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多,顯得話唠。
“呦,咱孟少這是心疼了吧,得,丫的,這千年不化的石男要是變成情聖,咱還真有些不太習慣。”
與幾個人一起來的幾個女生,除了黃亞峰身邊的那個,其他的好像相互間都很熟絡。年齡似乎也不大,穿着卻很前衛,從進門始就一直盯着袁遠,眸光裏有若有若無的輕慢和敵意
袁遠早就注意到了,只是故作不在意,但孟逸辰的臉色卻明顯的陰沉下來,淡淡掃了幾個女人一眼,不陰不陽的說了句:“哪找來的,有點不懂事啊。”
三個女生,頓時就變了臉色。
菜上來,袁遠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發現房間裏的三個女生都不見了。
“幾位美女呢,也去洗手間了?”
孟逸辰把筷子遞到她手裏,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她們有事先走了,來,坐下吃飯,把這碗燕窩先吃了,美容養顏對身體好。”
袁遠笑笑,接過碗,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湯,優雅地送進口中,然後拿起面巾紙,輕輕地拭了一下嘴角,然後才舀第二勺……孟逸辰給她夾菜,她也只是笑一下,然後夾起來優雅的送進口中,不太明顯的咀嚼,看得對面的幾個男人頓時石化,忘記了自己的手中也拿着筷子,有一項必做的事務,叫吃飯。
一頓飯吃下來,桌面上象有默契似的除了吃菜的聲音,連個粗點的喘氣聲都聽不到,直到吃得差不多了,袁遠擦了一下嘴角放下手中的筷子,那些光瞪着眼睛看他的眼神們才急急的收回去。
袁遠離席去洗手,劉軍首先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松了一口氣,“奶奶滴,你哪兒弄來一前清的格格,這麽個細致法兒,這樣的極品,以後得當祖宗似的供着吧?”
“從小就這個樣子,其他方面倒很随意。”孟逸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着袁遠走出去的背影,心裏甭提有多樂呢,這個丫頭,正如林叔叔說的,就是人前特給面子,大大方方的,很能拿出手。
“靠,你不是吊着老林他那個寶貝閨女呢嗎,這麽個玩法,你家老太太老爺子那兒通得過嗎?”黃亞峰擔心的蹙了一下眉,看這個丫頭,在他們這個圈子裏算是個異類,不過看孟逸辰的樣子,倒是的确寶貝她的很。
“怎麽會通不過,門當戶對也是講嫡出和庶出的,林家正牌的千斤小姐,不知道多少王孫公子巴巴兒的等在後面排隊呢,他們樂還來不及。”
☆、66
陸俊平的眸子立時瞪得有兩個大,“不會吧,這就是老林傳說中那個‘野’出的丫頭?”
“滾,會說人話不你。”孟逸辰擡手一拳招呼在陸俊平的肩胛上,痛得陸帥哥直吡牙。
“你也太不地道了,人家就兩個女兒,你大小通吃,不分疏遠。還是咱孟少有種,純爺們,不佩服都不行。”劉軍沖孟逸辰伸出拇指,卻遭了一記白眼。
“言歸正傳,今兒帶她來,就是想跟弟兄們認個臉兒熟,小丫頭做事懵懂,我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幫我照看着,別讓她捅出大婁子來就成。”
孟逸辰話外有話,幾個人還沒來及問,袁遠已吹幹了手走進來。
袁遠值夜班,從會所出來,孟逸辰徑直把袁遠送到了醫院。
喬雪正要換衣服走出醫院,被袁遠在辦公室裏堵了個正着。
“你幹嘛呢,這叫軍閥加土匪,都是我爸的那套作風,什麽時候傳到你這兒了。”看着袁遠将她剛拎到手裏的包包一把搶走重新扔進櫃子裏鎖了櫃門将鑰匙拎到手上的行為,喬雪叫嚣着反對,但反對無效。袁遠壓根兒就沒想給她個人的自由空間,一把從衣架上重新将大褂扯下來扔給她。
“晚飯在食堂吃,今晚值夜班,産科本來人手就不夠,正好缺你這樣的專業護士,乖乖兒的,給我敬業一點。”
喬雪一把撥開袁遠拍打在她面頰上的柔軟手指,一腳将身後的凳子踢開。
