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
每個人的出生都是有意義的。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無緣無故的生命。
我之所以出生,一定是因為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有一個人在等我、需要我。
你說是嗎,哥哥?
子彈向我飛過來時,我的記憶突然回到了童年。
天空中飄着小雪,哥哥拉着我的手在雪地裏奔跑,我們給親手堆出來的雪人戴上聖誕帽和圍巾,爸爸媽媽跟在我們身後,無奈而又寵溺地笑。
然而,好景不長,漫天的雪開始轉變成暴風雨,爸爸媽媽開始激烈的争吵,我最愛的兔子水杯被狠狠地摔碎在地,爸爸将媽媽推倒在滿地的玻璃渣上,拽起把我緊緊護在懷裏的哥哥,頭也不回的摔門而去。
跟哥哥緊緊相握的手被硬生生分開,我哭着想追上他們,卻因為地上媽媽痛苦的呻吟停下了腳步。
爸爸跟哥哥漸行漸遠的身影,慢慢變成模糊的小點,決絕地消失在了我的視線。
那年,我10歲,哥哥12歲。
哥哥,在你跟爸爸離開之後,媽媽變的很暴躁,總是為了一丁點瑣碎的小事就扇我巴掌打我手心,但我不怪媽媽,被爸爸抛棄後的她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深地絕望,如果沒有我做她的發洩筒,她就真的太可憐了。
而我,雖然被爸爸抛棄了,卻還有深愛我的哥哥。
哥哥離開家之後,一直都在寫信給我。
每個月哥哥的信都會準時出現在郵箱裏,就像黑暗中的一絲曙光,帶給我無限希望。
鄰居們開始議論爸爸媽媽離婚的原因,他們說我不是爸爸的孩子,媽媽當年背着爸爸跟上司發生了關系,因此懷上了我,爸爸發現真相後無論如何也不肯原諒媽媽,所以才不顧媽媽的苦苦哀求,毅然決然地離開了家。
可是哥哥,媽媽跟我說,當年明明是媽媽的壞蛋上司逼迫媽媽的啊,為什麽爸爸不替被上司欺負的媽媽報仇,反而要遺棄我跟媽媽呢?
班上的同學總嘲笑我是蕩.婦的孩子。
當時我上小學,還那麽年幼,根本不明白蕩.婦這兩個字究竟是什麽含義。
同桌花子是很善良的女孩,她跟班上其他同學不一樣,在我忘帶橡皮時,她會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橡皮借給我,在其他人指着我鼻子嘲笑時,她會堅定地把我擋在身後。
花子她,代替了哥哥的位置,一直在守護我呢。
然而我卻對這樣的花子說了“去死吧”這三個字。
僅僅因為一次細微到毫無意義的小女生之間的争吵。
她踩壞了我辛苦做出來的飛機模型,我很生氣,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說了三個字:去死吧。
結果她真的去死了。
在我說完那三個字之後,花子眼神一滞,轉身飛奔出了房間,我怎麽也追不上她的腳步,眼睜睜看着她躍入了湍急的河流之中。
前一秒還活生生的生命,瞬間消失。
花子的父母來領走花子的屍體時,班上的同學指着我大聲喊:“是她的錯!是她叫花子去死的!”
花子的媽媽顫顫巍巍地走到我面前,揚手給了我一巴掌。
哥哥,你知道,我并不想她死。
我只是一時沖動。
在說完那三個字之後我就後悔了。
我以為我可以像普通女孩子一樣跟朋友吵架,然後扭扭捏捏地道歉、和好。
可是我卻連後悔的權利都沒有。
哥哥,如果那時你在我身邊,一定會溫柔地把我抱在懷裏,輕聲說“不是你的錯”吧。
可是,真的是我的錯哦。
花子去世後的第三天,那個在花子父母面前聲讨我的男生在放學路上截住我,抄起木棍狠狠砸向我。
他一直偷偷暗戀着花子,所以才會對間接害死花子的我抱有這麽大的敵意。
我重重摔向地面,膝蓋蹭破了皮,鮮紅的血液争先恐後的從我的磨損的皮膚冒出來,我被吓壞了,哆哆嗦嗦地看着他被憤怒覆蓋的雙眼,顫聲說:“既然你那麽喜歡花子,為什麽不跟着她一起死呢?”
