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秦穆好整以暇地看着蕭晚的面癱臉,“莫不是蕭大人舍不得放人?”

張钊便緊張地看着蕭晚。蕭晚噎了一口氣,淡漠道:“聽說內廷司用刑很殘酷,那邊牢獄裏的村民怕是需要請大夫好好看看的。”

張钊又是一躬身,“還是蕭大人想得周到。這也免了他們求醫問藥的銀子。”

談話間,玄武和耿雲已經帶着那邊牢獄的人進了刺史府。蕭晚剛要起身,便被張钊好心攔下了。他尴尬地說道:“這些百姓怕是對司刑大人會有些誤會,所以,蕭大人此刻不宜露面。”

蕭晚已經看見進來的人擡的擡,扶的扶,她還記得在牢房裏,那些百姓說鄰村被刑訊死過人……

而幹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的人正是她名義上的手下……

蕭晚的腳步便頓在那裏,秦穆放下茶盞,“這些百姓我會處理。只是你打算如何處置那些緝事司房?”

“審一審再說。該關的關,該放的放。邢獄之事總要有個是非明斷。”

話音剛落,便見玄武帶了幾個人進來。一個是她見過的羅文傑,另幾個蓬頭垢面,俨然是囚犯模樣。

“怎麽回事?”

玄武上前拱手道:“秉大人,這幾個是丁卯部的緝事,因為羅文傑懷疑他們夥同外人刺殺了其他幾個部的緝事,而将他們下了獄。”

“司刑大人,我們都是冤枉的。羅司房與我們素來不合,早想置我們于死地……”

“蕭大人,別聽他們胡說!我若真要殺你們,不會關了你們半年還不動手!”

“你不過是想借我們引陳良出來罷了!”

“陳良?”沒記錯的話,這位也該是本地的役長。

玄武解釋道:“他是丁醜部役長,已于半年前逃走,下落不明。”來的路上他已經大致了解過了。這并州的形式比他想象的要複雜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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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不是做賊心虛,為何要逃?”羅文傑氣勢凜然。

蕭晚眯了眯眼,看來,內廷司內部不合,還真被張钊給說中了。蕭晚用了近一個時辰來審這幾個人。

并州的內廷司雖然司房人選未曾換過,但卻分成新舊兩派。

舊派以司房羅文傑為首,新派則以陳良為首。蕭晚原本以為,新派是外廷司向內廷司滲透的人,其實不然。

比如這個陳良,在唐玉安當督主時,他曾經擔任過司刑,且是管轄西北包括并州這一帶,在任時便跟羅文傑鬧出過不少矛盾。後來王廷勝上臺,将司房、司刑進行了一次大換血,以前效忠唐玉安的或他重視的人都被替換掉,不少像陳良這樣被直接貶到地方當緝事的。

若是王廷勝能多活幾年,大概陳良這幫人早被地方上抹殺了。蕭晚終于明白為什麽只是上面換個督主,內廷司會元氣大傷到無法立足的地步。

羅文傑抓陳良的理由很簡單:其一,并州緝事失蹤是從三年前開始,也是陳良剛調任并州役長之後;其二,并州十二役長,與陳良交好的有三位,這三年死了七位役長,陳良及另三位毫發無損,怎能教他不懷疑是陳良在背後搗鬼?其三,陳良也有充分的作案動機,因為三年前他被貶職,正是并州役長聯名上書彈劾所致;其四,他若真是無辜,為何會聽見風吹草動便逃之夭夭?

羅文傑覺得自己的理由相當充分。

蕭晚看着他面紅耳赤模樣,眯了眯眼,“既然你認為是陳良為惡,為何又去緝拿那些村民?”

羅文傑臉一白,“這個、陳良最後出現的地方便在豐樂山,三年前豐樂山爆發山洪土崩,是他率人去救援,這些百姓自然會幫他隐瞞……”

蕭晚氣息驟冷,果然很有邏輯!

“來人,先把羅文傑一幹人等押入大牢!”

蕭晚的脾氣來得極快,羅文傑甚至沒反應過來。

“蕭大人,陳良才是嫌犯,你該抓的是他!”羅文傑有點氣急敗壞,他都說明到這個份上了,沒想到蕭晚竟然還想關他!

