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大年三十下午,齊北崧歪在齊宅客廳沙發上看電視, 懷裏睡着他閨女兒。

他捧閨女兒就像捧着個地雷,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生怕動靜大了把她鬧醒, 然後不得安生。

今年他爸他媽也從岚省趕回來過年, 大宅裏幾十口人齊聚一堂, 熱鬧非凡,高峰時期麻将都能湊七八桌。

這待客迎賓的活歷來都是他幹, 從年二十九有人回家, 到年初五請了財神, 他天天都要露面, 用齊家人的話叫做“出樣”。

首先因為他是長房長孫,義不容辭;其次因為他長得帥,雖然不怎麽喜慶, 好歹有排面。

他今年仍是是忠孝兩不誤, 一邊抱着閨女守大門, 一邊用頂多三十分貝的聲音重複說三句話——“回來啦?”“挺好?”“都在會客廳。”

等到他姐姐齊北岺第八次風風火火地路過,他小聲埋怨:“輕點兒行嗎?我好不容易把這小祖宗哄睡了!”

齊大姐吼:“一大家子過年!別人都忙得滴溜亂轉,你丫屁事不做光躺着嗑瓜子, 還要怪別人吵!”

齊北崧趕忙捂住他閨女兒的耳朵,低聲警告道:“別把你侄女吵醒, 她醒了我就得累死,瓜子也嗑不成了!”

“你個廢物。”齊大姐小小聲。

“你個豬倌。”齊北崧說。

齊大姐當年被老爺子送到部隊歷練, 原本想當個女特戰隊員,結果陰差陽錯養了兩年豬,她愛崗敬業,幹一行鑽一行,攢了幾大本母豬和仔豬護理心得。

齊大姐說:“齊北崧,你只要有豬一半的善解人意,我也就滿足了!”

“……你在家好歹換雙鞋吧?”齊北崧無奈,仰躺着看她,把閨女放在心口。

齊大姐偏不,高跟鞋是她的裝備,鞋跟越高,附魔越高,十厘米以上的算橙武,她踩着如履平地。

當然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回來過年的堂哥齊北岱也不知哪根腦筋搭錯,居然牽了兩條大狗,說是給老爺子解悶。

兩條狗都是德牧,即咱們老百姓俗稱的黑背,這狗聰明、忠誠,但是精力旺盛,運動量不夠就會撕家。

兩條狗都才半歲大,換了環境有些煩躁,一進齊家大宅就開始撕,拉都拉不住,首當其沖遭殃的就是齊大姐的毛茸茸拖鞋。

堂哥還誇二位狗子有眼力,不愧是他親手訓練的犬,是敵是友愛憎分明,不然怎麽誰都不撕,就撕齊北岺呢?

齊大姐還要忙,問弟弟:“程兒呢?”

“找他幹嘛?”齊北崧問。

“找他幹活啊!”齊大姐說,“你只要有程兒一半實用,我也滿足了!”

“我都舍不得差遣他。”齊北崧沒好氣,“你倒好,沒把他當外人啊!”

齊大姐說:“本來就不是外人!我現在常常懷疑你和程兒是當年在産房抱錯了,程兒才是我老齊家的種。”

“放屁!”齊北崧氣得笑了,“同一天生的還有可能抱錯,我比他大五歲多,你見過隔了五年抱錯孩子的嗎?”

齊大姐嚷嚷:“抱錯了就是抱錯了!”

齊北崧捂閨女兒耳朵。

“程兒去哪兒了啊?”齊大姐缺幫手,非得找她心目中的真弟弟。

“去凰村了。”齊北崧說,“他們凰村為了讨年初一的頭彩,習俗是大年三十晚上村口上燈。那兩只通天燈有好幾噸重,部件構造又複雜,就算用起重機吊也得有二三十個人合力才能把燈裝起來,程兒裝燈去了。”

“不回來吃年夜飯?”齊大姐問。

“回來啊。”齊北崧說,“等咱爸媽到家,年夜飯差不多八點鐘開席,我一會兒就出發去接他。”

齊大姐臨走還表揚程幾說:“看看,能幹的哪兒都搶着要,也就是你成天在家吃飼料!”

“……”齊北崧繼續嗑瓜子。

齊大姐剛離開,那牽狗的堂哥又來了。

“小程呢?”堂哥問。

齊北崧酸溜溜說:“養豬的找他也就算了,養狗的又找他。那是我媳婦兒,我同意你們找了嗎?”

