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小狐仙(八)
謝眠在心裏掂量了下,指尖不自覺的撚了撚,忽然笑了:“我要懷疑他什麽,你覺得我應該相信素未謀面的人,去懷疑我的朋友,沒睡醒吧。”
時雪站在臺階下,不慌不忙的笑了聲:“你是個聰明人,有些事不應該由我來提醒你。”說着從袖子裏伸出手,朝他一伸。
謝眠低頭看着掌心裏憑空出現的一個閃着光的小石頭,冰冰涼涼的有一股說不出的氣味,略微刺鼻。
隐約浮現着一點字跡看不清,“這是什麽?”
“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會知道了。”時雪眉眼一斂,低低的說了聲:“範岚可不是什麽好人,你重蹈覆轍可……”話音未落,謝眠看他跟趕時間一樣,一閃身不見了,緊接着有輕輕的腳步聲傳來。
擡眼一看,葉尋芳。
他把石頭順手放進口袋裏,往時雪離開的地方看了眼,倒黴孩子話只說一半,似是而非的一句話就想搞離間計,別是睡懵了吧。
兩人檢查完葉太太的狀況,差不多證實是丢了一魂。
葉簡明在一旁瑟瑟發抖,反倒是他女兒葉延玫挺冷靜的,招呼謝眠和葉尋芳兩人下來了,公事公辦似的問有沒有什麽辦法。
葉尋芳搖了下頭,她現在連頭緒都沒有,哪有什麽辦法,于是轉頭來看謝眠:“謝先生,你有沒有什麽辦法?”
謝眠沉吟了下,如果用無字鬼書的話,也許可以強行将他拘出來,但地府那邊不知道是什麽态度,他也沒把握範岚不在的時候,能鎮得住。
一時也想不到什麽更好的辦法,索性搖了下頭。
葉尋芳嘆了口氣,眼神一偏,突然看見原本平整的牆磚不知道什麽時候鼓起了一塊,隐隐約約看着是個狐貍臉的模樣。
桌上的茶杯沒動,可裏頭的茶水卻突然泛起一陣波紋,一動一動的像是有小動物在裏頭喝茶。
“你們不是會抓鬼嗎!設陣法抓啊!”葉簡明從樓上下來,拎着一只連毛帶血的鹦鹉,狠狠的摔在茶幾上,眼睛赤紅的就要崩潰了。
三個多月了,他一直生活在極大的恐懼裏,現在哪怕那狐妖出來給他一個痛快,他都覺得比現在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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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自己不敢死,可活着又這麽艱難,他真的快瘋了。
葉尋芳深吸了口氣,騰地一下站起來,“好。”
她雖然只跟着劉志遠學了幾年,但能力已經算是不俗了,指揮盧瑤圍着別墅灑了一圈白色的粉末,在後角門留了一個小縫隙。
做完這一切,葉尋芳站在院子中間,用紅色的粉末鋪了一個法陣出來,她站在中間,朝葉簡明招了下手,等他走過來,瞬間拿起刀在他手心狠狠劃了一道,鮮血瞬間滴到了陣法中央。
葉簡明痛的下意識推開她,出了陣法外,葉延玫吓了一跳,尖叫起來問她幹什麽。
“想抓他,就閉嘴。”葉尋芳頭也沒擡的說,原本精致的妝脫了大半,看起來有些憔悴,雙眸卻透出一股堅韌,咬肌略微鼓起,額角青筋畢現,她在壓抑。
謝眠蹙眉站在一邊,隐約覺得有點擔憂,她這樣擅自把狐妖引出來,如果鎮得住還好,萬一鎮不住,他沒法兒保護葉家這麽多人。
“葉小姐……”謝眠才一開口,葉尋芳狠狠地一轉頭:“我可以,師父……我得給他個交代。”
謝眠抿了下唇角,沒再多說什麽,暗自在口袋裏握緊了無字鬼書,其實他能明白葉尋芳的心情。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什麽人害了自己的爸媽,他也會像她一樣吧。
親手抓了那人,給他們一個交代。
葉尋芳捏着一沓符,一次性點了,頓時腳底陣法亮起一道無比刺眼的紅光,灼熱的燒了起來,謝眠甚至能聽見泥土被燒焦的炸響。
符咒燒完,陣法的光芒暗下去的瞬間,從裏頭走出來一個人,葉尋芳舉着法器便砸了過去,低低的喊了聲不知道什麽。
謝眠捏着無字鬼書,死死的盯着陣法裏,随時準備護着葉尋芳和身後的葉家人,結果煙霧一散。
範岚?
