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毒蛛岩(八)

“除了想吐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游凜席走上前拍了拍肖灑灑的背,“身上還有什麽地方沒知覺嗎?”

肖灑灑面朝着地上一邊幹嘔一邊搖頭,胃裏的酸水一層一層翻滾着,牙龈處泛出又酸又鹹唾液,就是吐不出東西。

游凜席板起他的臉,“難受?”

“恩……”肖灑灑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吐不出來……”

游凜席皺眉,将一顆藥丸放到肖灑灑嘴邊,“吃了可能會好點。”

肖灑灑二話沒說吞了藥丸,依舊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胃。

“這就是你說的樹把?”游凜席問。

肖灑灑擡頭看了看,“應該是……樹幹上是不是有很多棕色的粘液?”

游凜席走近樹幹看了看,“是的。貌似......”

“別摸啊!!”肖灑灑驚悚地沖上前拉住游凜席的手,“這些個東西都會變成惡心的小蟲子的!!嘔——更想吐了嘔——”

“惡心的小蟲子?”游凜席扶着肖灑灑,“有多惡心?”

“總之你不要碰。”肖灑灑彎下腰掐住脖子,手指伸進喉嚨裏摳了摳,又難受地帶着幾根銀絲出來,依舊只能張着嘴幹嘔。

“那我要怎麽摘到那個果子?”游凜席溫柔地給肖灑灑順了順毛,看着他難受的樣子,不知怎麽得心裏也開始煩躁,“這棵樹上到處都是這個液體。”

“果子上沒有吧……”肖灑灑艱難地擡起頭,額上布滿大顆大顆飽滿的汗珠。

游凜席皺眉,扶着肖灑灑坐下,在他的額頭上輕輕擦了擦,“怎麽了?越來越難受嗎?”

肖灑灑左眼緊緊閉起,右眼微微露出一條縫隙,痛苦地看着游凜席,“不要管我,先,先摘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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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子上也有棕色的液體。”游凜席被肖灑灑痛苦的神情弄得有些驚慌,“哪裏疼?”

“肚子……不是……胃……果,果子上怎麽會有那個……”肖灑灑斷斷續續艱難出聲。

“不知道。”游凜席擡頭看了看,“雖然不明顯,但是一看就知道跟樹幹上的東西是一樣的。”

“那,那可……怎麽辦唔……”肖灑灑緊捂腹部,冷汗不住地往外冒。

“那些蟲子會怎麽樣?”游凜席伸出手抵住肖灑灑的胃,讓他能夠好受些。

“很多……有毒……會進到皮膚裏……難受……會難受……”肖灑灑咧着嘴,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一般。

游凜席目光一沉,臉頰上的血紋剎那浮現。黑色的飛蛾張開翅膀将肖灑灑裹進黑暗裏。

“小心……游凜席小心……”肖灑灑蜷縮成一團,膝蓋抵住自己的胃,疼得顫顫發抖。

想吐的感覺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鑽心的疼痛。胃被啃咬的感覺一點一點順着血脈擴充到大腦之中,肖灑灑快要被疼痛折磨得神志不清。

“傻傻,起來。”突如其來的光線照到眼皮上,肖灑灑眼皮一皺,有些不适應地掙開眼睛。

游凜席輕柔地将肖灑灑扶起來,“吃下去就好了。”

無力地張開嘴,又苦又澀的味道頓時充盈在口腔之中。肖灑灑立刻皺起眉頭,想要把嘴裏的東西吐掉。

“別吐。”游凜席伸出手輕輕托住他的下巴,強迫他将東西咽了下去。一股涼意以胃為圓心開始向四周蔓延,身體的不适漸漸被清爽替代。

“好了?”游凜席低着頭,見懷中的人眉頭逐漸舒展開,才悄悄松了口氣。

肖灑灑支撐着坐起來,緩過神擦了擦額頭的汗,“這裏的所有毒這種果子都能解,你剛剛怎麽……游凜席你……”

棕色的紋路在脖子上一點一點攀爬着,游凜席的皮膚被勒出幾條血絲,看起來像是被繩索扼住了咽喉。

“你……”肖灑灑目光渙散地盯着游凜席的脖子。

“沒事。”游凜席泰然自若地回視着肖灑灑,“這種蟲子……”

“怎麽可能沒事!!”肖灑灑出其不意地将游凜席推倒在地,一個跨步強勢地騎到了他身上,聲色俱厲,“你知不知這種蟲子會慢慢把你弄死的!!”