“北崧啊,你們家門口的那株茶花要重新種了,讓我的犬給刨了。”堂哥說。

“賠錢。”齊北崧也幹脆,“那一本叫做‘紫袍’,茶花裏的名貴品種,種到這麽大怎麽也得值好幾萬吧。你是打算刷卡還是給現金?”

“打個折呗?”堂哥笑道。

“這個數。”齊北崧伸出五指比劃,“算是給我閨女兒的壓歲錢。”

堂哥給了他五塊。

“……”齊北崧說,“你可真做得出!”

堂哥說對你我有底氣啊!

“什麽底氣?”

堂哥說我現在在黎城,過兩年說不定調宏城,就算仍舊任原職,那你家小程就歸我管了啊;再或者我調到省廳,小程更是我的麾下,你說我有沒有底氣?

堂哥局長兼副市長,管公安;程幾混公安,普通一兵。

齊北崧恭恭敬敬把那五塊錢放在茶幾上,單手摟閨女,另一只手給堂哥敬煙,點火。

他低三下四地說:“岱哥,求您一件事,如果您調宏城,首要任務是找個借口趕緊把程兒從一線撤下來。他成天到晚端了個槍在外頭跑,我在家裏提心吊膽寝食難安啊!”

堂哥說這麽屁大一點小事還要找我?你他媽幹什麽吃的?

齊北崧說我不敢啊,他端槍端得興致勃勃,我不能強行給他卸了啊!總之先謝謝您了啊!

堂哥說你個廢物,不如我犬。

齊北崧說讓您的犬放爪去刨茶花,“紫袍”邊上還有一本“六角大紅”呢,刨!怎麽開心怎麽來!

堂哥走了,齊北崧也終于等到了他奶奶——老太太擦着手從廚房出來,雖然身穿舊棉襖,但精神矍铄,渾身散發着救人于水火的光輝。

齊家老太太年輕時吃過大苦,到老了也不見得養尊處優,該幹活就幹活,基本維持着艱苦樸素的生活作風。

齊北崧跳下沙發,将閨女的襁褓遞出去,老太太雙手接過,兩人跟拆彈似的謹慎交接,見懷裏的玩意兒沒醒,才同時松一口氣。

“我去凰村了。”齊北崧小聲說。

“去吧去吧,有我呢。”老太太說。

齊北崧問:“一會兒她要是醒了鬧怎麽辦?”

老太太指着門外說:“那兒拴着兩條狗呢,我先把她喂飽了,然後讓狗陪她玩,保證能撐到程兒回來!”

齊北崧說跟狗玩可以,得小心看管着,千萬別讓她喂了狗啊。

老太太擺手說:“沒事,北岱在呢,那小子幹別的不行,養狗是一流好手,他的狗比你還聽話!”

齊北崧得到了保證,出籠的小鳥兒一般跳上了車。

大年三十下午五點,太陽即将落山,已經過了歸家的高峰期,路上車流漸少,通往凰村山路上的車輛幾乎已經清空。齊北崧把着方向盤心情愉悅,開得快而謹慎。

他給程幾打電話,對方接了,但來不及說兩句就被老耿喊走。

“來村口找我!”程幾挂電話前說。

“嗯嗯嗯!”

于是齊北崧的車子剛進凰村山門就看到了程幾,他正站在高高的牌坊上面指揮吊車。

那牌坊三層樓高,鬥拱飛檐,雕梁畫棟,朱漆圓柱,但畢竟只是個牌坊,最頂上雖說能站人,但那根木梁也只有三四十公分寬。

“日!”齊北崧趕緊下車,“怎麽上去的?!”

他視線一轉,又看到了在牌坊下扶梯子的老耿,低聲罵道:“我就知道這老東西不靠譜!”