“我今晚有事,再說我在産科也早就沒了編制,誰來排我的班,你這不是成心要我難堪出我的醜嗎。”
“要想不讓人看你的笑話,就自己做出成績來,別這副要死不死的德性,告訴你,今晚你哪兒都不準去,只能留在醫院裏好好兒的上班。”
“袁遠,你別過份,我的事情我爸都不管我,你憑什麽管,你又拿什麽管。”喬雪漲紅了一張小臉跟袁遠掐,可袁遠壓根就沒打算理她,抓起她桌上的電話打內線。
“廖主任,你幫忙安排一下産科今晚的排班,喬雪值通曉,還有,給門衛傳達下去,不管任何理由,今晚都不準喬院長離開醫院。”
喬雪過來一把搶下電話,“袁遠,你想軟禁我?別太過份,我可不是法盲,你這樣做不過了啊。”
袁遠今晚的确動了軍閥的念頭,如果不這樣的話,喬雪順着她自己設計好的藍圖向下滑行,會背離願望越滑越遠,她不能不管。
“小雪,別以為你想做什麽我不知道。就憑你吊的那個男人,一個處級幹部就能捍動你家老爺子的地位?你也太異想天開了吧,如果你爸是那麽好對付的人,你媽媽那麽受喬家老太太寵愛的媳婦兒,怎麽會一朝失足落馬,到南方去了這麽些年,身邊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你也不想想他最恨什麽。
這麽多年了,他不管你,不是不疼你這個女兒,而是你太倔。你到他跟前去服個軟說些貼已的話,你不還是喬家門裏的公主嗎,何必跟你媽一樣,心裏憋着委屈不往出來倒,那不是成心在跟你爸扛嗎。
慢說是那個三流處長跟本就連喬市長的邊邊的兒都擦不上,就算他有機會有手段能把你爸爸拉下來,你就高興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看着喬家人倒黴你高興的話,我教你一個辦法。”
看着喬雪漸漸平靜下來的情緒,袁遠知道,她的話,喬雪還是多少聽進去了些。
“喬铮的公司在浦寧正在競标城市基礎設施的重建和改造,斥資近十個億。那個豬頭處長也許近不了喬家,但是在這個标段上做做手腳,他的能力還是不欠火候的。喬铮投到這個标段的錢,都是你爸經手批的,喬铮的工程一擱淺,銀行的貸款還不上,肯定就會有人徹查此事,到時候不用別人拉,你爸自自然然的也就下來了。到時你完成了你的心願,喬家的地基也開始松動了,做這種舉手之勞的好事,何不快哉。”
袁遠的話,聽得喬雪背後冷汗直流。
“袁遠,沒看出來,你的陰招還挺多的呀,你想做什麽?”
袁遠一看喬雪臉上警惕的表情,知道她着道了,臉上忍着沒露出高興的表情,繼續裝陰沉。
“喬铮要收購我家竹馬哥哥家的産業,你幫我在城建标段上套牢他,讓他□乏術,我好拯救我的夫家不是。”
“呸,我喬雪交友不慎,怎麽惹上你這麽個狼,我哥他到底哪兒對你不起了,看看你上學的時候,他每天象三孫子似的在你鞍前馬後的跑,怎麽就焐不熱你這個冷血的心,到頭了還從背後算計他。袁遠,我喬雪今天把話摞這兒,我跟喬家的恩怨是我的私事,如果你敢動我哥敢動我們喬家人一根毛發,別怪我跟你翻臉。”
喬雪滿腔的氣憤,一把抓過袁遠手裏的大褂,扭身往門外走,“從今天起我就守着你,看你能玩出什麽陰的來。”
“你幹嘛?”袁遠一看喬雪轉身的方向不是産科,跟在身後想拉住她。
“我去找廖峰,把我換到胸外去。”
胸外是外科唯一不開門診的一個科室,到這裏住院的病人大多是從別的科轉診的,所以每天的當班醫生最忙的一件事,除了照顧自己手下的病人,就是捏着別的科室送來的會診單東跑西颠,樓上樓下的去會診。
今晚胸外當值夜班的醫生有兩個,另一個是科主任,也是興華醫院的資深心肺專家,象跑上跑下會診這些事兒,向來都不會麻煩到他的頭上。
袁遠從上班後開始會診,處理完手中的十幾張單子回到胸外的時候已是淩晨兩點了。
秦默去美國參加學術交流了,院務有幾位副院長,科裏的事務有這位心肺專家莫主任,袁遠與這個心高氣傲,從不把她這樣的年輕醫生放在眼裏的主任從無過多的交流,回來就趴在醫生辦公室寫會診報告。護士長何潔拿着一張會診單進來。
“袁大夫,肝腸科的會診電話,催了十幾次了。”
袁遠接過由護士長接電話後填寫的會診單,上面的時間顯示是半小時前的。催得這麽緊?