他的手指松松按住葉尋芳用盡全力的攻擊,哎呀一聲:“這個陣法做的不錯,連我都被困在裏面啦。”
“你怎麽會在裏面!”謝眠和葉尋芳異口同聲的問。
他慢吞吞的走出來,啊了一聲:“我是去衛生間來着,但是好像看到一個影子,就追出去看看了,結果太遠了我就迷路了,轉了一圈才回來,結果你們都不在了,我才找到這裏來,結果一過來就被這個陣扯進去了。”
“別動!”謝眠看見他的右手,已經被灼燒的紅腫起了水泡,葉延玫才剛從屋裏找出止血的藥,一看見又傷了一個,忙道:“屋裏有燙傷藥,先去處理一下吧。”
葉尋芳頭也沒擡的看着陣法,說:“我再補一下陣法。”
“不行,這樣做太冒險了!”謝眠皺了下眉,還是覺得不妥。
他走回來,從口袋裏拎出無字鬼書,指尖一撚向陣法一拍,無字鬼書便虛虛的浮在了半空,慢慢的轉了幾圈,不動了。
“先護着這個別墅吧,抓他的事情,我們商量一下。”謝眠說:“就算你想為你師父報仇,也應該先讓自己活着。”
葉尋芳咬了下牙還想再說什麽,盧瑤輕輕的扯了下她的袖子,她還是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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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眠和範岚上了樓,急匆匆的打開水龍頭擰到冷水那邊,調小了流速,才輕輕的把他的手放在了水流下面,一邊沖水一邊心疼。
手一碰到水的時候,他往後瑟縮了下,整個手掌有一大半都被燒的皮膚卷起,水泡遍布,謝眠眼圈一下就紅了。
“小閻王你……”範岚才一開口忽然停了,他的手背上,掉上了一顆不同于水龍頭的水珠,砸進去就看不見了。
謝眠垂着頭,小心翼翼的給他沖完水,拿過紗布一點點的沾去水珠,防止任何感染的可能。
“謝眠。”範岚動了動手指,感覺上面又滴了一滴溫熱的水珠,輕笑了聲:“不疼。”
謝眠不答,也不肯擡頭,知道自己紅着眼肯定難看,用力眨了眨深吸了口氣,開始給他上藥。
範岚眼神發沉的看着謝眠低垂的發頂,幽遠的像是瞬間被拉回了上萬年前,眼前的人無限重疊,那時候他也跟現在似的,心軟又善良,每次看到他受了傷回來,一邊板着臉教訓,一邊又嘆着氣說:殺戮,能讓你找到生命的意義嗎。
“謝眠,你擡擡頭。”範岚說。
謝眠搖了下頭,聲音微啞的悶着頭說:“怎麽可能不疼,她這個火是用血點出來的真火,燒成這樣……我應該陪你出去的,明知道你會迷路……”
“謝眠……”範岚伸手擡了下他的下巴,才一開口就感覺袖口閃了閃,左手一甩,面前憑空出了一個畫面出來。
白七站在櫃臺後撥算盤,頭也沒擡的問:“肖山到你那裏沒有?”
範岚沒答,湊近謝眠壓低聲音說:“小七要看見你了。”
謝眠一哽,瞬間擡起了頭,結果這一擡頭直接被驚住了,這……投影儀?
白七湊近看着謝眠手裏捧着的那只手,緊緊的皺着眉:“你手怎麽了?”
範岚偏了下頭,本來想抽出來的手,坦然的繼續放在了謝眠的手心裏,朝畫面那頭笑問:“喲小七,算盤珠子提醒你該來問案子了?”
白七沒在意他打趣自己按照時間做事,涼涼的翻了下白眼:“你死了也算我們棺材鋪的業績。”說着又看了謝眠一眼,“你別總慣着他,尾巴都要翹上天了。”
謝眠欲蓋彌彰的咳了聲,還沒等他開口,就聽範岚一臉欠揍的笑了:“小閻王寵我,怎麽?羨慕?”
白七冷笑:“羨慕你出門三米就迷路?”
範岚完全沒被打擊到,垂眼來看謝眠,唔了聲:“我迷路了總有人會找我的,對吧,小閻王。”
謝眠在白七和範岚的眼神下,艱難的點了下頭:“是、是吧。”停了下又補充了句:“也沒沒怎麽慣着。”
白七略過了這個話題,看着範岚的手皺了下眉,這次的案子這麽棘手?連範岚都能被傷着,想了想還是說:“要不要讓明秋也過去?”
範岚沉默兩秒,擡起頭:“小七,你一提這個名字,我就連幹勁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