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程幾上樓的時候,趙小敬正閉着眼睛站在廁所裏放水, 身子搖搖晃晃的還沒睡醒, 只看到他浴袍下兩條撇得很開的粗毛腿。
趙小敬酒色財氣俱全,什麽刺激他就喜歡什麽, 昨晚上除了玩人, 估計也沒少灌黃湯, 真不怕死。
程幾蹑手蹑腳地路過廁所, 見對方也沒關門,就這麽大敞着, 嘴裏還在不幹不淨:“哼……找老子……滾你媽的, 姓齊的, 絕交了, 老子再理你有鬼……以後什麽好事兒也不喊你……”
程幾交叉雙臂,倚着門等。
終于趙小敬一泡長尿放完,醉眼惺忪、左腳絆右腳地往外走, 驟見他的臉, 吓得嗚哇一聲大叫!
“你……你誰啊?!你怎麽進來的?!”
程幾惋惜地搖頭:“啧啧啧, 喝得連你爸爸都不認識了。”
趙小敬定了定眼神,搖搖腦袋,又定了定, 終于看出他是誰,這下更要命了!
“操!你……你你你你!!!”趙小敬跌坐在地。
終于他還沒喝傻, 反應過來了,咆哮道:“我知道了, 是齊北崧帶你來的!齊北崧——!你個傻逼——!你個吃裏扒外的表砸——!!!”
程幾放下臉:“既然絕交了,還喊人家名字幹什麽?嘴巴他媽放幹淨點兒!”
趙小敬奪路而逃,但怎麽可能逃過?程幾連齊北崧那樣健碩的身材都能對付,抓趙小敬就像抓小雞仔——一百八十多斤的小雞仔。
趙小敬和程幾差不多高,卻至少有他兩個寬,肚皮上全是肉。胖子雖重,但能滾啊,程幾摔齊北崧用的是巧勁兒,滾趙小敬同樣如此,幾乎只一個回合,他就扭得對方在地上鬼哭狼嚎。
“疼啊?”程幾反關節擰壓着他,“你拿刀捅我時,我也疼。”
“不是我啊啊啊啊啊啊——!!”趙小敬叫,“是光頭啊啊啊啊啊啊————!!”
“都等着,爸爸也不會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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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幾笑嘻嘻地掏出了塑料紮帶。
趙小敬被捆得像只胖粽子似的在地板上扭來扭去,嘴裏罵罵咧咧不停。
“你個傻逼!你個強J犯!艹你媽!!”
程幾蹲在他旁邊說:“嘴真臭!你上次用擦車的抹布塞我的嘴——你一定又要辯解不是你對不對?別甩鍋了,我都算你頭上——這次我特地把我的抹布也帶來了,我是用它來擦鞋的,和你半斤八兩。”
說着他就将一塊髒布頭塞進了趙小敬嘴裏,堵了個嚴嚴實實!
他當然不可能從長康醫院帶一塊布過來,這布是他在門廊上等齊北崧時看見的,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這下總算可以掏出刀來了。
程幾這家夥也怪,明明是個好人,純情得被随便撩一下都臉紅,可裝起壞來相當徹底。
他分開趙小敬的浴袍,用刀背敲他的凸肚皮,笑道:“哎喲喲,瞧瞧這肋條上的肉喂!怎麽看也得賣五毛錢一斤吧?你問為什麽賣這麽便宜啊?因為都他媽是淋巴!你問淋巴為什麽長肋條上?爸爸哪知道你呢?你他媽要是個人你會這麽長嗎?”
趙小敬拼命扭動。
程幾敲:“你爸爸連齊北崧都敢打,該是個多危險的人物,你居然還敢作死到我頭上,你他媽傻呀?”
又敲。
“我一會兒再在你背後刺個字,我們不創新了,就刺精忠報國!不對,四個字太少了,不能表達你爸爸的心情,我得刺‘全心全意精忠報國’!”