游凜席被肖灑灑大發雷霆的樣子震驚到了,目瞪口呆地盯着身上雙目赤紅的人。

肖灑灑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二話不說咬破自己的手指,拼命往外擠血。

費盡全力将游凜席死死壓在地上,肖灑灑湊近他,帶着血的指尖在游凜席的脖子上四處游走。

甘奕當時好像是這麽做的呀!!怎麽搞得!!

游凜席皺眉,一把推開趴在身上的人,“你在幹什麽?誰讓你自己傷害……”

“你他媽閉嘴!”肖灑灑再次兇悍地将游凜席推倒在地,指尖猛刮他的喉結,“你們倒是給我出來啊……”

游凜席猛然會過意來,知道他想幹什麽,臉色有一瞬間的慘白,“肖傻傻馬上拿開你的……”

“嘶——”剛剛還格外嚣張的人突然開始顫抖,游凜席明顯感覺到脖子裏的東西在興奮地往外湧。

“肖灑灑!!”游凜席的瞳孔猛然放大,驚悸地坐起身,便看到他指尖處吸附的惡心蠕蟲。脖子裏的蟲子一股腦全部湧了出來,疊成蟲型羅漢,從最尾部的開始,一只接一只向肖灑灑爬去。

肖灑灑伸直手臂,苦痛地将臉側向另一邊,手指因為蠕蟲的吮吸而不斷痙攣着。

憤怒的精神力倏忽間叫嚣而出,一只烏黑發亮的巨大蠍子出現在蠕蟲們身後。

分成三節的巨尾高高翹起。琵琶形的軀幹微微拱起,露出背部密密麻麻凸起的顆粒。背部中央的一對中眼兇惡地盯着前方,前端兩側的六只側眼随着蠕蟲的爬動而轉動着。

舉于頭頂上方的兩只巨鉗突然毫無征兆地磕碰了兩下,驟然間,無數往肖灑灑的手上攀爬蠕蟲變成一灘爛泥,惡心地落到地上。

游凜席再次沉了臉,深黑色的蠍子便快速向肖灑灑爬去。從背部噴發而出的毒氣直接注入惡心的蟲子體內。肖灑灑立刻感覺到手指上正在歡快吮吸的生物正一只一只剝落,黑蠍子歡愉地碰撞着自己的大鉗子。

肖灑灑用力吞了吞口水,驚魂甫定地将自己血肉模糊的手縮回來。

虎鉗蠍似乎有些留戀,冰冷的鉗子劃過肖灑灑的指尖,肖灑灑剛剛縮回的手臂立刻直直地送了出去。

“回來。”游凜席聲音冰冷,虎鉗蠍笨拙的尾巴搖了搖,巨鉗輕輕碰了碰肖灑灑顫抖的指尖又飛快縮回來,轉身爬到游凜席身邊。

游凜席斂去精神力,虎鉗蠍即刻消失不見。

肖灑灑心疼地看着自己破破爛爛的手指,白皙的指尖變成紫紅色,似乎有些變形。

叫你手賤!!又不是聖母救什麽大反派啊!!

賤賤賤,丢了大中國的臉!!

“幹嘛這麽舍己為人。”游凜席一臉壞笑走近肖灑灑,溫柔地捏起他的下巴,“是不是覺得這樣我就不會追究你了?”