他穿過人群站到牌坊下邊,仰着腦袋幹着急,又不敢出聲,生怕吓着程幾。

程幾也厲害,在頂部橫梁上走來走去,四平八穩。

按照凰村自古遺留下來的規矩,每年正月的兩盞通天燈就得挂在牌坊兩側的山道上,燈座是石頭的,外形好似圓磨,直徑在三米開外,高近兩米,中間有一木桶粗細的圓孔,用來插燈柱,數百年來就未移動過。

凰村的地形虎踞龍盤,早年是個屯兵的軍事要塞,抗金、抗倭、抗清、抗日……但凡打仗從未落于人後,因此民風剽悍,寧折不彎,鄉土情結濃重,外出必定抱團。

這兩盞通天燈傳說就是當年抗金時期打造,原本是天天高懸,燈在人在,後來才改為懸挂一整個正月。

過去的燈和燈柱早就在歷次戰亂和社會動蕩被摧毀了無數次,現在所用的燈是十年前專門請南方木雕大師精工細作,工藝繁複,彩繪如生。

凰村三年前準備搞旅游開發,有人建議把通天燈挂出來攬客,結果剛挂上去,夏秋之交的一場強臺風差點兒把燈連帶燈座一起刮山底下去!只得拆下藏好,仍舊等到年三十才拿出來。

凰村挂燈是男女老少一起上,有力出力有錢出錢,指揮吊車今年原本是老耿的活兒,奈何他肩周炎犯了胳膊擡不起來,這才讓程幾上去。

吊車在山道上小幅度地挪動,完全聽程幾調令。

程幾為了活動方便,大冷天只穿一件羊毛衫,越發顯得緊腰窄胯身材勁瘦,可沒戴帽子,手裏雖然舉着擴音器,嗓子也早啞了。

齊北崧看着真來氣,心想你好歹在腰上系根安全繩啊!

他跑向老耿,示意由自己來扶梯子。

老耿笑道:“喲,齊大少爺來了,你什麽時候來給我拜年啊?”

齊北崧說:“年初一我要在家裏迎賓,年初二陪程兒回來。”

“記得帶我寶貝孫女啊。”老耿說,“我得把她送去凰山寺讓老和尚摸個頂,保佑她來年無病無災,健康成長!”

他又說:“齊大少爺,你倒插門在我家,好歹年初一過來呀,咱們村的規矩是初一到廟裏進香!”

齊北崧不理他,揮手說彪哥你讓一讓,我也上牌樓去。

老耿反對:“你上去幹嘛呀?你幫不上忙,他還得分心來照顧你,你就別添亂了。”

“我不放心他!”齊北崧低吼。

果然他梯子爬到一半就被程幾發現了,後者連忙說:“你別上來!”

齊北崧向來不服輸,強行爬到最高點。

程幾笑着問:“你不是有點兒恐高嘛?”

齊北崧避免往腳下看,硬着頭皮說:“這點兒高度算什麽,我都敢直接往下跳!”

程幾伸手把他拉近了些,問:“小孩呢?”

齊北崧解下圍巾繞到他脖子上,說:“老太太和狗看着她呢。”

“哪來的狗?”

“北岱哥牽回來的,兩條都是挺好的大狗,而且是你最喜歡的那種黑背。”

程幾一聽就高興了:“太好了!回去你看小孩,我和老太太玩狗!”

齊北崧在他耳邊低聲問:“換一下好不?”

“怎麽換?”

“老太太看小孩,小孩玩狗,我玩你。”齊北崧痞笑。

程幾挑眉,把手掌摁在他胸口說:“小心我把你搡下去,你的平衡性可沒我好。”

“搡呗。”齊北崧滿不在乎,“搡了我還是得玩你。”

老耿在牌坊底下喊:“哎!倒插門齊大少爺,你過會兒再聊行不行?咱們這兒正裝燈吶!”

程幾也勸:“老齊你先下去吧,這地方真只能站我一個。”

齊北崧悻悻地退到竹梯上,伸長脖子關注着程幾的一舉一動。

程幾為了不讓他擔心,将安全繩系在腰間,另一頭則交到他手上。他緊拽着那根繩子,片刻不敢松懈。

兩根通天燈的燈柱已經立起來了,接下來的工作是懸挂主燈。

主燈是木雕的,一只就有百來斤重,還是依靠起重機上去,挂好之後,剩下的十八條祈福長幡和無數小燈完全要靠人力懸挂。

凰村的男女老少愈加忙碌起來,人員穿梭,聽從村支書統一調動,年輕的小夥子爬燈柱、爬山壁、爬梯子挂燈挂幡,年老和年少在下面幫忙。

程幾的任務已經完成,但覺得這情景一年一次不容易,于是坐在牌坊頂上看熱鬧。

齊北崧爬上牌坊,到他身邊,解開大衣将他裹了進去。

暮色四合,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通天燈群上,牌坊上的兩個人并不醒目。

程幾在齊北崧胸前的口袋裏摸煙。

齊北崧板起臉:“不許抽,抽煙有害健康,你好不容易戒了一年多!”說完自己點一支。

程幾斜了他一眼,将煙叼在唇間,湊近在他的煙頭上過了火,把臉背過去。

“幹嘛呀?”齊北崧拉拉媳婦兒,語氣軟下來,“這麽點兒小事要生氣?”

