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找茬
走出太醫院，蕭晚只覺身後一陣陰風掠過，韓昭便無聲無息地落在她身後。早上的日頭斜照出一道陰影，投在她前面的地上。
蕭晚默默地穩了穩被吓到的小心肝，心道：韓昭這神出鬼沒的境界快趕上玄武了。
韓昭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蕭晚，昨夜醉成那副德行，今日看着精神頭還不錯。他實在很難将昨夜那個酒鬼跟眼前的人重疊在一起。
“蕭督主接下來想做什麽？”
“去查查王廷勝的遺物。”
王廷勝雖然擔任督主不到半年，但服侍他的小太監倒是挺盡責的。他的衣食住行情況依然記得很清楚。蕭晚詢問了一翻，并沒有人說到王廷勝肝髒有問題，更沒有因此服用過藥物。倒是一直有人說他好酒，沒記錯的話，他出事那日，便是在飲酒。
蕭晚坐在王廷勝最後飲酒的地方，思忖良久。日頭從正中慢慢西移，将回廊拉出長長的陰影。
這一代都是內廷司太監所居住的地方，圍拱着督主的住所。外面兩個小太監正在收拾晾幹的衣物，一個熟悉的太監走過來，将一堆衣物扔他們身上，盛氣淩人地質問道：“這些衣服都是你們洗的？”
兩個小太監趕緊點頭，誠惶誠恐地看着那人，問道：“李公公，這是出了什麽事？”
蕭晚被驚擾到，循聲看過去，只見來找事的正是禦前太監小李子。
按理，這是內廷司聚所，他禦前太監的衣服本也不愁人洗，可怎麽也派不到內廷司頭上啊。
“老實交代，你們在衣服裏到底做了什麽手腳？為什麽我穿上之後渾身發癢？”
兩個小太監吓得趕緊叩頭，前幾日一個小太監洗壞了小李公公的衣物，便被狠揍了二十大板，今日可別落到他們頭上。
“我們都是按照您的吩咐，用新鮮的花瓣，在水裏浸泡上半個時辰，才洗的。”
小李子顯然不信，“真的只是花瓣？”
小太監趕緊将那些花瓣拿給小李子看。他們就不明白了，一個太監，用花瓣泡衣服這是什麽狗屁嗜好，還害得他們來受苦。
若不是內廷司今非昔比，也輪不到他來指手畫腳！
“什麽事？怎麽這麽吵？”蕭晚被吵得有點煩了，從裏面走出來。無意間瞥見那些水，那些衣服，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有什麽東西從腦子裏破繭而出。
水，浸洗。這不是跟泡藥浴相似嗎？尤其是天熱的時候……
小李子自然也早看見蕭晚了，不陰不陽地道了一聲，“蕭督主竟然在這裏？”似乎他已經看到明日蕭晚人頭落地的情形了。
蕭晚看了一眼他那張臉，以前她并不厭惡小李子，雖然知道此人功利心強，畢竟人無完人，他不過表露本性而已，比起那些城府深沉陰險算計的僞君子好應付多了，但此刻看到這種小人得志的嘴臉，要說不厭惡，便太過違心了。
“小李公公身嬌體貴，一切用度自當小心一些。怎好如此馬虎？”
小李子眯起眼笑了起來。他竟然也有這麽一天，能踩在蕭晚的頭上，真是快意！
蕭晚又道：“王督主就死在這裏，晦氣得很，若是沾染到你，內廷司怕是擔待不起的。”
小李子面皮微微一僵，剛要說點什麽，蕭晚的視線已經轉到跪在地上的兩個小太監身上，“你們做不好事，就不要随便攬下不屬于自己分內的事情做。這種事情，做好了沒功，做壞了有罰。下次吸取教訓，別再犯蠢了。”
兩個小太監誠惶誠恐，督主這意思是在替他們撐腰嗎？
“聽懂了就下去。”
兩個小太監灰溜溜地逃了，剩下小李子自己扔在地上的衣服，沒人拾。
小李子臉上尴尬得有點挂不住，這就像被人當衆扇了一耳光。
這口氣他當然咽不下去，酸溜溜地提醒蕭晚道：“三日之期就到了，蕭督主可有應對之法？”他幾乎已經看到了蕭晚的下場。誰都看得出，自從蕭晚被發配到內廷司，皇上就想弄死他。這一次，他是逃不掉的！
蕭晚一死，內廷司督主之位便空懸下來，那誰會坐上去？
可能是外廷司那幫莽夫，但也可能是禦前伺候的人。蕭晚當時也不過五品太監便堂而皇之地坐上督主之位，他這個六品，差得并不算遠，更何況有靜妃的扶持。
蕭晚卻對小李子的挑釁無動于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不過聽天由命罷了。”說罷告辭。
小李子在夕陽下狠狠地戳了一回蕭晚的脊梁骨。
那一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蕭晚帶着一幹下屬在內廷司忙了一宿，高啓在禦書房批了一夜的奏折，秦穆喝了半宿的酒賞了半宿的月。
當第一束陽光照進內廷司衙屬時，蕭晚已經穿戴整齊，站在廊下，如臨風玉樹般卓然生姿，讓那些外廷想來看熱鬧的人都晃了一下狗眼。
蕭晚轉身，對身後的人淡淡地道了一句，“走吧。”依然是波瀾不興的語氣，卻讓人覺味出一股悲壯來。
一衆緝事躬身送行，仿佛這次他們的督主是真的要去赴湯蹈火，再也不回來。
陶章、玄武，甚至韓昭，每個人手裏都捧着一堆東西，跟着蕭晚一起朝着宣政殿走去。
遠遠地，顧甄和白秋華便看見這邊，難得他們好心，來送蕭晚最後一程。
顧甄道：“你覺得他找到證據了嗎？”
白秋華想想就氣結。就在昨日，他去拜祭白展鵬，卻發現墓地不遠處有新翻的泥土——這分明就是盜洞！
他當即臉色大變，迅速去查看了另外幾位督主的墓地，果然也有新翻泥土，即便掩蓋得很好，但豈能遮得住有心人的眼！
白秋華揚揚下巴，傲然挺立，“就算他開棺驗屍，以內廷司那夥人的能力，我相信，他們還沒本事查出真正死因！更何況，就算查出，蕭晚敢承認自己盜墓掘墳驗屍？”只要他露出一點掘墳驗屍的苗頭，他就有本事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顧甄看了白秋華一眼，“不要小瞧了你的敵人。否則，後悔莫及。”
白秋華面上一紅，氣息有點急促，卻壓住性子沒發火。他自認為自己并不比顧甄弱，可為什麽義父總是高看顧甄一籌。即便是八校尉之中，顧甄的地位也是排在他之後的，人人都以為中郎将的位置會是他的，結果竟然落到顧甄身上……
他對這個上司，多少是不服氣的。
顧甄卻對他的火氣無動于衷，轉身往朝堂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