“我剛從肝腸科回來,他們也沒人告訴我。”說着,已起身着手收拾出診的東西。
何護士長手中已拿好病歷夾,朝袁遠遞過來,“他們科的電話是讓莫主任直接接的,可莫主任……他說讓你去。”
何護士長的話沒有說完整,但聰明如袁遠,還是猜出了其中的玄妙來。
莫主任不但心高氣傲,而且愛喝酒,過去在他身上發生過的醫療糾紛,有好幾起都是因為飲酒後的失誤造成的,今晚,他恐怕是不敢吐着酒氣出現在其他科室的同仁面前吧。
隔壁的護士值班室不時的有鈴聲響起,伴着護士的詢問,聽得出還有喬雪的聲音。
袁遠笑了,哪怕喬雪對胸外的業務什麽都不熟,最起碼她肯安安靜靜的呆下來,跟着值班護士處理傷口,揭開不堪目睹的創口換約,比起她原先天天遲到翹班,算是進了一大步了。
“袁大夫,你笑什麽?”何護士長看到袁遠臉上的竊喜,不由瞪大了眼睛,一個會診而已,有必要高興成這樣麽?
“護士長,這個喬雪是個讓人頭疼的人,以後就麻煩你多擔待着她點,只要她不捅婁子,你留在身邊慢慢的□,其實她還是蠻喜歡自己的專業的。”
走廊上突然響起了一陣疾如暴風般的腳步聲,袁遠還沒來及想發生了什麽事,原本就虛掩着的門被一腳踢開,啪的一聲撞到牆壁上,随即,門上的玻璃因為撞擊太狠而不堪忍受,稀哩嘩啦的掉下來,碎了一地。
踢門進來的是個很榜的男人,象山一樣摭住了面前大半的光線。袁遠還沒看清他的相貌,下一刻,自己桌上的東西已經在他長臂一伸的時候一個風圈落葉般的态勢,統統地灑到了地上。
而伴着這稀哩嘩啦的碎裂聲的,是男人如獅吼般的聲音。
“什麽他媽的狗屁醫院,一幫廢物,一幫飯桶,一個會診磨磨唧唧這麽久還到不了位,要你們這幫大夫是幹什麽吃的?”
一聲怒吼之後,下一步就是男人粗野的伸手,一把揪住袁遠肩上的衣服,不分青紅皂白拖着她就往外走。
“喂,你誰啊,抓我幹什麽?放手啊。”
由于男人用力,手下的狠,袁遠肩頭的肌膚也沒能逃過他的鐵爪,連衣服帶肉,被一陣風似的拖上了走廊。
“剛才要求會診的電話是你接的吧,身為醫生,就這麽不拿患者的生命當回事,我看你們這醫院是離關門不遠了。”男人手勁大,袁遠幾乎是被他拎着往電梯的方向拖。
聽到聲音的喬雪和兩個護士撲過來追,都被他一聲怒斥給吓了回去。
“不想死的都給老子滾回去,這兒除了醫生,沒你們什麽事。”
袁遠頭一回在醫院碰上這種霸道又嚣張的患者家屬,大腦被他的吼聲震得愣愣的,身體象一片葉子似的被他帶着飄。
“先生,請你放手,我自己可以走。”袁遠掙了幾掙,電梯正好下來,男人手一松,打了一個趔趄撞在電梯的轎壁上,額頭差點被撞上,男人手快,一把将她扯住,等她站穩了才松手,從上到下的打量了她一眼。
“你是醫生?”
☆、67
袁遠掙了幾掙,電梯正好下來,男人手一松,袁遠打了一個趔趄撞在電梯的轎壁上,額頭差點被撞上。幸虧男人手快,一把将她扯住,等她站穩了才松手,同時從上到下的打量了她一眼。
“你是醫生?”
“要不然呢,你抓我幹什麽?”
