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程幾看了齊北崧良久,忽然問王北風:“北風, 有煙嗎?來一根。”
王北風掏出一包扔給他, 嘟哝道:“你們這些貨都是什麽毛病,從來不自己買煙, 盡蹭我的!”
程幾從煙盒裏掏出一支, 塞進齊北崧嘴裏。
“嗯?”齊北崧撐着額頭。
程幾拔出點煙器給他點上, 在他臉側說:“哥, 沒有誰對不起誰,都是命, 我媽最後那樣也是她的命,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 往後別再提了啊。”說罷拍拍他的背。
齊北崧轉身就把他摟住了。
“哎哎燙!”程幾躲着他的煙頭。
“……”齊北崧一言不發。
程幾說:“行了行了, 我知道你難受,你道歉我心領了。”
王北風忍不住扭頭看熱鬧,程幾提醒:“前面撞山啦!”
王北風趕緊轉回去扶方向盤, 車子打了個滑恢複靠右行駛。
程幾心想往後有事可不能帶這傻大個出來, 他不如趙家銳, 銳子的好處在于就算我和齊北崧真在後座上那啥啥,他都不會回頭!
齊北崧倒不在乎王北風幹了什麽,他專心致志埋程幾胸。
程幾說:“真燙着我了!”
齊北崧将煙頭在煙灰缸裏摁了, 繼續埋。
“……”程幾問,“怎麽了呀?想哭啊?想哭我回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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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北崧拉下他的小圓耳朵說:“別回避, 往後你就是我的命。”
程幾的臉騰一下就紅了,起手打算推開他:“……”
齊北崧不肯撒手:“越想越氣, 再讓我抱會兒,你這腰好。”
王北風又回頭了。
程幾吼:“幹嘛呀你?王北風你要命不要?!那邊是懸崖!!”
王北風則想:唉,這時候就知道自動駕駛高科技的好了!
突然程幾喊:“停車!”
王北風吓得一個急剎車,車上三人都在慣性的作用下往前搡,程幾自己也差點兒沖到前座去。
齊北崧問:“怎麽了?”
程幾一臉尴尬說:“糟了糟了,我把我爸忘在水月山莊了!”
“你爸?彪哥?”
程幾趕緊撥老耿電話,後者在沒暖氣的車裏都凍成冰棍了,開口便哆嗦着問:“兒兒兒子怎怎麽樣啊?問着了沒?”
程幾說問着了,還痛扁一頓,忒解氣,你快下來吧!
老耿說:“可可可我還沒打着啊,把把把狗日的帶出來也讓我扁扁?”
程幾說你下來吧,我要來幾萬塊錢賠償金,醫藥費有着落了,咱們一起給小俊送去,我在山道上等你!
他收了線,齊北崧詫異地問:“酒吧那傻逼經理賠錢了?”
“沒有啊。”程幾說。
“那你說什麽賠償金?”
程幾說:“哦,我身上還有點兒錢,到時候拿出來哄他高興,大不了回頭再得向毛小偉讨。”
“……”齊北崧說,“我眼睛都快被您的聖光閃瞎啦!”
又附耳:“多虧你老公有錢,否則看你怎麽裝款爺。”
程幾橫了他一眼,推門下車。
車裏暖如三春,車外冷如冰窖,奈何車裏有王北風。
王北風這人真坦蕩,看熱鬧從來不偷偷摸摸,全程瞪着銅鈴大眼。
齊北崧跟着下車,和程幾一起走到車後等老耿,山間清冷的空氣讓兩人不由自主打哆嗦。
程幾手上還捏着王北風那包煙,于是分給齊北崧一支。
齊北崧自己點上,又幫程幾點,兩人同時吸了一口,又同時噴出,感覺在水月山莊憋的那口濁氣也随着煙霧爽快地吐出去了。
齊北崧背靠着車,在彌散的煙氣中打量眼前之人,忽然問:“喜歡嗎?”
程幾用夾煙的手指扶着太陽穴,眼睛直直地望着山路:“你問什麽?是喜歡這座山,這天氣,這半夜三更,還是喜歡我今晚做的事?”
“喜歡我嗎?”齊北崧問。
程幾差點兒嗆着,咳了兩聲把眼睛轉過來。
齊北崧說:“挺喜歡我的吧?所以別守着直男那一套,想通了都一樣!”
程幾左右一看沒人,繞到車前看王北風也好好地坐在車裏聽歌,于是跑回來說:“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程幾湊到他耳邊說了一句。
齊北崧叼着煙笑罵:“操,臭流氓!”
程幾裝得特嚴肅:“所以你看,就是不一樣!”
齊北崧追着要打他,程幾笑着躲,兩人鬧了半天,最後齊北崧在程幾屁股上輕踹了一腳了事。
“再打我主意我報警了啊!”
程幾笑得煙都快掉了,喘着說:“你說怎麽一樣?嗯?你他媽連聽都不樂意!”
齊北崧又追,追到了攬着他的脖子說:“我樂意!”
程幾扭頭笑道:“啊?”
齊北崧用視線張狂地描摹着他的眉眼,輕聲說:“我樂意,只要你肯,我随便你造!”
