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鋒芒(一)

日出東方,紅霞滿天。高啓坐在宣政殿上,群臣叩地而拜,山呼萬歲。

今天是個大日子,滿朝文武莊重而喜氣,個個面露紅光。各方事情奏秉也比往常少了一半,似乎都迫不及待地想看蕭晚上場。

巳時時分,蕭晚帶着三個屬下,踏入宣政殿,玉立殿前。

高啓與秦穆幾乎不約而同地将蕭晚打量了半晌,同時想起前日裏他醉酒的模樣,高啓默默地升騰起一股怨氣,秦穆卻挂上一朵戲谑的笑容。

“三日之期已到。蕭晚,五位督主的死因你可查明?”

衆人盡皆看過來,眼中有唏噓有嘲諷更有幾分快意,仿佛今日就是蕭晚的死期,內廷司的日子到頭了一般。

他們甚至都已經準備說辭好冠冕堂皇地來為蕭晚求個情,表達一下虛情假意順道洗清一下自己對內廷司的成見什麽的。其實在他們看來,若是大理寺和刑部能将幾位督主的案子搶過來,便标志着內廷司名存實亡,其掌理百官刑獄的職能便被撼動了,有了這個空隙,便有了徹底架空它的契機。

所以,若是蕭晚表現好的話,他們是可以放他一馬的。

但顯然,這個冷若冰山的蕭督主并沒能理解他們的良苦用心,對峙一開始便拆了他們的臺。

蕭晚躬身行禮,“啓禀皇上,幾位督主的死因已經寫在這本折子上,請過目。”

轟然一聲響,此話猶如一滴冷水突然落進了油鍋裏,噼裏啪啦在衆人心中炸開了。衆人臉上便跟開了染坊一樣,神色迅速變化着,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麽。

對文武朝臣而言,一則,他們并不相信蕭晚有這個能力在三日之內查出幾位督主的真正死因;二則,在他們看來,內廷司別的本事如何他們不必多想,但僞造證據,構陷忠臣良民倒是路人皆知的,所以,今日的情勢在他們看來,會不會是內廷司又将構陷一批朝臣的伎倆,他們甚至開始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有得罪皇上的地方,若是有,是不是該趁早告老還鄉保全身家性命?

一些老臣在私底下已經暗使眼色,準備見機行事。

作為大內高手,韓昭将這些人的反應盡納入耳目之中,目光再次落在蕭晚的後腦勺上,微微沉了一下,霎時轉開。

蕭晚就像是對這些反應毫無所覺,在朝堂上站出了他內廷司督主該有的風華和氣度。

太監總管張培福走下臺階,接過奏本,小心翼翼放到龍案上,眼角餘光不自覺地掃過高啓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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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啓的視線一直落在蕭晚身上,拿過奏折象征性地翻了一下,便扔在一旁。

這種冷淡的舉動自然沒有逃過群臣的法眼。這給衆人傳遞出一個信息:皇上對那本奏折的內容并無好奇或者興趣。要麽,他已經知道內容,要麽他根本不在意裏面寫的什麽。

這不得不加重他們的懷疑——高啓有陰謀!

高啓道:“凡事要有理有據,方能名正言順。既然你已經查明真相,何不當衆說明一下,也讓衆愛卿心服口服?”

高啓跟蕭晚一起生活十餘載,蕭晚不但反應遲鈍,腦子也不好使,人也不機靈,他不信蕭晚真得查得出事情原委來!

蕭晚早有準備,躬身領命,開始講述這幾個案情。

“唐玉安的死,身體上查不出傷,不是因為沒傷,而是因為傷口太過細小,比蚊子叮咬留下的痕跡還要微不可見。”

蕭晚拿出一枚針,道:“兇器就是像這樣的東西造成的,吸入毫毛,在皮膚上幾乎留不下痕跡。這樣的針刺穿心髒,同樣能置人于死地。”

白秋華很合适宜地提出疑慮,“唐督主下葬三載,當日查驗記錄上并無此項說明,蕭督主何以為證?”他敢篤定,若真有這樣的針孔,那也絕對不是肉體可以看得出來的,驗骨或許可能。

白秋華幾乎已經等着蕭晚露出馬腳讓他來抓了。他可不會像顧甄一眼瞻前顧後對一個妖孽心慈手軟!

蕭晚只淡淡瞥了他一眼,這厮不跳出來觸他眉頭也對不起他那張不好看的臉。

“有其身前所穿衣物為證。”

“這麽細小的兇器,就算穿過衣物,也是不可能留下痕跡的。”大理寺卿摸了摸胡須,他并不相信內廷司有這能力拿出真憑實據,若是僞造的證據,總該是有破綻的。

“若是尋常衣物當然不可能。不過唐玉安的內衫與別人不同,他習慣在內衫上縫兩個口袋,裏面塞上鐵片,即便睡覺都防着別人對他動手。”

衆人猛地一驚,這還真像唐玉安的作風。

蕭晚拿出一件內衫,以及一塊鐵片,鐵片上有一個非常細微的針孔,将位置一對比,并不難判斷那就是心髒的位置。

“能用一枚細小的針穿透這樣厚實的鐵片而不彎折,還能瞬間刺透對方心髒不驚醒唐玉安,此人,必定是武功高強之輩!”

大殿上的武将以及有些功夫的人都開始惶恐起來,文官們默默的捏了一把冷汗,稍稍松了一口氣。

這髒水就這樣順利地潑到武将頭上,他們怎麽肯服氣。一名将軍站出來質疑道:“蕭督主,內廷司查這案子已經三年了,當日說驗不出傷,今日又說是致命傷,說辭前後不一,我們該聽信于誰?何況……”

那将軍看着蕭晚手裏捏着的鐵片,“兇手不可能發現不了這東西,又如何會留下證物?”

蕭晚心口顫栗了一下,這是她最怕的問題,果然沒逃過這些人的法眼。三年前的一塊鐵片,要尋找一日之內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其實,這個鐵片就是假的。是用唐玉安那些鐵片冒充的。

“他當然打算銷毀,不過大概是這東西太過硬實,只是讓他臨時掩藏起來。就算被找到,不知道唐玉安此等習慣之人,也看不出它有什麽用途,只不過我們運氣好罷了。若是何将軍不信我的推測,倒是可以看看另一個證據。”

蕭晚拎起一件內衫,“這是唐玉安死時穿的衣服,不是常見的棉制或絲質衣服,而是用的并不舒服的麻。大概是為了不被鐵片割損了衣物傷到自己。這衣服胸口位置,有一個很小的血跡點,因為時間太久,現在只能看見一點不一樣的暗色。奇怪就奇怪在,血跡不是靠內側心髒,而是靠外側,這說明兇手在行兇時可能因為沒料到他胸口鐵片而被針反傷到自己的手。”

“諸位可回想一下,三年前唐玉安遇害那日,可有認識的人是有這種傷的?”

那何将軍眼珠子一轉,他可沒受過這種傷,很多人都可以作證,于是一拱手,便退下了。

同樣很多人都大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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