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言靈(四)第二更
整個地府。
除了地藏王還能說上一句話之外, 可以說是八爺的一言堂。
鬼王沉睡的這麽多年,他一人執掌着地府,十殿閻羅在他眼裏也入芥子塵埃,根本不敢跟他大聲說話,別說反駁他了。
陰差幹幹笑了聲,他作為八爺拔擢上來的小神,只能硬着頭皮把他們的話遞出來。
好在範岚沒再多說什麽, 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一直往前走了。
十八層地獄的每一層都有一位判官出來迎接,畢恭畢敬的跟在右側, 小心翼翼的解釋鬼魂受刑和期滿投胎的情況。
範岚略微點頭卻不說話,判官看着陰差,見他搖了下頭,也不敢問這位大神纾尊降貴的來這肮髒地幹什麽。
他親自來?
壞事不肯定, 好事肯定是沒有,這是個咳嗽一聲地府都地震的主, 一時間人人自危的目送着範岚一個個地獄往前走。
到達血池地獄時,原本哀嚎沖天的尖叫嘶吼瞬間停了。
陰差抹了把冷汗,心想你們也知道怕,生前幹壞事的時候怎麽不怕。
範岚走過去, 在血池前停住了腳,右手從袖中伸出來,陰差發現他的目的,驚叫:“八爺!”
他往前站了站, 小心翼翼的說:“是否有怪異?”
範岚收回手,看着那片血池裏沉沉浮浮的鬼魂裏,有一絲幾不可察的,比厲鬼還要兇的氣息。
絕不是普通的鬼魂能有的。
“範岚。”一道略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整個陰冷惡臭的血池地獄好像突然被一股溫暖的陽光包裹住。
Advertisement
範岚回過頭,看着信步走過來的男人,手持佛珠頭發雪白,額頭上一道紅色印記,一身袈裟穿的清淨無比。
略一颔首。
陰差判官一起行禮:“地藏菩薩。”
範岚已經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也沒在這裏繼續吓這幫抖成篩糠的陰差,和地藏王一道走了。
陰差松了口氣,看着旁邊的判官默默地抹了把冷汗,腿軟的扶住他肩膀:“我的親娘,你說八爺沒事來檢查什麽地獄啊,吓的我鬼魂都沒了。”
判官點了點手裏的筆,若有所思的搖了下頭,沒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剛才他看八爺伸手要撈血池的時候,眼底一閃而過的情緒,應該是血池有古怪。
不止,應該是地府有問題了。
**
謝眠和牧夭追了很久,穿過亂七八糟的街道,避過無孔不入遞傳單的小姑娘。
這條街集合了髒亂差每一個特色,店鋪們口的垃圾桶裏外都是垃圾,大音響放着震耳欲聾的歌聲,還有的直接在路邊擺了架子曬鹹魚。
謝眠一邊推開拉客的老板,一邊追着言靈鳥。
兩只腳的不如帶翅膀的腳程,謝眠只能讓牧夭先過去,自己則按照定位再跟過去。
大概是成功堵着了,謝眠看到手機上的紅點不動了,位置在本市很出名鬼屋附近。
他繞過兩個巷子,抄近路到了鬼屋前,上氣不接下氣的按着膝蓋喘氣。
牧夭笑着扶了他一把:“老板體力不錯。”
謝眠直不起腰,艱難的朝她擺了兩下手:“鳥呢。”
牧夭哦了一聲,指了下鬼屋:“飛進去了,咱們進不進去?”
從她剛才跟到一半的時候就有點發現,這破鳥不像是逃命更像是引他們過來似的。
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謝眠唔了聲,喘息了好一會才略微能站直身子:“試試吧,無字鬼書還在它那裏,要拿回來。”
“你給明秋打個電話,讓他注意一下棺材鋪,我們不在,七爺和範岚也不在,我怕會有人趁虛而入。”
牧夭點了下頭,拿出手機撥了號,想了半天沒人接,眉頭皺的越來越近又撥了一遍還是沒人接。
她又去打肖山的,結果肖山的倒是有人接了。
牧夭松了口氣:“寶貝,去隔壁看看你明秋哥哥是不是睡死了,回頭姐姐給你帶一箱蘋果……”
“牧夭。”
!