“傻瓜。”程幾把臉擰過來,淺笑,“我跟你生什麽氣?你往那邊看,視野可好了。”

齊北崧順着他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原本黑黢黢的山道上路燈次第亮起,阡陌交錯,星星點點一直綿延至遠處平原,一個個村莊或者城鎮仿若棋盤格上的棋子,光華燦然。

“萬家燈火。”齊北崧感慨,“咱們也該回家了。”

“等通天燈點亮了再走。”程幾說,“你去年沒看着吧?”

去年春節程幾的身體出了點小問題,他自己硬扛死都不說,齊北崧被他吓得一副随時随地能厥過去的樣子,導致全家人也跟着戰戰兢兢,好在最後有驚無險,萬事大吉,小孩兒也挺好。當然了,張副院長幫了大忙。

山風吹來,齊北崧把懷裏的媳婦兒裹緊了些,在他耳邊說:“讓我親親。”

“別鬧。”程幾說,“下面那麽多人看着呢。”

“你這喜歡害臊的毛病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改?”齊北崧問。

程幾轉過黑亮的眼睛,把一口輕煙吹在他臉上,說:“等你回家玩我的時候。”

“操……”齊北崧拉高大衣遮住兩人的頭,手撫程幾腦後的短發,用唇蹭他的耳朵,緩緩往前挪,直到堵住他的嘴,但一觸即離,他可沒樂趣表演給凰村群衆看。

程幾吃吃地笑:“別亂勾人,別忘了你晚上還得陪老爺子喝酒呢!”

“你也得陪。”齊北崧低語。

程幾滿不在乎磕煙灰:“我酒量差,老爺子歷來只讓我喝啤的,你卻得喝茅臺。你別到時候喝得爛醉如泥,反過來被我玩了。”

“想得美。”齊北崧笑道,“你都嚷嚷了多少次了,一次都沒成功過,這玩意兒還是我道行深。”

“我是讓着你。”程幾說。

“我知道。”齊北崧揉他的頭發,笑得寵溺,“但我絕對不讓你。”

程幾給了他一個肘擊,齊北崧不加防備差點被打下去,程幾劈手拉住他,兩人晃了幾晃總算穩住。

程幾受了驚吓,薄怒問:“幹嗎不坐穩?”

齊北崧根本就是裝的,他要的就是媳婦兒這種反應,顯得媳婦兒心疼他。

他腆着臉說:“我這不是有你保護嘛?”

“真要出事我拽不動你!”程幾責備。

“也是,咱倆現在基本能打平手了。”齊北崧得意洋洋。

“就你?”程幾表示不屑,“別吹牛了,你硬得跟塊鐵似的!”

齊北崧咬耳朵:“寶貝兒,你這是在誇我嗎?”

程幾眯起眼睛笑。

通天燈以及兩側山壁上的燈幕已經挂好,只聽得村支書一聲洪亮的號令:“開燈————!!”

有人合上電閘,剎那間數萬盞LED燈光同時亮起,光芒萬丈,金蛇狂舞,宛若沸騰飛濺的鋼水!

村支書氣沉丹田,叉腰大笑,說:“今年又升級換代啦!燈泡數量加了三分之一,亮度也增加了三分之一,說不定連宏城都能看到這兩盞通天燈!”

凰村的衆人一起熱烈鼓掌,大吹彩虹屁,有的說王書記英明!有的說王書記給力!有的說王書記啊,你老漢真是我們奮勇前進的領路人!

