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狐仙(九)

白七和範岚無法溝通,偏頭去看謝眠,結果這個人淨顧着給那個不靠譜的東西包手了。

“八爺那邊很長時間沒有消息送來了,自從你們走了以後就一直沒有什麽指示,過幾天我要回地界去看看,牧夭跟明秋留在棺材鋪,你們也多注意一些。”

“餘晚照呢?”範岚問。

白七停頓了下,緊緊地皺着眉頭說:“到現在也沒回來,我這次去地府也是為了這件事。按道理他的能力,不會到現在連一個案子都解決不了,我用無字鬼書聯系不上他,電話也沒人接。連肖山的共情都沒有辦法,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事,你們試試聯絡一下。”

範岚少見的露出了一個比較嚴肅的表情,漆黑的眼睛裏有什麽東西似乎要蹦出來一樣,卻沒說什麽,只是點了下頭。

白七又說:“我聽說你遇見時雪折了?這人身份詭異,你一定要小心處理。”

範岚唔了聲,從謝眠手裏抽出手,不太自覺的去端茶杯,被謝眠按住了才記起來自己“受傷”了。

換了左手去端杯子,喝了一口,才慢條斯理的眯眼笑了說:“小七,你竟然也會關心除了八爺以外的人麽?”

白七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一聲:“我不是關心除了八爺以外的人,我是關心你以外的人,你要是哪天殉職了,我一定申請老板買個十萬響的鞭炮慶祝一下。”

“……”範岚覺得茶水不太燙,又不甜,上頭飄着的茶葉苦得驚人,只一口就不喝了,放在了桌子上。

“小七,沒什麽要說我們要出去吃飯了哦。”

範岚說着就要關掉影像,白七嗯了一聲,卻在最後一秒記起來:“等等!”

“被你打岔我連重要的事都要忘了!”白七狠狠地翻了下白眼,語速飛快的說:“這段時間鬼門進出的鬼魂數量正在急速減少,我懷疑有人在地府和人間斬殺鬼魂。”

範岚手指一頓,“你再說一遍。”

“我是說……”白七剛一開口,就聽範岚打斷了他,自顧自的說:“有就地斬殺鬼魂權限的,只有和棺材鋪有契約的人,連餘晚照都沒有。小七,這幾天別忙着去地府,先查這件事。”

“這件事歸我們查嗎?要不要先跟上天界講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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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岚想了想,說:“說一聲也好。”

“要不要我親自過去?順便看看那邊能不能透點風出來。”

“也好,肖山小孩子脾氣,他過去我不放心,就是你……”範岚欲言又止的收住了,停了停又說,“棺材鋪有明秋就夠了,派牧夭去一趟青丘之國,找塗山氏的族長。”

白七蹙眉:“這次案子跟塗山氏有關系?”

怪不得八爺說不要輕易插手,原來是不想同塗山氏撕破臉。

白七說:“那你謹慎些。”

“知道,你去吧。”

“好。”

謝眠聽到這裏,覺得有點懵。

這兩人的對話,逐字逐句的拆開,他能聽懂,可放在一塊兒他就不明白了。

涉及的東西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

直到白七的聲音消失了很久,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時雪折是誰?”

範岚說:“一個叛徒。”

謝眠抿了抿唇,擡起頭看着範岚的側臉,一字一句的問:“範岚,你告訴我,地府是不是出事了。”

範岚一怔,輕笑了聲:“地府能出什麽事,八爺在那兒鎮着,就算真出了什麽事也連累不到棺材鋪,別怕。”

謝眠搖了搖頭,他不是怕這個,他是覺得慌。

他從進入到棺材鋪的第一天開始,心就像是懸在一根繩上,底下就是萬丈深淵,總覺得一步走不好就是萬劫不複。

他一個凡人,前十幾年接受的教育都是這個世界上沒有鬼,有鬼也是自己心裏有鬼,或者是拜神就不怕鬼了。

可他進入棺材鋪以後,一切認知都被颠覆了。

他每天都在被強行灌輸着各種各種超出腦負荷的東西,盡管有些聽的不大懂,但也能感覺的出,現在的地府,有些不大對勁。

謝眠說:“我從進到棺材鋪的第一天開始,白七就告訴我只有我接了棺材鋪老板的身份,才能給我查父母的事情,後來又說積了功德分才能去見八爺。可見八爺應該是知道這件事的,就算不知道,我父母的失蹤應該也和棺材鋪有關系。”