再敲。
“你知道我最怕打針嗎?因為你打了多少針?什麽麻醉針,輸液針,留置針,縫線針……我能白挨那些針嗎?嗯?問你話呢!不說話是看不起你爸爸?”
趙小敬被塞着嘴,嗚嗚咽咽。
還敲。
“我從小皮膚好,皮光肉滑的連個粗毛孔都沒有,現在被你在後腰上弄塊疤,疼是小事,一整張皮子損了啊!賣不出價了啊!你是不是該把皮子扒下來賠我?”
趙小敬拼命搖頭。
“不肯?”程幾狠敲,“不肯爸爸也給你他媽刮花了!”
多虧趙小敬之前放過水,否則一定吓尿了!
程幾臉上帶着莫測的笑容,用冰涼的刀身不緊不慢地繼續拍他肚皮,也不知哪一秒會紮上來。
“嗚嗚嗚!!”趙小敬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說什麽呢?”程幾把耳朵湊過去。
“嗚嗚嗚嗚嗚!!!”
其實趙小敬早害怕了,說的大概是“我錯了”“饒了我”之類,但程幾不認。
“什麽?你到現在還說‘你傻逼’、‘我艹你媽的’?”程幾眯起眼睛,“趙小敬,你嘴真臭。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別怪你爸爸心狠了。”
程幾收起刀子,尋找一個合适角度,猛地一拳就砸在趙小敬左邊眼眶上!
他當然沒想割對方的肉,但打是必須的。
“你不會說話,爸爸教你說話;你不會做人,爸爸教你做人,快給爸爸道歉!”他怒道。
趙小敬差點兒沒疼得暈過去,像灘爛泥似的糊在卧室地板上。
程幾揪着他的浴袍衣領,将他提起來些:“啧,真重,吃什麽長大的?爸爸和你比起來都他媽嬌小玲珑了!”
他打量趙小敬的胖臉,笑了笑,揮拳又把另一只眼睛打青了。
趙小敬暈過去了。
“……”程幾說,“什麽情況呀,我還沒開始呢……”
他撓着頭下樓去找齊北崧。
齊北崧正站在門廊上邊抽煙邊看雪,見他出來便問:“這麽快?是不是傷口沒好全,還疼?”
程幾搖頭,問:“趙小敬沒心髒病吧?”
齊北崧說:“沒聽說過。”
“我就打了他兩拳,他好像就不行了。”
齊北崧扔了煙頭說:“假的。”
“嗯?”
齊北崧說:“他一晚上能玩仨女的,哪可能這麽不經揍?我從小沒少帶他打過群架,我們院和隔壁院裏的人都不喜歡他,說他膽小又雞賊,打架時要麽逃要麽躲要麽裝死,總之不像個爺們兒。走,我陪你上去!”
“你不避嫌了?”程幾問。
齊北崧笑道:“都這樣了還避什麽嫌?沒聽到他罵我啊?”
兩人上樓,果不其然趙小敬正在找手機準備叫人呢,可惜手被紮在背後,加上人胖原本就不方便,到現在也沒能解鎖。
程幾頓時火冒三丈,他覺得趙小敬連外強中幹都算不上,就是個腦滿腸肥的草包!
社會法則亦是江湖法則,你無理欺壓旁人時爽快,可人家上門讨說法了你也得認,也得扛着,裝暈騙人算是怎麽回事?
趙小敬看到了齊北崧,那叫一個涕淚橫流,雖然手腳被縛仍拼命往這邊蹭,要發小為他求情。
齊北崧一見他那樣子更來氣!
人都有點兒私心,尤其在心儀的人面前,總希望自己周邊的人或事都是體面的,齊北崧本來感覺挺好,結果趙小敬一點不給他長臉!既然事都做了人也罵了,硬到底不好嗎?
他說:“趙小敬,你活該。”
他一指程幾:“我平時哄他都來不及,你倒好,敢拿刀子捅!今天這種情況,他不揍你我都要揍你!”
