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殿前香(十七)

別父如何臆想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一連三天,別笙都未曾歸家,倒是每日都有托夏元淳着人給別母報平安。

然而別母的臉色還是一天比一天冷,對別父更是橫挑鼻子豎挑眼。

別父堅守了三天後,還是扛不住了。

他雖然愛看書,可也不能一天到晚的在書房待着啊,身邊既沒個知冷知熱的人說話,也沒人關心他吃得如何、穿得如何,別父哪裏習慣得了。

一想到此事因何而起,別父就恨不得把罪魁禍首從宮中抓回來再打一頓。

可現實是他得将這小崽子哄回來。

當再次孤零零一人躺在書房的軟塌上過夜時,別父下定了決心。

翌日下朝後,一身緋色官袍的別亭轉道去了學宮,他擡手招來一個內侍,取出一封信箋遞了過去,“待下學後給五皇子的伴讀。”

說完又取出一個荷包塞到了他手上。

內侍垂首推拒,“這如何使得?”

別亭行止溫潤,同這內侍言語也不見什麽居高臨下的姿态,只道:“不過是個點心錢,公公拿去喝茶吧。”

小內侍這才收下,目送別亭離開。

做完這些事後,別父心下算是松了一口氣,他想着自己這個做父親的都主動退一步了,那小崽子今天該回來了吧!

想到今夜不至于再淪落到書房去睡,別父離開的步伐不由輕快了許多。

日光漸漸西斜,随着晚間的雲霧破為赭霞,學宮的大門緩緩拔開。

不多時,三三兩兩的少年自門後的琉璃影壁陸續走出。

別父交代過的內侍眼尖的尋到了別笙的身影,他小跑過去,說明來意後将那封信箋交到了別笙手上。

別笙捏着信箋,眼中閃過一絲光亮。

他碰了碰巫庭的衣袖,“殿下,這裏人多,你同我一道去那邊好不好?”

許是因着兩人的關系不似以往那般僵硬,別笙同巫庭說話時軟了許多,尾音還泛着黏乎乎的軟甜。

巫庭被別笙親近的眼神注視着,神色雖依舊冷淡,腳下卻是動了。

兩人走到偏僻的角落,巫庭幫他拆了信。

入目便是一手天骨遒美的瘦金體,寫的卻不是什麽風流詞賦,而是兩行短短的家常話:日後的功課為父自會寬容一些,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氣,盡快歸家。

別笙看完先是一喜,而後神色忽變,轉眼又鼓成了一個小青蛙,他跑到那內侍旁邊道:“你且在這裏等我一會兒。”

說完就拉着巫庭回了行思堂,求他代寫一封回信。

巫庭的眸中劃過一點訝異,“不回家?”

“也不是不回,只是不能父親一示弱我就回去了,那樣我以後還會挨打的,”說到這裏,別笙的臉色就嚴肅起來了,他帶着後怕的道:“我要得到切切實實的承諾才能放心回家。”

他一副自己很有道理的模樣,說完還添上一句,“這叫謀定而後動。”

巫庭倒覺得別笙不會那麽容易得償所願,他唇邊洩出一點笑,轉而道:“我瞧你将兵法用的這樣靈活,想必是融會貫通了,今晚默給我看看。”

別笙眼睛瞪大,“啊”了一聲。

巫庭輕笑一聲,“怎麽?”

別笙有些讷讷,“可是《論語》還有一些沒講完。”

巫庭道:“那便下次再默。”

別笙趕忙點頭。

他這般應着,心裏卻想得尋個時間将兵法書背上一些,免得默寫時太丢臉。

此時的別府。

別父下朝後徑自走到湧蘭苑,見了別母後信誓旦旦的保證稚奴今日定會歸家。

別母見他這般篤定,姑且信了他,随即便吩咐下去晚上叫廚房多做些少爺愛吃的菜。

轉頭就見別父眼巴巴的看着他,別母得知兒子要回來,瞧別父倒也不似先前那般不順眼,便也縱了他,“再做兩個老爺愛吃的。”

別父這才滿意。

別笙是酉正下學,因此飯菜自酉時末便備上了。

然而等到太陽落山,別笙也沒回來。

眼見別母的臉色要變,別父忙解釋道:“月娘,我今日當真有好好勸稚奴回來。”

別父本想再說什麽,環視一周後擺了擺手,叫周圍的侍女下去。

胧霧幾人看了別母一眼,見她點頭才有序的退下。

別父見廳中只剩兩人了,這才露出一點委屈來,“聖人言:父為子綱,我自問對稚奴要求不算太高,如今更是先退了一步,稚奴是你兒子你疼他,可我也是你夫君,你總不能一直厚此薄彼啊!”

別母情思本就細膩,如今聽別父這樣說,心中不免生出一分觸動,她眸光較前軟了一些,主動給別父夾了一筷子他愛吃的酸湯藕片,“吃吧。”

“多謝娘子,”別父見別母肯理他,面上的委屈一掃而空,趁着別母心軟接着道:“那我今日可否能留在湧蘭苑?”

別母餘光瞥他一眼,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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