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夜探

入夜的時候，蕭晚借着散步，往內廷司東面而去。燕三刻的畫就像是定時炸彈，她非得親自去看看不可。

韓昭看見他出門，猶疑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

通常這個時候，若是無事，這個膽小的督主會窩在被窩裏瞪圓眼睛看是否有刺客光顧。今日倒是有些反常。

韓昭從黑暗中無聲無息地走出來，“蕭督主，您去哪兒？”

蕭晚吓得一激靈，暗自撫了撫胸口，“我去那邊泡個澡。不行嗎？”

那邊，指的是蕭晚以前還是禦前小太監住的地方，因為皇帝寵愛，刻意為她引了一股溫泉進去。即便現在身為內廷司督主，偶爾，她也會過去泡澡。

一個“不行嗎”，讓韓昭本欲靠近的腳步遲疑地沒有挪動，他只是站在原地默默拱手一揖送行。蕭晚剛走了幾步，便聽見後面有聲音道：“向皇上禀報你的行蹤，那是我的職責所在。”若不是皇上刻意找他詢問，他本也不會說。他是個忠誠的人，騙不了人。何況他本來就是大內侍衛，是皇帝的人。從小，他只學會忠誠二字。

蕭晚轉頭看過來時，韓昭已經消失了。她差點忘記了韓昭向高啓告密這一茬兒。該不是這厮認為她是在提防他吧？那三天查案的事情，從高啓的反應來看，他是事後才知道的，所以可以排除韓昭主動告密的可能。

蕭晚長長吐了一口氣，也幸好這厮沒有跟來，若是被他看見橫梁上的東西，再被高啓一問，估計她小命都得交代在這裏。

蕭晚這邊方感嘆完，韓昭那邊便碰到從昭陽殿往內廷司而來的高啓。

高啓在夜風中站得筆挺，“人去哪兒了？”

韓昭單膝跪下，禀道：“蕭督主說去那邊泡溫泉。”

誰知高啓一聽這話，轉身便往東面而去。

韓昭茫然地在夜風中跪了一會兒，為什麽蕭督主洗個澡，皇上要跑這麽快？

看着高啓迅速消失的背影，韓昭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對不起蕭晚。

那廂蕭晚方走進那間屋子，突然又聽得一個聲音，“督主，需要我幫忙嗎？”熟悉的悠悠淡淡的口氣。

蕭晚看着一片漆黑，突然開始同情被玄武吓着的那只小貍貓了，聽說被玄武吓了之後，小家夥這幾日都沒尿出尿來，太醫都跑好幾趟了。

點起燭臺，蕭晚順手塞了兩根在玄武手裏——這樣，他就不容易失去玄武的蹤跡了。

自個搭了梯子，爬上橫梁，一看之下，果然有圖，刀刻的，還不止一幅。雖然燕三刻畫的技藝不怎麽樣，但畫中人是男是女還是能看得明白了。

蕭晚噎下一口氣，又掃了一眼玄武。

玄武跟只大黑狗一樣守在下面，滿眼虔誠地望着他。

蕭晚摸出匕首，将那些畫生生抹掉，這才放心地準備往下爬，誰知就在此時，高啓無巧不巧地出現，還興致盎然地看着他道：“你深夜爬房梁所謂何事？”

死韓昭！方才到底是哪個混蛋向他道歉，這轉眼又把他給賣了！

遠處屋檐上站着的韓昭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蕭晚本來就做賊心虛，被這一吓，手一滑，便從上面掉了下來。

高啓龍目一驚，趕緊奔過來，試圖接住她，可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站在橫梁下面的玄武蠟燭一扔，伸手就将蕭晚接在懷裏，毛都沒傷到一根。

高啓的龍爪只離蕭晚墜落的地方不足一寸，此刻空落落的在半空中僵硬了半晌，最後收了回去，龍目難免多看了旁邊的黑炭頭一眼，施施然往桌旁一坐，王霸之氣泛濫成災。他忍不住便将韓昭多看了一眼，那日的板子似乎罰得輕了點！

“朕記得，這屋子是你住過的。說說，你這是在幹什麽？”

蕭晚驚魂稍定，她也很想問問，你一個皇帝，此刻不跟妃子翻雲覆雨跑這裏來幹嘛？

“近日查卷宗，發現有些兇手喜歡在案發現場留下痕跡。我只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會成為下一個目标。”

謊言信手拈來，臉上褶子都沒打一個。

高啓氣息越發冷冽，“知道欺君之罪該如何處置嗎？”

蕭晚一下便慫了，只好老實交代燕三畫畫的事兒。

“哦？”

“他只說在東面的房子，我便一個一個查過去，看是不是有這麽一回事。”

內廷司東面這一片屋子本來就是內侍居住之所，因為離內廷司衙屬近，這裏也成了內廷司太監聚集的地方。蕭晚以前雖然也住這邊，但更多時間是呆在昭陽殿伴駕陪夜的。

高啓死死盯着他，好半晌才道：“既然你如此盡責，半夜還來爬房梁。不如，就趁着這個勁頭，把這邊的房梁都查了吧。”說罷，起身，拂袖而去。

看高啓全完消失，玄武才啓口問道：“就是這裏嗎？”

蕭晚點頭，但為掩飾自己的居心，她很淡然地做出結論，“這些畫，足夠他刻上半個時辰，燕三應該不是兇手，不過也不能排除他是幫兇的可能。”

玄武其實不太明白他家督主為何要欺瞞皇上，但以他遲鈍的眼睛都看出高啓今日情緒不對，是以他不得不提醒一下他這個看似聰明其實可能比他還蠢的督主道：“皇上好像在生氣。”

蕭晚遙望了一下遠方，高啓這喜怒無常的性子現在真的是愈演愈烈了。

“大概是最近寵幸靜妃太多，有點腎虛，虛火旺。”

玄武深以為然，還下意識地摸摸自己沒全好的屁股。督主果然不愧是督主，皇上腎虛都看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