“什,什麽意思?”肖灑灑不明所以地翹起嘴角,“我,我沒做什麽把……”

游凜席越湊越近,指尖在肖灑灑下巴上勾勒着下颚的輪廓,兩人的氣息暧昧交纏,鼻尖若即若離地觸碰在一起。

“知道擎天柱會偷襲我,知道喚毒谷的秘密,知道甘奕身體裏住了另一個人,知道怎麽避開食人林裏的毒物,甚至知道我的死穴……”游凜席扣住肖灑灑的後腦勺讓兩人之間距離更近,捏住下巴的手稍稍用了些力,“肖傻傻,你究竟是誰。”

肖灑灑不安地眨了眨眼睛,烏黑的眼珠子四處亂轉,頭微微向後退去卻被毫不留情地按回來,禁锢得更緊。

“游,游凜席……”肖灑灑聲音發顫,錯亂的呼吸昭示着主人的無措與恐懼。

“說實話,說實話就饒了你。”游凜席低沉的聲音萦繞在肖灑灑耳邊,“你是誰。”

肖灑灑眼神飄忽,嘴唇動了動,又緊張地閉合起來。

“一看就是打算說謊的樣子。”游凜席掰起肖灑灑的下巴讓他與自己對視,“真打算說謊?”

“我,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肖灑灑焦慮地皺起眉頭,“我……那是什麽!!”

游凜席見肖灑灑突然變白的臉,警惕地帶着人往後退,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不遠處,一張碩大的蜘蛛網在四棵大樹間鋪展開,純白的細絲密密麻麻糾結在一起,遮蔽了樹林上方僅有的一點陽光。

蜘蛛網的中央粘着一具尚未腐爛的屍體,屍體的眼睛睜的圓滾,眼白已經變成了黃色,眼珠子似乎随時會掉出來。嘴唇泛起青烏,應該死與奇毒。

滿身絨毛的蜘蛛怪還在孜孜不倦地吐着絲,一點一點将那具渺小的屍體裹進銀線之中,猶如一只落入毒網的小蟲子。

“毒,毒絨蛛……”肖灑灑面如死灰地看着這個惡心的畫面,“它為什麽會在這裏……”

游凜席安撫地将肖灑灑往懷裏攏了攏,“沒事的,它沒有要攻擊我們。”

但是那具屍體,是趙荃沒錯。

游凜席抓起肖灑灑的手指,在他的指尖上迅速塗了一種膏藥,然後用白布緊緊包起來,“之後可能會有些癢,不要亂碰它。”

肖灑灑不敢大意地點點頭。

兩人默默躲在樹後,看着趙荃的屍體被蜘蛛怪一下一下纏成一個蠶蛹狀。完工後,毒絨蛛看似歡愉了一陣,随即從蜘蛛網上落下,向樹林深處爬去。

“我們跟着它。”游凜席緊緊牽着肖灑灑的手,“不管怎麽樣,一定不能流血,知不知道?”

“可以不去嗎?”肖灑灑膽戰心驚,“我們完全可以不追它先逃跑的。”

“說的也是。”游凜席深明大義地點點頭,“走吧。”

“那為什麽還往那邊走啊!!”肖灑灑努力巴住樹幹,“游凜席咱不要拿生命開玩笑好嗎。”

游凜席輕輕松松便将還欲往樹上爬的人拽到面前,“不好。”

森林深處的一塊空地上,四處散落的石頭和淩亂不堪的枯骨混在一起,像一個陰森森的亂葬崗。

毒絨蛛正興奮地爬在一塊大石頭上。

這塊石頭與周圍的任何一塊都不同,青灰色的表面上有一些橫向的紅色花紋,花紋繞石頭一周最後回到原點,讓原點處的顏色格外深沉。四四方方的形狀棱角分明,毒絨蛛節狀的腿便準确地卡在了棱角處。

“那是什麽?”肖灑灑盯着那塊詭異的石頭,“毒絨蛛似乎很喜歡它。”

“當然喜歡了,那可是它所有配偶的殘骸。”游凜席眼中閃出興奮光,“是難得一見的寶物。”

肖灑灑撇嘴,“殘骸有什麽寶貝的,好惡心。”

“應該說是化石。”游凜席因為激動,聲音開始有些發顫。

“毒絨蛛的萬千配偶凝聚成的化石,毒蛛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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