‘你們科再沒其他醫生嗎?“男人的語氣很沖,看樣子随時能把人宰了的表情。
“有啊,可你只找了我。”
袁遠對答如流,身材高大的男人舉起拳頭狠狠地砸在轎壁上,自言自語地罵了一聲,袁遠沒聽清楚。
男人堵在電梯口,手指霸道的壓了下行的十層。
袁遠躲在一邊,從電梯轎壁上瞪着堵在電梯轎門邊的男子,長得不算難看,是屬于男人中很有型的那種,因了生氣,此刻渾身都透着危險的霸氣。
氣場很足,但是下場會不會很慘捏!!!!,袁遠嘆了口氣,搖搖頭。
果然,電梯在十樓一停,門外,齊刷刷站着四個身材槐梧的保安,個個臉上露着殺氣盯住面前的男人,一副随時動手的架勢。
袁遠站在蠻撞男人的身後,沖跟在四個保安後面的廖峰揮了揮手。廖峰會意,沒有示意虎視眈眈的手下動手,而是眼睜睜地看着骠悍男人腳步匆匆地從面前走過。
袁遠給廖峰遞了一個眼神,自己跟在男人身後往病房走,但是廖峰并沒有領命離開,而是帶着人跟上了袁遠。
十樓的這個病區是高幹病房,一面走廊,也不過五六個病房,都住着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大人物,整間病房有房有廳有廚房,又有二十四小時值守的專業護士和醫生照理,象袁遠這樣資歷的醫生,對這個樓層也是只有敬畏而無緣接近。
袁遠被這個蠻漢拽進去的時候,近八十平米的病房裏已經圍滿了人,男男女女肥肥瘦瘦,全是患者家屬,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哪個豪門的大人物。
已經有四五個科室的主治醫生的主任醫師,正圍在床邊小聲的議論着病情。
袁遠接過病歷,一小時前因腹痛不止被急救車送過來的,當時的急救是按急性闌尾炎的程序處置的,但是還沒上手術,僅僅只是注射了鎮痛藥,病人便開始發燒昏迷。
接手急救的醫生沒敢冒然處置,先将病人安置進了病房,然後緊急召集各科大夫會診。
病人處在昏迷中,心跳驟減,血壓下降,體溫增高。
袁遠聽了一下病人的肺部和心髒,并沒有發現問題,但是病人的高燒就是不退。
袁遠又看了一次病歷,尤其是其他科室的診斷,她幾乎一字不漏的看了一遍之後,合上病歷,轉身向圍在四周的人群開口,“病人的家屬在嗎。”
“在。”聽到問話,圍在四周的十幾個人默契地往前攏了一點,個個臉上一臉渴望。
袁遠分不出誰是誰,就問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女人,“病人病發前有什麽特殊症狀嗎?”
“大夫,你們來一個人問一句來一個人問一句,這話你們都問了幾十遍了,沒有,沒有,發病前他除了肚子疼,甚至連一個藥片都沒吃過,好好兒的。”
“那在此之前,病人有沒有住過醫院,都用過什麽藥,有沒有做過手術?”
這話問得特別,所有的家屬都不吭聲了,剛剛那個拽她進來的男人立時兇神惡煞的圍上來,拉住袁遠的胳膊向後一扔,“你他媽會不會看病,不會看給老子滾。”
病人在生死尤關之際,袁遠職業的性氣發揮了作用,對男人的粗野和魯蠻毫不示弱。
“如果憑你的嗓門就可以救人的話,你大可以帶着你的親人離開,否則就給我閉嘴。”
袁遠的氣場在這種鬧哄哄的場合中似乎真的起了些作用,一時間,已經開始嚷嚷的和正準備嚷嚷的,全都默契的閉上了嘴。
剛剛被問話的女人這才恍過神來,回答袁遠的問話。“他身體一直很好,這麽多年了,就是藥都沒見他吃過幾片。”
袁遠恢複了臉上的職業嚴謹,“那他的家族中有沒有人住過院,做過手術什麽的。”
女人想了半天,臉上的神色瞬間緊張,“十年前我婆婆住過院……當時的症斷是肺癌晚期……大夫,他的情況和我婆婆是不一樣的,他們……”袁遠擡手示意女人止住話題。
“手術成功了麽?”她問了個題外話。
女人搖搖頭,“剛上手術臺,連刀都沒開就……”
女人的一句話,徹底坐實了袁遠的猜測,一張原本就白晰的小臉,瞬間變色。
“李主任,請馬上停止一切常規的退燒藥,采取物理降溫,通知急診馬上手術。”
年齡和資歷在這群會診醫生裏都最高的李主任眉頭皺了一下,問袁遠,“袁大夫能确症患者的症狀?”