程幾想:哄誰?
趙小敬也一怔:“嗚嗚嗚嗚嗚嗚嗚??”
翻譯過來就是:你啥意思?你不是說他陰了你嗎?所以我才幫你報仇來着,你和他到底啥關系?
齊北崧真不愧是發小,居然能聽懂,他捏着趙小敬的胖臉在他耳邊說:“啥關系你看不出來?早跟你說過他不是你能動的人,你下回再動他試試!”
聲音極小,程幾沒聽見,而且齊北崧其實什麽都沒說,但暗示性很強,趙小敬的眼神絕望了。
齊北崧準備下樓,對程幾說:“我回車上等你,你出夠了氣再下來。”
“……噢。”程幾有些摸不着頭腦。
總之趙小敬既然是裝的,那他就不客氣了!
他笑嘻嘻地走向趙小敬:“會裝死是吧?多虧你家齊公子看出來了,否則我還真被你騙了。反正爸爸今天過來也不做什麽大事,你上次對我做過什麽,我原樣奉還,不占你便宜,我也不能吃虧。”
說着他左右開弓扇了趙小敬十幾個巴掌,打得他臉更腫了半寸。
接着又割綁在趙小敬手腳上的紮帶,拉掉他嘴裏的破布,抓着他躺倒地下扭啊擰啊別啊絞啊,權當練習巴西柔術了。
巴西柔術又叫格雷西柔術,主要策略就是纏鬥,既沒有套路也不靠蠻力,靠的是……應該是物理,杠杆、支點、發力點、着力點之類,個中高手一旦把對手拖向地面,基本上就形成控制态勢了。
很多柔術的練習者并不魁梧,抗擊打能力也弱,但只要技法得當,撬倒比他高壯一倍的人完全不在話下。
趙小敬的戰鬥力大約相當于0.1個齊北崧,而且都不知道還手的,光鬼哭狼嚎了。
程幾越絞越沒勁,覺得像是在搓沙袋,而且是防洪的那種沙袋,一點兒成就感都沒有,還不如回家陪齊北崧玩!
于是他決定結束,最後那一下他扶趙小敬起來站穩,退開三步端詳片刻,然後短距離助跑,飛起一腳将他踢到了牆上。
趙小敬的屁股沿着牆壁墜了下來,砸到地面還“咚”地一聲。
程幾無聊透頂,啐道:“你就這水平還到處惹是生非?”
他當然知道世上最喜歡惹是生非就是趙小敬這號人,而且還挺多。
這種人本事沒有,架子很大,仗着自己有點兒身份和錢,認識幾個道上的人,也有跟班兒在耳邊吹法螺,于是洋洋得意,橫行霸道,欺軟怕硬,膨脹得連自己姓什麽叫什麽都忘了,得碰上硬釘子才知道收斂。
趙小敬還沒暈,他從腫脹的眼睛裏看見程幾要走,便艱難出聲:“喂……”
程幾回過身。
趙小敬痛苦咳嗽,嘶啞道:“你們……操……從頭到尾都是你和齊北崧那傻逼……聯合起來耍我是吧?”
“呸,稀罕的你!”程幾說,“你算什麽東西,也配我們聯手?”
“裝……還給我裝……”趙小敬被打得腦子有點兒糊,說話颠三倒四,“我有證據呢……你們耍我……我他媽有證據……現在他媽流行這種?”
程幾懶得理他,掉頭下樓。
趙小敬還在嘀嘀咕咕,只是程幾已經聽不到了。
“你他媽就是齊北崧的情兒……你都他媽什麽新騷撩招兒,還把人陰到公安局去……特起性是吧?把我拉進來當墊背……當猴耍……”
“……我有證據……那天我進搶救室拍了照片……你他媽光溜溜吊在齊北崧脖子上蹭呢……騙得那傻逼找不着北……操……什麽東西……”
趙小敬終于扛不住,暫時失去了意識。
程幾從別墅裏出來,爬上了齊北崧的車。
齊北崧見他恹恹的,問:“幹嘛?還不滿意?”