男生手上的木棍驀地滑落在地,眼神一滞,機械的轉身,奔向那條吞沒了花子的河。
跟花子一模一樣。
看着他迅速被河流吞沒的身影,我開始發覺自己體內隐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能力。
花子并不是因為一時意氣用事才跳河的。
她是受到了我潛意識的蠱惑。
我的眼睛,跟別人不一樣。
只要我緊盯着一個人的眼睛,對方就會無意識的接受我的一切暗示性命令。
就像所謂的催眠。
所以當我對花子說出“去死吧”三個字時,她毫不猶豫的照做了。
在一個很黑的深夜,我偷偷溜進了墓地,打着手電筒找到花子的墓碑,看着墓碑上花子的黑白照片,我緊盯着照片裏花子漂亮的大眼睛,說:“花子,活過來吧,花子,活過來吧,花子,求求你了,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可回應我的只有刺骨的冷風。
這種能力,只對活人管用呢。
我不敢把這個恐怖的能力告知任何人,哪怕是與我朝夕相處的媽媽,或是每周與我通信的哥哥。
我害怕被當做怪物。
害怕大家稱我為殺人兇手。
說不定還會被警察帶走關進小黑屋裏。
我小心翼翼地度過每一天,每當有人過來跟我說話,我就會死死低下頭,再也不敢盯着對方的眼睛。
直到有一天當我放學回到家,發現媽媽正用小刀割腕,鮮血滴在她的圍裙上,那麽刺眼。
我拿出紗布替媽媽包紮傷口,然後告訴媽媽,我有辦法讓爸爸回心轉意,讓爸爸跟哥哥重新回到我們身邊。
媽媽當然不相信我,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做為撒謊的懲罰,直到我跪在她面前,把花子和那個男同學的事全部告訴了媽媽。
片刻的愣神後,媽媽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哥哥曾跟我說過,微笑時的媽媽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這一點我很贊同呢。
媽媽沒有責罵我是怪物,而是微笑着拉着我的手,坐上了去往爸爸和哥哥所在城市的長途車。一路上,我們堅信着,一切都會回到最初,媽媽再也不用一個人孤零零的睡冰冷的大床,上學路上我再也不會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作業寫錯的時候爸爸會捏我的鼻子作為懲罰,晚上臨睡前哥哥會講好玩的故事給我聽,飯桌上将重新充滿歡聲笑語。
臨走之前,我給哥哥寫了最後一封信:哥哥,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真的很快。
我們一下車就看見了拎着公文包匆匆路過的爸爸,看樣子應該是剛從其他城市出差回來。
媽媽松開了牽住我的手,急切的喊着爸爸的名字,朝爸爸愈走愈遠的背影追了過去。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媽媽沖向車來車往的馬路,看着她被一輛轎車急速碾過,看見滿地的鮮血,看見躺在地上的媽媽扭過頭來,一臉絕望的望着我。
我機械地走到媽媽身旁,發現她在哭,鮮血和眼淚在她美麗的臉龐交織着,她死死握住我的手,喉嚨發不出聲音。
我看着她的眼睛,輕聲說:“媽媽,起來,我們去找爸爸。”
然後她像是受了蠱惑般,支撐着支離破碎的身體,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她的腦袋、胳膊、小腿都在不停冒着紅色的鮮血,可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牽着我的手,機械的往爸爸離去的方向挪動,過往的路人驚恐的盯着我們看,像在打量可怕的怪物。直到媽媽的身體再也流不出一滴鮮血,她終于緩慢地倒了下去,再也沒起來過。
哥哥,那個時候,你跟爸爸,到底在哪兒呢?
作者有話要說: 總得來說,就是個女版魯魯修(誤)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