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袁遠一跳一跳地蹦過去往床上一坐,直接脫了鞋襪往一邊一扔,嘴裏不停地嘟喃:“說讓你在山上的帳篷裏住嘛,非要訂這麽個房間來招這份罪受。”
孟欣辰從外面端了一盆熱水進來,抓着袁遠的腳按在水裏:“你豬腦子呀,都差點被人KO了還不知道那是個什麽地方,還住帳篷。這幾年幹什麽了都,光長個兒不長腦白。”
袁遠被燙的啊的慘叫了一聲,猛地把腳擡起來,撐得孟欣辰一個屁股蹲坐在地上,“你想燙死我。”水怕是直接從開水龍頭裏接出來的,連涼水都沒兌。
孟欣辰一臉冤枉表情:“我用手試過了,不燙啊?你就嬌氣吧你。”
袁遠變下腰一面搓腳一面不服氣的瞪孟欣辰:“手和腳對溫度的體驗能一樣嗎,不信你試一下不就完了。”
孟欣辰果然搬了個凳子,脫了鞋襪把自己的腳放進去。第一感覺是:燙啊!
這感覺從他突然蹙起的額頭上洩露出來,只不過他沒喊,但一擡頭盯着袁遠時的眼神,的确很有些不怎麽好說。
的确,手和腳對溫度的體驗,是有所不同的。不過他并沒有把自己的腳拿出來,而是再次抓住袁遠撈出來的腳按在自己的腳上,讓她感受因他的腳而涼了一些的水溫,“先泡一會兒,馬上就涼了。”
袁遠想往回掉抽自己的腳,但被孟欣辰一把按住:“別動,剛扭傷了,這樣泡一會兒活血化淤,有助于恢複。”其實袁遠的腳生得很漂亮,原先他倆在一起的時候就沒少在一起比過誰的腳更漂亮。
腳掌厚厚的,白晰盈潤,關健是細嫩,象養在蠶房裏的蠶寶寶,整個腳形生得極其協調。
兩個人都低下頭,将注意力放到水盆裏對方的腳上。
尤其袁遠,看着孟欣辰那十個晶瑩剔透的腳指頭,咬着唇,往肚子裏吸了好幾次口水。
于是,洗完腳之後的結果就是,袁遠終于盯着孟欣辰露在拖鞋外面的十個腳指頭,流口水了。
“你幹嘛?”孟欣辰警覺地縮到床上,扯開被子将自己的一雙美腳塞進被窩裏。
袁遠笑得一臉陰險,一副饞饞的樣子,伸出手指放在唇邊輕輕地抿:“讓我摸一下下嘛,就一下下。”
孟欣辰的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耳朵根:“你什麽毛病你,摸人家腳。”但是不管他怎麽躲,下一刻袁遠還是會再次貼上來粘,實在躲不過,孟欣辰一下從床上蹦到地上:“你別過來啊,再過來我把你扔這兒不管了,我回車上睡去。”
孟欣辰一下床,袁遠立馬老實了,乖得象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似的,窩在床上耷拉着臉,一句話也不說。
房間裏有一臺小小的電視,圖像已不清楚了,從漂浮的雪花上勉強可以認出圖像中是男人或是女人,看一個大概的輪廓,聲音呲呲的,聽得人牙齒咯得疼。
孟欣辰伸手,一把關了電視,終于還是沒忍走出去。
剛剛他乘着打水的空隙在小店四周看了看,發現這個小破旅店,不光外面的走廊裏亂七八糟的什麽人都有,而且這房間的門也不結實,只要輕輕一推,鎖頭什麽的也就順勢推開了。剛剛進來時當着袁遠的面,他沒好意思關死了試試這個房間的門鎖,但是一看這門的質量,他心裏就倒吸涼氣。如果把這丫頭一個人扔這兒,他還真不放心。
可是呆在她身邊……也許他自己的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一咬唇,還是鐵着臉回來,坐在床沿邊:“能不能不玩這麽幼稚的?”