“惡性高熱。”
惡性高熱?五萬分之一的因麻醉類藥物引起的突發性疾病,死亡率高達百分之百……
袁遠的結論一出,在場的醫生瞬間石化。
“沒有時間猶豫了,李主任。”袁遠已經說的很清楚,但凡是個醫生,沒有不知道這種病症所帶來的後果的,但是,病人的身份特殊,此刻李主任有些作難了。
袁遠對此已失去了耐性,轉身吩咐随後跟過來的廖峰,“通知藥劑科準備特殊麻醉藥品丹曲洛琳,所有的心肺和肝腸科主治醫師準備好随時急救,進六號手術室。”
“李主任,那就請征求病人家屬的意見吧,沒有時間了。”
袁遠在手術意見書上簽了字,還不等其他醫生答複,已轉向圍在身邊的病人家屬,“手術有危險,但不手術更危險。這種病在臨床記載中,發病率是五萬分之一,多屬于家族遺傳,死亡率幾乎是百分之百,如果錯過了時間,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你們商量一下,時間不要太長。”
其實袁遠的話音一落,廖峰的電話已經接通了相關科室作準備了。
但是,袁遠所要的丹曲洛琳醫院沒有。
“那就跟其它醫院聯系,要保證時間。”
廖峰的辦事效率不得不令人嘆服,但是一圈電話下來,他還是為難地沖袁遠搖頭,“我市各大醫院都沒藥。”
袁遠一下急了,“不要眼睛只盯着本市,聯系其它城市醫院。”
廖峰不敢耽誤,翻開通訊錄抓起電話就打。“袁大夫,病人還能支撐多久?”
除了留在病房裏的兩個本科醫生,李主任和其他醫生都圍在醫務處廖峰的辦公室裏。袁遠和李主任交換了一下意見,最後确定,“三小時。”
三小時,依病人的身體素質,這個時間,也許是他的生命極限了。
“有了,津壇醫院有藥。只是……時間上恐怕來不及。”廖峰放下電話,用眼神征求諸醫生的意見。
京壇醫院離浦寧八百多公裏,即便是超級賽車手,在警車開道一路暢通的前提下也需要三個多小時……但是,進了醫院的病人,哪裏有眼睜睜看着往外擡的道理。
救,要救,一定要救!
“李主任,麻煩你去征求一下他們家屬的意見郵局許他們有辦法。”雖然不知道這個患者是什麽人,但從圍在身邊的這幹人的言談舉止就可看出,這些人來頭不小,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人,來頭不小。
從一進病房到現在,袁遠沉着冷靜的表現,和患者到上的醫務操守,早已經讓這位老資歷的大夫對她另眼相看了,對袁遠的話,他沒有任何異議的贊同。
果然,李主任一開口說有藥,但時間上趕不及時,為首的這個被人叫葉昭的男人第一時間舉起了電話。“二叔,你快求救我爸……這裏的大夫說是很罕見的病,只有你們京壇醫院有藥……三個小時內必須要到位,否則……好,謝謝二叔,我等你的好消息。”
葉昭挂了電話,回頭抓着神情緊張得快要繃不住了的那個女人的手,“媽,別擔心了,二叔說派直升機送過來,爸爸會沒事的。”
他的話一落,女人身一歪,暈倒在兒子懷裏。
“媽媽……”剛剛才安靜下來的樓道裏,驟然又傳出了一聲呼叫聲。
袁遠正在給喬雪打電話。
喬雪的爸爸是京壇市市長,讓喬雪親自給她爸爸打電話讓他批個條……其實從李主任與尋幫人談話的表情她就可以斷定,這事兒他們自己就可以搞得定,可是這個時候再讓喬雪給她爸爸打電話,意義不不同了。
父女兩個冷了這麽多年,也許,這是一個契機。
喬雪不笨,她知道袁遠的用意,卻并不知道那個患者有無生還的機會并非真的系于她的努力,不管是挂名的也好,有實權也罷,挽救病人的生命都是醫者的本份。
袁遠在急救室為剛剛暈倒的那個女人做心肺複蘇。這一晚,注定是沒有讓人松懈的機會了。
從走廊裏傳來第一聲驚呼時,袁遠第一個趕到現場。病人生命體征一點點消失,袁遠一面指揮着馬上送急救開始搶救,一面跪在女人身邊做胸部按壓。
半小時後,女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病人脫離生命危險。
袁遠疲憊地轉身,剛剛在門後的椅子上坐下,門便被一把推開,那個一身火爆的男人沖進來,撲到病床前,拉住了女人的手,聲音開始哽咽。
“媽,你沒事吧,別這樣吓我。”他跪在床前,低頭垂淚,女人伸手撫着他濃密的黑發,聲音虛弱的問,“你爸爸咋樣了?”
