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蕭晚面不改色地喝完一盞茶,安撫了一下受到荼毒的神經,這才道:“聽說并州緝事死了無數,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羅文傑聽蕭晚開口,以為她氣已消,立刻起身拱手。

結果蕭晚只淡漠地掃了他一眼,悠悠道了一句,“你還是跪着吧……”

羅文傑背脊一僵,老臉一紅,噗通一聲又跪在了地上,那聲音之響亮,聽在衆人耳裏有一種詭異的舒坦感。

自三年前,第一個緝事無故而亡,接二連三便有緝事失蹤或者橫屍荒野,他們遍尋兇手不着,只能拿了附近的百姓來審問,試圖從中找到線索。可不但沒查到什麽線索,反而緝事越死越多,這三年來,并州十二役長,死了七個,好幾個聚所一個活口都沒能留下來。

而內廷司上面因為督主不是死掉就是失蹤退隐,上層的官吏也随之不停更換,從上到下由內到外,幾乎是一盤散沙。他們這千裏之外的并州,根本無人問津。即便是司刑官,也已經多年不見下派,只好自生自滅,犯了這僭越之罪。

“……既然如此,為何不見并州的奏報,反而一派歌舞升平?恐怕你就不想司刑下派,好做一方地頭蛇?我說得可對?”

羅文傑趕緊磕頭,“司刑大人明鑒!下官的确是有私心,并州之地死了這麽多緝事,若是上報,下官怕小命不保。何況在第一個緝事被殺時,下官也上報過,可是并沒有任何人下來查探,甚至沒有任何回音。想必是京中事務更繁雜,怕是顧及不暇,本想着查探出真相将功折罪,誰知事情反倒越來越嚴重,司刑大人您倒是先來了。”

“你說上報過?”蕭晚與玄武皆是一驚,為了這個案子,他們可是将近十年這四個州的卷宗都翻閱過了,何曾看到什麽上報公文?

秦穆看了蕭晚一眼,難得露出點同情來,只不過,戲谑之意更重。

“下官所說句句屬實!不信,司房之中還留有謄抄的備份公文,蕭大人盡管查驗!”

“查自然是要查的,不過,眼下要處理的是你濫施刑罰魚肉百姓的事!”

一幹人等大驚失色,只有羅文傑跪得頗有“氣節”。其他人看他雖然口裏在求饒,并沒有露出驚惶,不由得稍稍安下心,盡皆看向羅文傑,伺機而動。

羅文傑不是不怕,而是在他看來,蕭晚此番最多做個姿态罷了,若真處置了他們,這并州便無他可用之人。

京中早有飛鴿傳書,說秦穆極可能是刺殺內廷司各位督主的主謀,這位司刑不可能沒所顧忌,否則也不會只身去找緝事。他既然找緝事,便是需要他們效力的,他們便還有利用價值,也便有了籌謀後事的機會——哼,一個司刑而已,雖然官職比他大,可他在京中不是沒人!

看羅文傑如此,其他人心裏稍稍有了些底,那些驚惶也迅速收拾得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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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光景看在刺史府一幹人眼裏,便顯得有些暧昧。連耿雲都懷疑蕭晚此舉不過是做戲給他們看罷了,方才還打算保住蕭晚的軍士在得知蕭晚真是內廷司人時直覺自己可憐的小心髒受到了嚴重的欺騙,而現在,他們感覺到了上天無情的嘲弄。

真不怪他們懷疑蕭晚用心,實在是那小身板小嗓門還帶些軟糯的聲音實在沒有一點司刑該有的威懾力。可就在人心浮動時,這個小嗓門卻再次刷了一下他們的下限。

蕭晚沉吟半晌,看向秦穆,“大将軍,可否借你虎贲營的将士一用?”

蕭晚這才知道,出門不帶兵的坑爹之處了。州刺史府的人她是指望不上的,原本以為內廷司地方緝事還能用一下,沒想到反而是要借兵來對付這些緝事們,真是坑爹啊!

她不得不慶幸秦穆這麽及時地帶兵過來,仿佛他早料到會是如此的一般。

聽得此話,堂上所有人面色大變,地上跪着的人終于又開始顫栗了——寧願向宿敵借兵也不用他們,這是要下黑手的節奏啊!

秦穆很是大方,沖虎贲營的将士使了個眼色,為首的立刻調撥了一支隊伍給她,“蕭大人有何差遣?”

蕭晚道:“麻煩諸位随玄武往內廷司牢獄走一趟。”

蕭晚又對羅文傑道:“你把所有犯人都交給玄武。若是少一個,我會考慮用你們的人頭來補漏。”

同樣溫和軟糯的語氣,吓得羅文傑臉色一片慘白。這位司刑不但沒打算用他們,反而還想治他們的罪?羅文傑沖潘爽偷偷使了個眼色。若真要追究起來,他們這些人怕是一個都跑不了。

蕭晚捋了捋茶盞,這刺史府的茶可比她喝的茉莉花好多了,果然當座上賓是有優待的。

抿了一口茶,說道:“羅大人,僭越渎職不是什麽大事兒,但這個案子涉及到內廷司緝事被殺,為保你們性命,最好配合我一下。”依然是溫溫柔柔一句話,這次聽在人耳裏卻有一種琢磨不透讓人不寒而栗的味道。

堂下跪的人皆是一抖,又聽得那把小聲音道:“張大人,借刺史府的牢獄一用。”

張钊醜陋的臉又笑成一朵菊花,“榮幸之至。耿雲,這事交給你去辦。”

耿雲立刻出列,不由得多看了蕭晚一眼,似乎沒料到他辦事如此幹脆利落。

料理完內廷司的人,張钊試探道:“那些村民,蕭大人想如何處置?”

蕭晚捋着茶葉,不去看張钊那張醜臉,道:“張大人覺得他們都是無辜的?”

無不無辜難道你看不出來?

可內廷司定罪從來不管是否有罪,而只看是否該他領罪。

張钊委婉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意見,“那些緝事出行,通常都整隊出發,他們又經過特別訓練,這些村民怕是沒有對付他們的能力。”

“那張大人有何高見?”

張钊拱手,“高見不敢。只是并州緝事失蹤是從三年前開始的,恰逢內廷司督主之位換人。地方緝事也進行了一次更換,新舊兩派便時常內鬥。失蹤的大多數是舊派。”

“依張大人的意思,他們是起內讧自相殘殺?”

“我也只是猜測,蕭大人才是司刑官,這事自然是蕭大人說了算。我只是擔心那些無辜的村民誤了農時,一年衣食無着落。”

蕭晚看向秦穆,秦穆抿了一口茶,道:“那就放了吧。”

張钊一張菊花臉瞬間喜笑顏開,趕緊起身拱手道:“那我代那些百姓多謝大将軍了。”

蕭晚額角一跳,這跟秦穆有半個銅板的關系嗎?明明她才是決定是否放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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