程幾說:“沒意思,像打豬蹄膀似的。我居然着了他的道,真窩囊!”
齊北崧問:“那打誰有意思?”
程幾靠在車窗上半真半假地說:“你啊。”
齊北崧笑道:“我這身腱子肉摸着都彈手是吧?”
程幾沒多想,還真上來摸,然後說:“嗯。”
齊北崧被他那一下都快摸傻了,半天才說:“你摸哪兒呢?”
程幾是掀開衣服摸了他的腹肌,一點兒別的意味都沒有,我們可以把它稱之為“禮節性摸摸”。
齊北崧有八塊腹肌,程幾對此一向很羨慕,雖然這段時間他也在練,但收效甚微,尤其受傷住院又折騰了一場,原本練出來的一些又瘦回去了。
“我手涼啊?”程幾問。
不涼,齊北崧周身溫度急遽上升,差點兒被他摸沸騰了!
齊北崧驚訝地想:你怎麽能随随便便就……你知不知道這就叫做撩啊?!
程幾沒這意識,還眨着眼睛笑,睫毛撲扇撲扇的:“真彈手,挺好!”
好……好你大爺!一點兒人事不懂!!
齊北崧氣急敗壞,一甩車門下去抽煙了!
“又幹嘛呢?”程幾覺得他古怪。
齊北崧煩得連抽兩根煙才上來,開口就嚴肅批評:“下回別亂摸人!要經過別人同意!”
程幾其實一直在透過車窗觀察他,看他臉色瞬息萬變覺得好笑,雖然不知道他為了什麽這樣變。
“行行行我不懂禮貌,齊先生齊總,齊公子齊少,聽你的。”
“也別叫我齊少,”齊北崧說,“那是陳川他們開玩笑的叫法。”
“那他們叫你時你怎麽不反對?”
因為是你我才膈應,齊北崧想,多見外!
“走吧,我送你回長康醫院。”他說。
程幾乖覺地嗯了一聲。
突然齊北崧又問:“你剛才除了打趙小敬幾拳,還怎麽他了?”
“我絞了他幾下。”
齊北崧對程幾的格鬥技巧相當好奇,立即就問:“是用上回絞我的那柔術?”
“嗯。”
齊北崧問:“說真的,你打架的本事是從哪兒學的?別又蒙我說是看電視學的啊,電視節目不教軍警格鬥。”
“我以前有個師傅。”程幾說,“身份和雷老大差不多,也是退役特種兵,但應該比他更資深更厲害些,因為我師傅開始教我時已經五十多了,是個半老頭了,但幾個年輕小夥子都近不了他的身。”
齊北崧點頭:“那柔術也是跟他學的?”
“不是,柔術有另外一個師傅。那個更年輕,而且脾氣躁,我有一回死都不肯認輸,結果被他弄脫臼了。”
齊北崧聽到“脫臼”兩個字心裏不是滋味,有一種找師傅拼命的沖動,強壓下又問:“他們什麽時候開始教你的,讀高中時還是讀大學時?”
程幾立刻就知道他說漏嘴了!
他一個死了爹病着娘的窮學生,連學費都交不起,哪有錢去請兩個專門教格鬥的師傅?上輩子的事情可千萬不能混着說啊!
“時間麽,高中升大學的暑假。”他說,“在夏令營裏!”
“就這麽點兒時間?”
“我悟性好!”
齊北崧不再追問了,他沒聽出纰漏來。
程幾有點兒心慌,看着車前方故作鎮靜,忽然聽齊北崧說:“你不是說要謝我嘛?不用請我吃飯,換別的。”
“咦?換什麽?”
齊北崧挑眉道:“既然你傷好能打了,那就陪我練練吧,我到現在還沒服氣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