範岚仍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的謝眠有些心虛,說話聲音也小了點:“你們千方百計讓我來做棺材鋪的老板,一定是因為地府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們迫不得已找了我,是不是。”

範岚收起笑,不答反問道:“謝眠,你說人和鬼,有什麽區別?”

謝眠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卻還是認真回答了:“一個向死而生,一個向生而死,但說到底人和鬼的區別只有是不是能站在陽光下,比鬼魂更壞的人也存在,像你們,就是很好的鬼。”

範岚又問:“那我們棺材鋪存在的意義呢。”

“無論活着,還是死去,都應該有一個公道。”

範岚輕輕笑了,其實這些他沒有和謝眠說過,也沒往這方面引導過。

他自己能理解到這麽多東西,哪怕有些怕鬼,也能這樣平等的看待人與鬼。

看來不管過了多少年,他還是那個堅定生命可貴,任何人只能活一次,死了就永遠不會重新再來的人啊。

“你能做棺材鋪的老板,是因為你合适,而不是我們需要。”

範岚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想從裏頭看出什麽一般,類似喟嘆了聲:“你看你做的很好。”

謝眠其實有些不大信,可又挑不出什麽來,想了想又問:“那你,為什麽來棺材鋪?”

“嗯?”

“牧夭說沒人知道你從哪裏來,是自己帶着無字鬼書來的,你和八爺認識?”

範岚站起身,窗戶沒關嚴,刮進一股風,帶起他的頭發,謝眠仰着頭看着他在燈光下的輪廓。

“我曾經有一個……朋友。”範岚稍微停了停,側頭看向窗外,輕輕笑了下:“他說,如果你在殺人中找不到方向,那就去試試聽聽自己的心,他會告訴你答案。”

“然後呢?”謝眠問。

“後來。”範岚轉過頭,看着謝眠輕輕的眨了下眼睛,“後來他死了,我殺的。”

謝眠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想再問,可範岚已經朝他走了過來,伸出沒受傷的那只左手:“餓不餓?”

謝眠剛想說不餓,結果應景的一聲咕嚕響了起來,尴尬的他想奪門而逃。

範岚仿佛沒聽見一般,将他拉起來:“帶你吃飯去。”

**

謝眠走在山江市的街道上,四周都是擁擠嘈雜的人群,路燈在地上拉出一條條的影子縱橫交錯。

他忽然想起,那次他被影子襲擊,還是範岚救了他。

他總喜歡隐藏自己的能力,也愛藏鋒,恨不得滿臉都寫着:我是菜雞,我什麽都不會,不是我幹的。

這個人不知道裝着多少別人無法理解的東西,也不知道經歷過多少,可他走起路來,腳步卻輕快的像個小孩。

“小閻王,你說我們去吃什麽呢?”他想了想:“草莓冰沙你說好不好?要放很多糖,甜一點的好。”

“大晚上吃這個會不舒服吧,換一個。”謝眠想起白七說的不能總慣着他,于是立刻實施了。

範岚也沒見不高興,看來大人要糖和小孩子要糖,還是有區別的,範岚是成年人了,謝眠想,果然沒那麽幼稚。

“哎呀,那去吃個糖糕吧,吃了甜的就會很開心呢。”

“……”

謝眠看了看路兩旁的店鋪,本來指的另一家,卻在開口時轉了個方向問他:“你吃過火鍋嗎?”

範岚:“沒有。”

謝眠想,他和棺材鋪的人關系都算不上近,這麽久了也沒見他身邊有什麽人出現過,千百年的寂寞過來……

“我們去吃火鍋。” 謝眠說:“給你一大杯草莓味的冰淇淋。”

範岚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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