程幾和齊北崧距離主燈太近,眼前仿佛懸着兩個太陽,被刺得睜不開眼睛,笑着擠到了一起。

“快下去,我都要瞎了!”程幾催促。

齊北崧用手替他擋住一點光,說:“等會兒,現在我看不見梯子。”

好不容易等兩人适應一些,往下一瞧,梯子竟然不翼而飛。原來是有人把梯子拿去挂燈幕了,沒及時還回來。

兩人只好背對通天燈,小心翼翼地向下出溜,坐到牌坊略矮一層的飛檐上,頭上還頂着齊北崧的大衣。

程幾覺得下不來牌坊這件事好玩極了,止不住地笑,直到齊北崧在他臉上親來舔去,蹭得渾身燥熱。

“下面有人……”

“咱們是燈下黑,沒人能看見。”齊北崧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輕輕一吻,聲音磁得讓人耳朵發癢。

兩人對視,程幾突然攬住他的脖子回吻,帶着點兒粗野蠻橫,身後夜幕沉沉,山巒疊嶂,火樹銀花。

許久,齊北崧故意問:“想幹什麽?”

“還敢嗎?”程幾漆黑的雙眸裏星光閃動,揚了揚下巴,“你已經到飛檐邊上了,再親說不定要掉下去。”

齊北崧雙腳懸空,兩手仍摟着媳婦兒的腰。

“這高度……”他往下望了望,梗着脖子說,“我跳下去都敢!”

“喲,挺倔啊!”程幾又親他,完了問,“還敢嗎?”

“敢!”

“還敢嗎?”

“敢!”

程幾笑道:“算了,不玩你了,摔斷了腿還是我遭殃。”

他往牌坊頂上爬,找到擴音器,舉起大喊:“誰拿了我梯子?趕緊還回來——!!!”

王書記第一個聽見,也舉起擴音器:“誰拿了春紅的梯子啊——?!!”

更多人互相問起來,然而竹梯子大同小異,誰也不記得拿了誰的,于是許多人扛着長短梯子來到牌坊下,七嘴八舌招呼:“春紅,還有齊公子!快快快都下來!”

程幾示意齊北崧:“你先下。”

“我什麽都敢!”齊北崧錯身之際,在他臉上飛快一吻。

“操!”程幾用氣聲笑罵,“膽兒真肥!”

凰村除了老耿,沒人知道程幾和齊北崧的關系,只倒這兩人極鐵。

齊北崧沖他擠眼睛,順着梯子下去了。

程幾緊随其後,落地後和齊北崧勾肩搭背往車上走。

老耿在身後喊住他們,将程幾的外套扔過來:“初二早上我在家等啊!”

“好!”程幾接住外套,給彪哥比了個心,跳上了車。

車下山開到一半,齊北崧突然熄火,兩人在黑暗靜谧中坐了片刻,這次換程幾故意問:“想幹什麽?”

齊北崧解開安全帶傾身靠近,将他壓在副駕駛的椅背上狂啃,手掌伸入衣內,貼肉覆着他的背,力度粗暴。

“媽的,明知老子恐高……還敢玩兒我!”齊北崧報仇來了。

程幾好不容易掙脫他的唇,顫聲笑斥:“行了行了,這都他媽幾點了,老爺子該問了,我也急着回家管小孩!”

提到小祖宗,齊北崧清醒了些,他縮回手,呼吸沉重地着坐回原處,發動汽車。

“你得賠償我!”他兇狠地斜眼看程幾。

“行啊。”程幾點煙,放下一線車窗散去煙霧,慢悠悠地說,“弄呗。”

齊北崧得了承諾,激動得滿臉通紅。

然而當天的年夜飯桌上,齊北崧被齊北岱、齊北岺、他姐夫,以及一幫子齊某某狠灌茅臺,老太太攔着也沒用,多虧他酒量好,到後來還能大着舌頭唱歌。

程幾果真只喝了一杯啤酒就被衆人放過了,老爺子還嚷嚷說誰也不準動小程,他任重道遠!

程幾的任務就是他家大姑娘——小東西剛學會坐,還不會爬,既白且胖,抓人咬物,也不見得如何秀外慧中,但在長輩眼裏跟塊香香寶似的。程幾雖說是親生爸爸,也納悶于大姑娘的魅力。

程幾抱着大姑娘陪狗玩,将她放在狗背上一起遛,都挺開心。

齊北崧醉到初一中午才起來,幸好堂哥齊北岱等一幫人都回去了,有的值班,有的另有應酬,否則還得拼酒。

他原本也想一家三口回家躲清靜,忽又想到和媳婦兒約好那事,于是趕緊把大姑娘托付老太太,初一晚上突然發力,把程幾折騰得差點沒能從床上下來!

程幾在後半夜輕聲咆哮:“你他媽的……天亮還要去凰村……唔……”

齊北崧在他耳邊表白,濃烈而纏綿,然後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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