纖細的手指狠狠握緊手機,鮮紅的指甲扣得手機嗤嗤響,刺耳的不行,眼神瞬間冷了下去。
“肖山呢。”牧夭冷聲問。
謝眠一怔,朝她看了過去。
牧夭平時皮得很,整個棺材鋪沒有她不敢開玩笑的人,無論多危險的狀況她都能皮一句。
從來沒有過這麽冷的表情。
仔細一聽,還能聽見她咬牙切齒的聲音。
“怎麽了?”謝眠問。
牧夭眉頭一松,冷冷的朝電話裏說了聲:“你他媽要是敢碰他們兩個一根頭發,我把你們家祖墳都掀了,讓你祖祖輩輩都出來曬太陽,永世不得超生。”
說完,惡狠狠的把電話挂了。
謝眠:“……”
牧夭收起手機,深呼吸了一下,半天估計是覺得沒消氣,扭頭過來對着謝眠就問:“你說他是不是傻逼。”
謝眠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不好回答這個問題,想了想,挑了個折中的問題:“肖山和明秋沒事吧。”
牧夭點了下頭:“暫時應該不會有事。”
謝眠心裏明了的哦了一聲,看來這個傻逼應該不是要死的傻逼,還有救,略微放下心的說:“那快點進去,說不定還能查到點七爺的消息。”
牧夭嗯了聲說:“行。”
這座鬼屋還是挺有名的游玩地,主題是十八層地獄,想進去還得買門票,一人五十。
兩人在閘機口刷了票進去後,先是一個長長的甬道,挂着慘白的燈光,地上插了不少仿真彼岸花。
打眼看過去像潑了一地的血似的。
牧夭作為一個會計,常年沒什麽收入,不甘心的問:“老板你說這些人是不是犯賤,我們喪葬連鎖酒店住七天就送地府一日游他們不來,來這種假玩意?”
謝眠沉默兩秒。
姑娘,逛一逛假地獄叫刺激,逛真地獄那是作死,但凡有半點腦子的也不去你那兒住吧。
開酒店沒聽說過開喪葬主題的。
“這個主題是誰想出來的?”
牧夭說:“範岚啊。”
謝眠:?
“哦,那是他發言唯一一次被全票通過的項目,我們一致都覺得這個想法簡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棒,他終于對棺材鋪有那麽一星半點的用處了。”
“……”
“不然早把他踢出去了,浪費糧食。”
兩人邊說邊往前走,地上一個黑色的不知道是玻璃還是水晶,龇牙咧嘴的豎在地上,彎彎曲曲的搞成個河的模樣。
謝眠腦海裏有什麽一閃而過,他搖了下頭努力想抓住,下意識的攥緊了手指。
好像有兩個人,一個穿着漆黑的衣服,頭發很長,幾乎隐在夜色裏。
一個很模糊,看看不清樣子,隐約能看見袖口上繡着白色的梅花。
“你這次回來,身上的戾氣更重了。”聲音很輕又很遠,幾乎要費盡全力才能聽見一個模糊的音調。
“有些人和鬼并不是不可渡化的,你應該試試給他們一個機會,為自己的過錯贖罪。”
“斬殺能讓你感受到平靜嗎……”
“老板。”牧夭走着走着身後沒人了,回過頭一看正在出神,喊了兩聲也沒反應。
“老板?”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謝眠回過神,有一瞬間茫然:“怎、怎麽了?”
牧夭皺眉看着他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的樣子,擔憂的說:“你怎麽了?”
謝眠搖了下頭:“沒事,繼續走吧。”
兩人走過黑色的“河”,他不經意又往那處看了一眼,總覺得這個地方有點熟悉,他好像來過這樣的地方。
但他是最怕鬼的,以前肯定沒來過鬼屋。
來體驗的人不少,謝眠和牧夭走在中間,看着兩側赤身裸體跪在冰天雪地裏的鬼魂。
屍體一般僵硬卻又腫脹到了極致,皮膚上布滿了冰凍而成的疱瘡,一眼看過去慘不忍睹。
謝眠倒吸了一口冷氣,不忍直視的別開眼往前走,入眼比剛才那個還要凄慘,滿布疱瘡的身體又層層疊疊再次生出新的,鼓脹至不能再大的時候就如同被突然擠壓一般破裂,整個身體就像被硬生生撕開了巨大的傷口。
肉瘡相間,令人作嘔。
從這裏開始,便是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那些鬼魂的軀體做的非常真實,凄慘的哭嚎此起彼伏,聽的人頭皮發麻。
參觀的人往裏頭指指點點,跟身邊的朋友說着這就是電視劇裏放的地獄了,如果真的存在也太可怕了。
謝眠和牧夭因為要查言靈鳥,主要目的并不是參觀,所以走的比別人快,等到第七層地獄的時候,謝眠手指突然一麻。
一個鬼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半個腦袋被打碎,從眼眶裏爬出一個個蟲子大小的嬰兒,争先恐後的啃噬着他的腦漿和血肉。
謝眠被吓的懵了三秒,死死的咬住牙才沒尖叫出聲,牧夭銀鞭一甩,他才尖叫一聲縮了回去。
不對。
謝眠看着牧夭同樣一臉駭然的表情,異口同聲的說:“這裏的鬼,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