蕭晚斜睨了他一眼,“本官要抓誰放誰,難道還要聽你的?”

羅文傑剛想蹦起來,便被玄武一腳踢中膝蓋,“啪”地一聲跪回地上。迫于敵強我弱,他沒敢硬扛,但那口氣卻是一時半會兒也咽不下去的。

“蕭大人只身來并州,想必是有大事要辦,下官不才,或許還能幫上點忙,即便幫不上,下官有上面認識的朋友,也能為蕭大人分憂解難……”

呵呵,這是在威脅我嗎?

蕭晚嘴角溢出一抹冷笑,“羅司房是在提醒本官,要把你關得牢一點,免得你給人通風報信?”

羅文傑臉色迅速灰敗而陰沉,這個蕭沐晨竟然軟硬不吃,如此不識好歹,等着,總有他制住他的一天!

“蕭大人言重了!下官只是在想如今上面督主正在查幾位督主被殺一案,聽說牽涉到幾位太宗時的忠臣,而不久前京中有信來,想要查在并州隐居的關雎大人,或許,在這件事上,我能幫上點忙。”

“哦,這麽說,羅大人是故意知情不報?”既然對方已經猜到她的來意,她便也無需再隐瞞。

羅文傑俊臉再度灰敗。

“既然羅大人知道那是督主要查的人,還故意隐瞞,我是否可以理解為羅大人對督主不忠呢?”

雖然現在內廷司不忠之人不少,但敢當衆承認的除非自己腦袋不想要了。

如此一問,羅文傑的氣勢瞬間洩了個幹淨,這個罪名就算将他就地正法都理所應當。

他抖抖索索跪在地上,終于彎了脊梁骨,“下官哪敢對督主不忠,只是并州緝事折損大半,先無力查證,不過我已經叫人明察暗訪了,相信過不了多少時日就該有結果……”其實,他根本就沒叫人調查,如此說不過是緩兵之計。

“果真如此,那便是我錯怪羅司房了。那在你将功補過之前,還是先去大牢裏待着吧。這樣,大家都安心!”

那些被關押過的緝事們面面相觑,羅文傑也算是世故圓滑之人,向來很能忽悠人,沒想到這位司刑大人從頭到尾都無動于衷,有好幾次,他們都擔心她被忽悠進去,中了羅文傑的圈套。幸好……

“至于你們,你們說自己是被冤枉的,有何證據?”

近三年時間,死了那麽多緝事,每件案子都要有自己不在場證明非常困難。一個人出來道:“我等願意協助司刑大人查明事情原委,若真與我們有關,我等願意賠上項上人頭!”

蕭晚微微眯了眯眼,這幾個人看起來正氣多了,但要放出來卻也不妥當。

“你叫什麽名字?”

“曹偉。”

“曹偉,你就代表他們出來查案,你應該不會置他們的性命于不顧吧?”

幾位緝事互看一眼,都暗暗點頭,曹偉拱手領命,“屬下定不負大人厚望!”

蕭晚忙了一宿,終于将內廷司的事情捋出個頭緒來。看着清晨陽光照進大堂,她揉了揉眉心,深深吸了一口氣。

忽然一盞茶放到她面前,秦穆逆光而立,斜睨着她,道:“你打壓得如此厲害,不怕他們反彈?”

做事快刀斬亂麻固然好,但卻容易顧此失彼。內廷司內部本身就不太平,何況內廷司大多都是從外廷司調派的人手,涉及的利益糾葛已經不單單是個內廷司了。

羅文傑等人敢嚣張跋扈至此,将自己淩駕于刺史之上,上面斷不可能沒人。蕭晚如此行事,必然埋下隐患。

獨木難支,任何參天大樹都必須根深蒂固,顯然,她還不具備這個條件。

蕭晚看着那張英俊的側臉,一夜的陰霾稍稍驅散了些許。

“若只是小病,用良藥慢慢調理必然是能好的。可如果是毒瘤,便只能徹底剔除。”

秦穆突然笑了,而且笑得特動人心魄,“其實,內廷司整個就是個毒瘤?”突然低下頭,湊近蕭晚耳邊,接着道:“蕭督主可要把自己也徹底剔除了?”

蕭晚僵了一下,面癱臉上愈發淡漠起來,“大将軍說笑了。我頂多算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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