袁遠背對着他,不理人,嘴裏極不情願的嗯了一聲。
“過來,給你剪剪腳指甲。”也不管袁遠樂不樂意,孟欣辰一把将她收在一起的腳扳過來放在自己腿上,拿出指甲刀就上手了。
袁遠怵得往後一縮,被一只大手抓着又拽回來,“怪事,別人都是留手指甲,你倒是留腳指甲,這樣走路多不舒服,忍着點兒,今天我要把你的寶貝全部消滅掉。”
袁遠被孟欣辰抱着腳剪腳指甲,羞得連頭都不敢擡,依在身後的被子上,從包包裏拿出手機來玩,一個簡單的連連看,她卻連第一關都過不去。
直到她忍着腳心被他的手觸得酥□癢的感覺,兩只腳都被剪得光光滑滑的,才一下将自己的腳抽回去,轉而抓住了孟欣辰的:“你的指甲也不短了,你修理完了我的,該我修理你了。”順進成章的,将他十個晶瑩的腳趾捏在指尖撫了個遍。
孟欣辰被她這一惡劣行徑折磨得咬牙切齒,但伸出去的腳想收回來,卻沒那麽容易。
袁遠抓着指甲刀,上手的速度比他還娴熟。一雙小手捏着他的腳趾,細細地撫過他的腳面,象一只柔柔的爬爬蟲,刺撓的他心裏癢癢的,柔柔的。
他在男女經驗方面是個成熟的男人。
曾經,許多的日子裏有過跟袁遠耳鬓厮磨的相處,那時似乎從沒注意心底産生的那些細微的感覺,突然的,會因為她的一個笑,一個哭,一個表情,一句話而心軟,心動,心疼,心悸。
可是此刻,他的心裏為什麽會如此明晰和執着的對這種感覺生出依戀和眷戀?甚至,那種心頭為之柔軟的感覺,竟然攪得他心裏的某處綿綿的。身體的熾熱變化甚至象魔鬼一樣驅使着他,欲将緊緊貼在自己身邊的這個女孩抱在懷裏,吠着她發間的味道,感覺那綿軟而彈性的唇,勾着她的舌尖,吮吸她身上的味道……
其實此刻袁遠就坐在他的雙腿之間,一只腳上的指甲已快剪完了,孟欣辰的腳剛剛往回縮了一下,那只酥酥的小手立刻警告般的在他的腳背上拍了一下:“不準動。”
孟欣辰不敢吭聲,身體的亢奮已讓他局部的器官有了反應,硬硬的,幾乎抵在袁遠的臀上。讓他好難受的感覺,即渴望着袁遠能感覺到,又害怕她感覺到。
好在袁遠抓着他的腳,剪指甲剪得專注,沒有注意到孟欣辰漸來漸粗的喘息聲。
正在孟欣辰局促不安的激情時刻,袁遠放下了這只剪完了指甲的腳。卻又拉起了另一只,抱進了懷裏,繼續剪。
“還剪啊,你累不累。”孟欣辰有些心煩的挑了一下腳,想抽出來,卻被袁遠緊緊的抱住。
“你累了?馬上就好,再堅持一下。要不我唱首歌給你解解乏好不好。”
孟欣辰沒吱聲,抓起袁遠的手機把玩。袁遠的聲音柔柔的,淙淙的,輕聲的哼起來。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
每一次
就算很受傷
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
我一直有雙隐形的翅膀
帶我飛
飛過絕望
不去想
他們擁有美麗的太陽
我看見
每天的夕陽
也會有變化
我知道
我一直有雙隐形的翅膀
帶我飛
給我希望
我終于
看到……”
孟欣辰躺在床上,聽着袁遠優美的哼唱,記憶中,是那個瞪着一雙敵對的眸子望住他的小女孩……
…………
“我對你的名字不感興趣。”
“喲,口氣不小,小不點兒,告訴我你對什麽感覺興趣?”那時他想伸手摸一下她亂蓬蓬的頭,但看着她刺猬一樣的眼神,卻沒有伸出手去。
袁遠唇角一瞥,瞬間露出一個笑容,險些讓他的心跳漏掉幾拍:“真想知道?”
“真想知道。”
“滾出我的視線,有多遠滾多遠。”
…………
往事歷歷在目,孟欣辰禁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袁遠停下了手中的指甲刀,回頭看他:“笑什麽?是不是唱跑調了?”
乘着袁過多愣神的功夫,孟欣辰瞬間把自己的腳收回來,恰在此時,他的手機貼着褲袋在皮膚上輕輕的顫動了一圈,人驀然被驚醒般跳進來。
是部裏的電話。他站在窗口,一手扶着腰,神情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最後只聽得他說了一聲:“我一個小時左右趕到。”
收起電話,一轉身,抓起門口放着的袁遠的小靴子跑到床前來:“這兒不能住了,咱得趕緊回去。”
袁遠驚得一愣:“發生什麽事了?”