程幾緩慢地把頭往後拉,好似雙眼有老花,要離遠一些才能認真看清楚對方的臉。
齊北崧問:“……讓我親一下怎樣?”
不等回答他就親了上來,雙唇相接,舌尖纏繞,烈火燎原。
齊北崧根本不是“親一下”,他好似等太久,以至于完全忘了溫存細膩,他吻得粗暴,吻得狂野而原始,幾乎不給對方招架的餘地,一個勁兒往裏裹,往裏鑽,掃蕩四壁,唇舌間的溫度仿佛點燃了這個寒夜。
程幾的腦袋稍微躲開,就被他用力按住後腦勺。
他簡直是讨債來的,跋扈蠻橫不講道理,收回了本金還得要利息,雙倍三倍十倍二十倍利息!不給就堵大門抄家夥,氣息又粗又急!
程幾真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煙灰落在手上都沒感覺,因為嘴上更燙,還被咬得疼!
真他媽屬狗的!程幾頭暈眼花又氣惱。
“你他媽真是妖精!”齊北崧一邊啃還一邊粗嘎說話,“到底從哪個妖精洞裏鑽出來的?怎麽就找上我了?”
“去你……”
程幾的髒話被他堵在嘴裏。
“老子他媽聞到你的味兒就受不了!”齊北崧拿出吃人的勁兒,“上次在面館樓上真不該放過你,你丫的,晚收拾你一天多禍害一天!老子收了你!”
眼見着火越點越着不能再親了,程幾被硬邦邦硌得方寸大亂,猛地一把推開了他,嘶啞地說:“這是外面!”
齊北崧的手好不容易伸進衣服探下去摸着一片皮光肉滑,被硬生生打斷,那感覺不亞于被突然扼着喉嚨,氣急敗壞撲過來要繼續:“外面就外面!幕天席地,爽!”
程幾又被箍在懷裏,不得不動膝蓋和肘部抵住,急切地小聲說:“王北風探着腦袋看呢!”
“讓他看!”齊北崧摟着他,赤紅着眼睛說,“老子伺候媳婦兒不避嫌!誰愛看誰看!”
“老子不想給人看!”程幾威脅,“再來我頂你了啊!”
“頂!老子巴不得呢!”齊北崧咬着他的耳朵粗魯地說,“老子雖然喜歡在上邊,但在你這兒上下都一樣!但前提是你得先讓老子爽了!我頂我?我他媽還想頂你呢!”
齊北崧的“咬耳朵”可是真咬,程幾都快讓他啃出血來了!
“哎喲!你他媽狗牙這麽尖?!”他怒推。
齊北崧低吼:“我給你開個耳洞,讓你他媽四處亂跑惹是生非!你也不體諒一下老子的心情,好端端的穿個防彈背心,等着挨槍子兒呢?你吓人不吓人啊?!”
程幾真被咬疼了,手上掙脫用了七八成力,但是沒動技巧,因為真不想打給王北風看!
王北風為了看清楚些,不但放棄車內溫度降下了車前窗,還把多日不用的100度近視眼鏡都掏出來戴上了!可惜天太黑,他覺得車後那倆就是抱成一團搡來搡去,說話聲音還忒小,一句都沒聽清。
可惜可惜!這時候就明白陳川的厲害了,川子那耳朵眼睛就像是通了電磁,八百米外都能發現細節!
齊北崧還是不肯放棄,央求說:“再讓我親親,就一口!”
程幾說:“別鬧了,一會兒我幹爹該下來了,讓他看見不好!”
“你幹爹知道!”
“啊?!”程幾吓了一跳。
“他知道那天咱倆鬧了一宿啊!”齊北崧說,“再說他又不是你親爹,怕什麽?”
程幾當然不是怕,他只是羞。
他推開齊北崧說:“行了,我回車上,你在這兒吹吹冷風。”
齊北崧拽住他,嗓音低得發磁:“你讓我摸摸。啧,還讓我吹冷風,我就不信你這麽冷靜,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
怎麽可能冷靜,被齊北崧這麽個人抱着親着蹭着,別說大活人,連電線杆子都燃了!
齊北崧張揚地說:“直男有什麽了不起?我比妞兒帶勁是吧?”
帶勁。程幾心想。
齊北崧用手指在他額頭上點一下:“你他媽再直,碰到我也得彎,姓齊的就是這麽自信!剛才你在388包房裏說了‘嗯’,別不承認啊!”
原以為程幾還得狡辯,沒想到幾秒種後,笑容綻放在他的眼角唇邊。
齊北崧狂熱地看着他那雙俊美的眼睛,美得像天幕上燦然的晨星,像河床上發光的金沙,熠熠發光,閃閃生輝,躍動着的,勃發着的,活的!
他太喜歡這雙眼睛,從第一天、第一秒、第一次視線相接,從不知道自己喜歡的時候,他就追着這雙眼睛,一瞬都舍不得放開!
程幾說:“知道了。”
“知道了?”齊北崧重複。
“嗯。”程幾點頭。
“就這三個字?”