“他會沒事的,二叔說,直升機在兩小時內會趕到,應該快了。”母子兩個抱頭垂淚,袁遠突然覺得,這一幕好感人。
假如媽媽出世的時候同,身邊有個董得急救的人……
這世界上,原本永遠就沒有也許。
六號手術室是重症手術室,惡性高熱這種病例又屬于極罕見的病例,各個科室可以上手術的醫生幾乎全聚攏過來,象實習生一樣候在一邊,看李主任帶着一幫年輕大夫給病人做物理降溫。
兩小時之後,門外突然響起了一個清晰而興奮的聲音,“藥到了,讓所有的醫生都松了一口氣。”
藥是到了,但是重症室的麻醉醫生卻滿頭大汗,拿着藥翻來覆去的看,就是下不了決心。
所有醫生的目光,瞬間聚攏到他身上。
惡性高熱考驗的是麻醉師的技術和專業素質,這種考驗,是普通的麻醉師無法完成的。
袁遠暗嘆了一聲,竟然忽略了這個。
正在此時,手術室的門被推開,進來一位四十歲上下的女大夫,她已經換好了手術服,舉着雙手來到手術臺前,與正面的李主任點頭,交換了一下意見。
麻醉科的人袁遠認識的不多,這位被其他同仁用眼神認定了的麻醉師跟袁遠用眼神交換了一下意見,之後,開始最後測定病人的心跳、血壓、脈動。
一切正常。
“各位大夫,我要用藥了。”
袁遠做中心靜脈插管,手法快而娴熟。
而手術監控室裏,越聚越多的患者家屬幾乎将幾十平方的房間湧得水洩不通,個個屏心靜氣,圍在五屏幕前看手術的全過程。清晰的圖像中,鮮血,藥品,手術器械,甚至醫生們眼中的表情都無一遺漏。尤其是那個膚色淨白,象個實習生一樣的女大夫。表情鎮定,沉着,一下子讓這些乍一見到這種血淋淋一幕而揪心不已的家屬們冷靜了下來。
手術很成功。
作為資歷最淺的醫生,袁遠留下來做最後的縫合。
最後進來的麻醉醫生叫江雪雁,是興華醫院麻醉科主任,也是興華醫院最好的麻醉師。當所有的醫生都離開,病人被送進麻醉室繼續觀察後,她才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一遍遍地在腦海裏回放劉大夫給她打電話時的那句話。
“惡性高熱,胸外的一袁大夫确診的。”
惡性高熱?袁大夫?莫名的興奮讓她掙開老公的懷抱,一躍而起她,急匆匆穿上衣服沖出來,可是,站在面前,神情鎮定的這位袁大夫,卻是個二十多歲,象實習生一樣的小大夫!奇怪的,她們還有着相似的容貌!
難道是自己睡着了,一覺穿越到二十年前了……下意識地在鏡子裏看了一下自己的容貌,才松了一口氣。四十多歲的女人和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哪裏有可比性。
但是,歷史何其的相似,二十年前,她膽顫心驚碰上的第一例惡性高熱,也是一位二十多歲的袁大夫,在危急時刻拯救了她。
二十年後……又是一位袁大夫。
江雪雁歪在椅子靠背上,仰頭,兩眼望着天花板,好像那盞泛着白光的燈具會給她答案般的,卻隐約覺得身後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盯着她看。
江雪雁下意識地扭了一下脖子,門口,果然倚着一個人,蹙着一雙探究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
江雪雁趕緊将翹在桌上的腳收下來,對倚在門邊的袁遠微笑了一下。
“袁大夫,既然來了怎麽不進來。”
袁遠雙手插在大褂的口袋裏,對江大夫的招呼回應了一個笑容,“看你沉思,沒敢打擾。”
江雪雁起身,倒了兩杯水,遞給了袁遠一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的開口,“有事?”