“大事,但跟你沒關系,但你得跟我一起走,你留這兒我不放心。”他直接單膝跪到地上給袁遠往腳上套鞋子,此時,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這個下意識的動作,竟然顯得娴熟之極。
袁遠的心裏咚的響了一聲。
“我不想回去,你下山開車慢一點兒,喝了酒,不要太着急。”袁遠伸手擋住了孟欣辰正在給她穿鞋的手,臉上笑得如微風般溫暖。
孟欣辰猶豫了一下,不放心地看了一下門鎖:“我鎖門看看,如果這個鎖夠安全,你就留下,否則,就是背我也要把你背走。”
他一轉身,弄了個很大的動靜,将門重重的鎖上,又用勁了拉了幾次,沒有拉開,這才放心:“這個地方我總覺得不太放心,不要睡得太死,我早晨早早兒的來接你,乖乖的等我回來,我把我的電話在你手機上設置了一鍵撥號,是零健,不要關機,有什麽事及時打我電話。”
此刻的孟欣辰象個婆婆媽媽的老人,在袁遠跟前轉了兩三圈,确定再沒有什麽忘記了要囑咐她的事情,才轉身出去,順手将門帶上,順帶着在外面使勁的推了一把,才放心離開。
袁遠一個人躺在床上把玩手機,這個地方實在悶得令人窒息,但是可以一個人呆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周圍都是不認識的人,靜下心來,想想堵壓在心頭的事情了,也不是什麽壞事。
打開電視,即使不看,只要聽着那呲呲啦啦的聲音,心頭的恐懼感也便不那麽強烈了。
孟欣辰說得對,其實,這個地方,着實沒有一點兒安全感,躺在床上,仿佛都感覺牆是透明的,似乎有無數雙眼睛無數雙手正在向他窺探向她伸過來。
袁遠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好在時間不大,門外響起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孟欣辰從離開到現在也不過才半個多小時,難道他又去而複返了?袁遠一陣欣喜,連問都沒問一聲,一蹦一跳地撲過去,伸手就打開了門。
但下一刻,她卻愣住了。
門口,站着一身寒意的孟逸辰,臉上淡淡的,一副似嘲非嘲的笑容,再也看不出平日裏的矜傲與風華,昏暗的光線裏,那張清俊如玉般的臉頰,略顯蒼白,竟無端帶了幾分絕境般的陰慘。
“你……怎麽是你?”乍一看到這張面孔時的驚喜,被他這一臉冷漠的冰容瞬間澆息,袁遠的心開始忐忑不安的狂跳。
“你想應該是誰?”孟逸辰沒有看她,聲音冷冷的,一擡腳,徑直邁步進來,看到袁遠一蹦一跳地往床邊走,這才蹙起了眸子。“你腳怎麽了?”
袁遠從他身上移開視線,雖然心依舊跳得極不規律,但情緒倒是穩定下來,“欣欣呢,剛剛那個電話,不是你打的吧?”憑直覺,她覺得孟逸辰的出現不會是個偶然現象。
“他說你受傷了,腳崴了?讓我看看。”
“欣欣呢,你把他怎麽了?”
孟逸辰一笑,看不出冰冷,也沒有了剛剛的勉強:“在外面,他喝了酒,不适合開車。”
“孟逸辰,你真卑鄙,他是你的親弟弟,你竟然也能對他……”
袁遠緊抓着床單的手心開始冒汗,正當她不知所以的時候,那高大的身體慢慢的蹲下,一伸手,握住了她那只腫了的腳。“讓我看看腳。”
他的動作很輕,很柔,有那麽一瞬,袁遠鼻孔酸酸的,眼淚突然就想湧出來。她使勁的拽自己的腳,想從那雙大手的掌控中将自己的虛弱抽離出來,但她的固執和那雙手的固執較勁,她永遠是失敗的那一方。
“珍惜自己真的就比拒絕別人還難嘛!”