“那該怎麽說?”程幾說,“來函收悉,特此回複如下:同意。”
“同……同意?”
程幾說:“嗯。”
“同意是什麽意思?”齊北崧還要确認。
程幾笑着搖頭,就着幾乎燒到手指的煙大大地吸了一口,将煙屁股扔在地下踩滅,然後将那口缭繞的煙氣緩緩地噴到齊北崧臉上,那姿态好比山中妖物盤在他那幽暗不明的洞裏。
“意思就是,你不是備選了,我打算和你處處,管你是男是女。”
齊北崧一下子将他舉了起來!
“放開!別咬啊!”程幾輕聲喝道,“王北風看着呢!”
“讓他看!”
齊北崧将他的頭拉近,用力抵着前額:“君子一言,驷馬難追!你自己答應的,往後你要離開我,我說不定會弄死你!”
“別說這話。”程幾說,“不愛聽。”
“我不會。”齊北崧笑得露了兩排牙,“因為你離不開我!”
程幾擡眼看他,半晌道:“……猖狂。”
“讓我親親!”
“別鬧啦!”
正在這時山路拐角處有車燈亮起,兩人閃到暗處,見開來的卻不是老耿的破皮卡,而是一輛底盤貼地的豪車。
兩人目送豪車轟鳴呼嘯而去,程幾說:“真別玩了,雖然已經後半夜,這條路上還是車來車往的,讓人看見了影響不好。”
齊北崧問:“要不咱倆換到車裏,讓王北風下來?”
程幾笑道:“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小心他當場拉個二百多人的群實況轉播。”
齊北崧說,那更好啊,生米煮成熟飯,那二百多人就都知道你是我媳婦……
又是一束車燈打斷了他。
看那燈的昏暗程度,程幾就知道是老耿來了,說實話那和瞎眼開車差不多。老耿五十了還能駕馭此物,說明他應該是蝙蝠投的胎。
程幾揮手,讓在路邊。
老耿緩慢停車,搖下車窗說:“兒子。”
随即他又看到了齊北崧,不太高興,老丈人看見女婿總是不太高興。
齊北崧正春風得意忘乎其形,根本不在乎旁人的态度,把胳膊強勢地架在程幾肩膀上。
老耿上下打量他倆,問程幾:“兒子,咱們還到小俊那邊去?”
程幾點頭,拉開齊北崧的手,說:“我跟我爹走了,你和王北風回吧。”
齊北崧怔了一下,他萬萬沒想到程幾會這樣選擇,當然不答應!
“不去我家?”
程幾柔聲說:“陳光俊那邊需要人照顧,我比較合适。再說我看護我媽那麽久,已經習慣伺候病人了。”
齊北崧問:“那我怎麽辦?”
程幾覺得好笑:“你也受傷啦?”
齊北崧惱火地眯着眼睛:程幾的理由實在是太正當,太必要,他根本沒辦法駁斥;可就這樣被丢下,又實在委屈!
“陳光俊在哪兒治療?”他問。
程幾說了診所名稱,告誡說:“你別來了,醫生說探視的人越少對病人越好。再說也不關你的事兒,你出現反而引人注意。”
齊北崧說:“你……”
他想說我疼你都來不及,你怎麽老是上趕着去給別人當老媽子?
“我什麽?”程幾問。
“你走吧!”齊北崧賭氣說,“回頭我去接你!”
說罷他往程幾懷裏塞了個東西:“給你!”
程幾原以為他還得膩歪一陣,沒想到他說走就走,做派倒也爽性。
他目送他的車離去,這才低頭看手裏的東西,原來是電子煙。
這東西是卷煙的替代品,沒焦油和尼古丁,傳說對身體好,但也只是個玩意兒。
程幾笑了一下,不在乎地揣進兜裏。
程幾上老耿的車,提醒他修車燈,老耿卻問:“那小子不是你兄弟吧?”
程幾說:“是兄弟。”
老耿說:“你和兄弟們是這樣的相處法?”
程幾撲哧笑了,問:“你覺得他怎樣?”
老耿眯着眼睛看前邊的山路,多久才答:“別的不說,你搞這麽一個放在家裏,養得起嗎?”
程幾說:“你罩着我呗?話說你這個月還沒給我發工資呢!”
“別惦記着那幾個工資,等我八十歲就把房子過戶給你!”
“您今年貴庚?”
“四十九快五十啊。”
“畫一個三十年的餅,可真有您的!”
“都是你的,我的就是你的!”
“老耿啊,我們趕緊往下撤吧,別啰嗦了!”
“不叫爸,好歹也叫個彪哥!”
兩人一邊鬥嘴,一邊開車下山。
另一輛車上,王北風開着開着,偶然看了一眼後視鏡,差點兒把心髒病吓出來!
“!!”他回頭。
齊北崧問:“你這開車老愛回頭是什麽毛病?”
王北風吼:“齊少!!我他媽魂都飛了!我還以為有人要劫車!!”
齊北崧正戴着程幾落下的防恐警用頭套,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他深深吸一口氣:“我媳婦兒戴過的,真香!”
王北風忍無可忍:“老齊你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