袁遠的目光停留在紙杯中飄浮的褐色茶葉上,抽着鼻子聞了聞味道。紅茶中的精品,大紅袍中的精華,每年的産量超不過百斤,基本無價。想說的話,在晃動了一下杯子之後,咽了回去。
“您是江大夫?興華醫院的精英人物,技術最精湛的麻醉師,今天的表現,真的讓我大開眼界了。”
剛剛看到袁遠時那一剎那的愣神,因了袁遠的這句話,瞬間給打上了問號,驕傲如江雪雁樣的人物,第一時間放棄了繼續與袁遠廢話的念頭。
“袁大夫若是專程為了說兩句奉承話而來,現在你可以走了,我要去病房,病人快醒了。”
袁遠不急不惱,對臉上明顯寫着送客二字的江大夫回上一個微笑,跟在江雪雁身後出門。對這個高傲的女人,她有的是耐性。
袁遠剛來醫院的時候,正是江雪雁出國進修的時候,現在剛剛趕回來,還沒有正式到醫務科報備上班。
果然,江雪雁在走廊上放緩了腳步,試探性的回頭瞅了一眼與她并肩而行的袁遠。
“你,是怎麽知道這個病的?”
袁遠的唇角蹙起笑魇,“在我媽媽的日記上看到的,各種症狀都記得很詳細。那江大夫您呢,您好像對這個病情很熟悉。”
江雪雁停下腳步,審視的目光越發的詫異,“你跟袁詠儀是……”
“她是我媽媽。”袁遠臉上的微笑,輕俏淡泊,說過的話,如一縷清風,頓時掃去了江雪雁心中的不快。
“你是袁詠儀的女兒?你媽媽呢,她還好嗎?現在在哪個醫院?”江雪雁的表情頓時豐富,一連串的問題上來,險些讓袁遠無措。
☆、68
乍一看到這張似曾相識的臉,江雪雁以為又回到了二十年前,她們還都是實習生的時候……同樣的病例,只是那一刻他們誰也不知道會出現後來的狀況。麻藥剛剛推完,病人喊頭暈,當時她以為是正常反應,卻沒想到下一刻,那名喊頭暈的患者一頭栽倒,昏迷不醒人事,手術還沒有開始,病人已高燒不退。
那一刻,她簡直象感覺到了世界末日到般的絕望,從醫的生涯,似乎也就要在此刻劃上句號了……
手術室裏,氣氛緊張,所有的人都在忙着搶救,只有她象傻了一樣的杵在原地渾身打擺子。就在這時,有人卻向她伸出了手,拍着她的肩膀說:“,沒事,這不是你的錯,一定會有其他辦法的。”于是她看到了與她同為實習生的袁詠儀,拉開手術室的門跑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手術醫盡乎已對所有的搶救措施感覺無望的時候,袁詠儀氣喘咻咻,捧着一本書跑進來,高興的告訴所有的人,“有辦法了。”
那一刻,她的世界裏似乎重新燃起了曙光,眼前卻是被淚水模糊的什麽也看不見了……
袁遠的眸子,卻在江雪雁的激動神情中,漸漸黯淡下來,低垂的睫毛輕輕煽動,半晌,才憂憂的開口:“她不在了,車禍,八年前就離開我了。”
江雪雁愣在那裏,好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簡直不相信她的耳朵般的嘴裏喃喃了一句,“怎麽會這樣!”
袁遠擡眸望住面前膚色紅潤,肌膚凝脂如玉的女人,淺淺一笑,“我從媽媽的影集裏看到過你的照片,剛剛在手術室,我還沒敢确定。你是媽媽最好的朋友,在她的日記裏,有很多日子都提到你,似乎把你當成了她傾吐心事的對象,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一位優秀的醫生。”袁遠的話說得溫婉,卻象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江雪雁的心鎖,原本就感情豐富的女人,此刻再也禁不住,一把拉近袁遠,抱着她輕聲的開哭了。
其實,女人的一生中,不僅只有愛情、愛人和孩子,還有一份需要相依在一起訴說小女兒情懷的的友情。
在人生最絢爛的日子裏,正是友情幫她度過了那段晦澀的時光,可是,後來她嫁了人,這段友誼也就慢慢的被她忽略了,疏遠了。
兩人正似久別重逢的故交似的抱頭哭得不亦樂乎,身後一個乍然響起的聲音毫無懸念的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