極其玉潤的聲音,音質澄澈,更是顯得文靜儒雅,幾乎讓袁遠有些懷念,懷念記憶裏那個如風般飄逸的男子。
大手順着腳踝向掌心延伸,那種細膩的的撫摸,那種輕柔的甚至不經意都感覺不到的觸壓,緩緩的向腫起的地方,手到之處,象是一貼神秘的膏藥,可以瞬間止痛般,讓袁遠忘記了此刻腳踝那火辣辣的痛感。
“是不是好些了?”孟逸辰沒有擡頭,只是微微側了一下眸,他那惑人的面容便随之一點點顯露。幹淨清雅的眉目、無時無刻不微微上揚的唇角……
同時,袁遠的腦海中閃現他擁着林楠同睡在一個被窩裏的一幕……
極致的絕望與悲哀,窮途末路!
袁遠心口驀然一痛,幾乎無法呼吸。按着心口,彎下腰,大口喘氣以緩解那種窒息般的痛楚。
“怎麽了?”感覺到袁遠氣息的異常,孟逸辰擡起頭,看到袁遠擰眉,一臉痛苦的表情,聲音急切而溫柔。
袁遠向後一躲,迅速地将被他握住的腳收起來壓在自己臀下:“貓哭耗子,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孟逸辰不說話,卻挨着她坐下,一手扳住她的肩膀,一手卡着她的腰,竟然輕輕一抱就将她抱離了床面,将下面的腳露出來,“腫了,我帶你去醫院。”
“不用。”袁遠腳一抻,想踢開他的手,卻沒想到正好被孟逸辰一把狠狠地捏住,只聽得腳腕“咔嚓”一聲,象骨頭折了一般的劇痛襲來,袁遠的腦子裏一陣眩暈,本能地跟着慘叫了一聲,“孟逸辰,你是個土匪惡棍王八蛋。”
一聲慘叫之後,袁遠才哭着罵出了聲。他知道孟逸辰在給她錯骨的腳踝正位,可是這一招也太突然了,她都沒來得及做好準備。
孟逸辰一臉心疼的抱着她躺好,眼光一掃,正好撇見被袁遠扔到床頭的絲巾,順手抓過來:“沒有繃帶,先用它代替了,明天給你買條新的。”
原本,今晚他是有任務的,可是突然得到的消息說袁遠和欣欣在平山,他就再也鎮定不了了。如果換了別人,任何一個男人,他都可以放心,因為他的小遠他自己了解,他自己放心。可是唯獨欣欣,他不能。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就會是百年身,他不想讓這兩個自己最親的親人跌入萬劫不複的火坑。所以他用欣欣單位的電話,将他調虎離山。
“欣欣,我最近和小遠之間出現了些狀況,所以我想跟他單獨談談,你可以在車裏等我,也可以坐我的車先回去,總之,小遠有我。”
孟欣辰狠狠地剮了他一眼:“你今天的任務就是跟蹤我吧?這麽做累不累?”
“欣欣,別使性子,今晚你喝了酒,開車不安全,爺爺會擔心的,你還是先到車裏去等我吧。”
但是一進門,看到今天漂亮的不似人間物的袁遠,孟逸辰真的是緊捏了一把汗。
還好,他對自己的愛人,是有百公百信任的。
袁遠扭過臉不理他,孟逸辰只好退了一步:“他在外面等我們,你今晚是要留在這兒,還是想回去?”
袁完不敢相信的扭頭看了孟逸辰一眼:“你對他做什麽了?”
“傻丫頭,我有那麽壞嗎,他是我的親弟弟。”
是,他們是親兄弟。
而她,只是個可以随時被人抛棄的局外人!袁遠心底一聲輕嘆,突然想到了媽媽遇車禍後的那一瞬,孤獨,恐懼!
她的世界在下雨!
驀地擡頭,借着光線的陰影,目光跟孟逸辰接火。也就在那一剎,孟逸辰笑了。
方才還顯得疏離冷漠的容顏在這一笑之下猶如寒冰乍破,萬樹梨花開。如果是陌生人,肯定會為了這抹笑容砰然心動!
但是面對這抹笑容的,是袁遠,是心涼的袁遠!
在記憶裏,孟逸辰對她展露笑容的機會很多,袁遠也不止一次的說過,孟逸辰的笑,其實有傾國傾城的魅力,雖然那只是一句玩笑話,但孟逸辰要是真的笑,由心底會心的笑出,那笑容的确美得令人驚漾。
而此刻孟逸辰的笑容……如果沒有情緒上的改變,那此刻的孟逸辰,他的笑容應當是勉強的。
盡管他的關心他的呵護依舊讓她心軟讓她心顫,可是理智告訴自己不要再接近眼前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