未婚妻搭了進去。

就算真的搭進去也只是心痛可惜,關鍵是今天兩人都是帶來的,若是他們有個三長兩短,只怕會記上自己。

他想起了這兩個花鳥使的來歷,據說是一個京都萬家的貴族公子一同帶來的。

這些貴族,看他們這樣的草民真就是看一畦野草一樣。

他想了想,現在最好先去找自己的表舅商量,看看有沒有補救辦法。

他的這個遠房表舅是萬家二房二夫人的遠親,攀了不知道幾道彎攀上,得了一個管莊的差事,又才便宜了他。

本來是想這次趁機巴結一下,獻上個美人,再順便氣死那孟家小子,沒想到最後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孫羅一咬牙,實在不行,只能割肉舍了“沈瓷”。

他捂着頭爬上一輛驢車,向縣城方向緩緩走去。

結果在半路就看見自家表舅迎面騎着毛驢回來,孫羅心裏一喜,跳下車過去,然後看見自家表舅也激動得跳下毛驢跑了過來。

他連忙跑過去,剛剛到面前,就被表舅一腳踹在心口,踢得他滾了一滾。

“畜生!你這橫死賊,瞎了眼睛,坑起你舅舅我來了。”

孫羅顫巍巍爬起來:“我哪裏敢?”

“還敢應口!?”孫羅表舅劈頭蓋臉又是一頓罵,孫羅這才知道,原來是那花鳥使回去了,說孫羅本來要獻美,結果臨時反悔,還唆使人将他們打了一頓,這花鳥使添油加醋,還好他在萬家公子長随身邊混了個面熟,這回也跟着來鞍前馬後的,才稍稍解釋了兩句。

“趕緊把你那未婚妻的名字報上去!?你說你,你是不是有病,早舍不得幹嘛要招惹他們?”

孫羅哭喪着臉,他表舅又是一腳:“現在趕緊去把另一位使者大人找到,将功折罪,不然就算獻了美人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孫羅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那……那那位萬公子能不能通融通融,我能不能見——”

孫羅表舅呸了他一口:“萬公子何等金尊玉貴,也是你能見的。”見孫羅呆呆可憐,他又收了半分氣,“我出來時萬公子正在睡覺,好不容易入眠,你最好祈禱在他醒來之前你能找到他的人。”

孫羅哭喪着臉回去了。

結果就在他回去的路上,經過那一片竹林,荒無人煙之際,竟然就遇見了那失蹤的另一個的花鳥使大人。

孫羅又驚又慌。

驚的是這位花鳥使大人這麽容易找到也還活着,慌的是走近一看,這位大人眼睛竟然瞎了一只,手也斷了一只。

他心裏頓時涼了半截,這個樣子帶回去,必定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孫羅幾乎能想到自己會有個什麽下場。

那個半昏迷的花鳥使不知道躺了多久,正悠悠醒轉,最先看見了前面的孫羅,先是痛呼,然後回過神來知道自己的情況,又是尖叫,接着眼裏充滿了惡毒憤怒,他開始惡狠狠罵着眼前的孫羅,質問他為何要突然停下不背自己了,叫孫羅趕緊将自己送回去,他為劇痛痛苦苦詛咒着,說等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這幫刁民,特別是孫羅。

孫羅在他面前傻傻站了一會,看見前面地上有一把生鏽的菜刀,他的呼吸慢慢急迫起來。

*~

門口兩個服侍的婢女垂首侯在門口,萬淼的貼身長随抱劍侍于門前,縣官擦了擦額頭的汗,快步輕腳走了進來:“大人,公子可醒了?”

長随垂眸看了縣官一眼。

縣官賠笑又問:“不知道公子何時會醒?”

長随冷然:“公子剛剛睡下,有事?”

縣官遲疑了一下,擦了擦額頭:“是有些事。”見長随看他,他抿了抿唇,硬着頭皮道:“剛剛有村民在城外竹林發現了那位失蹤的花鳥使魏大人的屍體。”

今日一早,随同萬家來的兩位花鳥使大人得到了線報,有美人獻上,于是便同治下的孫姓裏正前去采選,結果不到晌午一個狼狽被車架帶回,另一個卻不知所蹤,回來的這個休整醒來,方才知道,原是那姓孫的因為自家未婚妻中途反悔,竟直接抗命,他倆被姓孫的同夥們毆打,兩人在混亂中分開,他得蒙一個好心人相救,方才撿回一條命來。

但另一人卻是不知所蹤,縣令立刻來了後院一趟,知萬淼在休息,不敢打擾,只增派人手前去四處找人。

卻沒想到,現在找到這麽一個結果。

長随面色一冷:“萊縣民風竟彪悍至此?公子尚有時間方醒。縣令大人不會連緝拿要犯這樣的事情也要公子親自教導吧。”

“是,是。多謝大人提醒。”縣令連忙退下。

不過片刻,尋人回來的衙役帶着證人村民一同回來。

事情清清楚楚,是那孫羅在竹林中因花鳥使大人發怒,便惡從心頭起,怒向膽邊生,直接動了殺心。當時這村民正好去竹林外撿竹象炸來吃,聽得清清楚楚,又看見孫羅光天化日之下行兇。村民一再補充佐證,這孫羅平日就不是個省油的,仗着家裏有些關系,自己又是替補裏正,明裏暗裏得了不少好處。

縣令讓那村民閉嘴後面的話,這時,衙役帶上了另一個證據,那魏大人殘留的斷手,手裏赫然便是握着一枚玉佩,正是孫羅的。

事實清楚明白,縣令當下也顧不得,下令直接緝拿孫羅歸案。

然後就在桧目湖裏發現了孫羅的屍體,一看便是畏罪自-殺。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雷厲風行的縣令結了案,擦了把汗,彎腰等在後院準備向萬公子彙報。

此刻的萬淼正困在一場夢魇中。

這樣的夢在萊縣做過兩次,都是一樣的場景,他騎在馬上,身後跟着一臺翠蓋軟轎。轎子裏坐着一個姑娘,他走在轎子旁邊,心裏有個聲音說,看看裏面的人。

看看裏面的人。

他轉過頭去,紗作帷幕的帷轎中綽綽約約坐着一個嬌軟的人影,他轉過去時,那裏面的人也在看着他。

目光仿佛透過薄紗露出來。

他伸手,轎子卻走得快了些,他拍馬跟上,那軟轎始終和他保持同樣的距離。

轎上的香囊累垂可愛。

他忽的伸手,抓住了那薄紗,然後一把想要扯下來,這時候,轎中的人伸手抓住了他的手,那手柔軟極了,也冰涼極了。

他只覺夢中一個變化,他已到了轎中,而那裏面的人面上帶着薄紗,只隐隐露出一張顏色嬌豔的唇,而那柔軟的身體也正靠着他,微微帶着涼的呼吸在他手腕上。

一種陌生而又似曾相識的顫栗自手腕升騰。

他翻過手,覆蓋上那張唇,指尖揉過,讓他心裏升起了更多的渴望。

他看了一會。

忽然俯下身,冰涼的唇觸到了下面更涼的唇,像吻着冰,但心裏卻滾動着火。

……

最後,他終于伸出手去,掀開了那面紗。

這一瞬間,萬淼愣在原地。

自持鎮定如他,也忍不住發出了極低一聲悚然輕呼。

這一次他終于看清了,那面紗下面的那張臉。

正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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