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到達蘭港後,已經八點多了。

裴尋下了飛機,跟随着人流走出機場。

出發前,裴尋查了天氣,蘭港氣溫比隋城低了不少,他穿得較厚,還是有些冷。他掏出手機開了機。

有兩封未讀信息。

和三個陌生未接。

信息是許薄言打來的。

裴尋先點開。

【Charon:幾點到?】

【Charon:我有事,讓助理來接你去酒店了,他會聯系你。】

裴尋退出,看了眼陌生電話。

回撥過去。

那端立刻接起,一道男聲傳來:“是許哥的朋友嗎?”

裴尋嗯了聲。

“您已經到蘭港機場了?我就在6號出口,黑色的車,車牌號是XXXX,你出來就能看見。”

“好的,謝謝。”

挂斷電話。

裴尋便朝6號出口方向走去。

這會兒6號出口人極少,他出去就看到了一輛黑色車,走過去,對應上車牌號。

拉開車門。

上車。

裴尋取下書包,放在腿上,而後偏頭,向駕駛座上微胖的同齡男生禮貌打招呼:“你好。”

“我是許哥的助理,你叫我小江就好了。”江樂說:“我先送你去酒店休息,許哥他們還在紅館。”

紅館是Sunny演唱會現場。

裴尋也很好奇那邊情況,問:“你是不是還要去紅館?我還不想回酒店,你帶我去紅館吧。”

“這……”江樂略顯猶疑。

裴尋立馬道:“我給許薄言說,他會同意的,走吧。”

江樂抿嘴,想起出發前許哥的交代,感覺眼前的人應該挺重要。

于是點頭:“那我送你去紅館後臺。”

裴尋眼睛一彎:“謝謝。”

這幾天通往紅館的主幹道人滿為患,四處都是舉着燈牌海報的歌迷粉絲,全靠當地警·察維護治安才沒有發生踩踏事故。

江樂堵了近半小時,才到紅館地下停車場。

到了後臺,裴尋便立刻被前場瘋狂的吶喊聲帶入演唱會的氛圍,但又因為相隔着距離,聽起來沒有那麽清晰,只能感覺地板在微微震動。

有種身處震中心的錯覺。

“你把東西放在這個房間裏吧,許哥結束就會來這裏。”江樂将人帶到休息室,大聲說:“我有事要去處理,你想去看演唱會可以直接去前面。”

裴尋也正有此意。

江樂離開後,裴尋放下書包就跑去前場了。

裴尋到前場時,Sunny開場曲已在萬衆狂歡中結束。

所以他剛推開舞臺入口的門,便被幾萬人的尖叫聲刺穿了耳膜。

裴尋雙手捂了捂耳朵,擠進圍堵在舞臺臺階的工作人員裏面,費力地擠去前排,擡眸一望,便看到了幾天未見的人。

現場歌迷們的吶喊如同一層層海浪,裴尋毫不費力便聽見他們嘶聲裂肺喊着“許薄言”三個字,喊着樂隊每一個人,一聲又一聲的巨大回聲響徹在館內。

大概是被現場歌迷感染到,裴尋莫名覺得這一刻許薄言在閃閃發光。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感受到Sunny演唱會的氛圍。

裴尋找了個位置蹲下,雙手捧着臉,眸如繁星地看着舞臺。

剛想着下首歌什麽時候開始,舞臺燈光驟然熄滅。

片刻後,一段緊密的鼓點前奏“砰砰砰”地震起來,如同一個開場信號,舞臺地面一束紅光快速閃過,而後李準的電吉他結合着林詩的貝斯、呆呆手裏的鍵盤,前奏結束,許薄言握着麥克風,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從他喉腔裏奔湧而出……

一點一點地、慢慢地,從開始狀似吟哼的詞調到歌聲響徹在巨大幽暗的場館內。

仿佛天際破裂時洩露出的一縷天光,又像從浩瀚無垠的宇宙傳來的呼喚,勁爆的音樂緊緊扣住全場數萬人的心跳。

尤其是到副歌時,獨特的編曲引得全場燃爆。

那一刻簡直讓裴尋頭皮發麻,感覺整個場館都在震動。

裴尋不追星。

可此時,也不得不承認,Sunny有種魔力。

一種牽動人心的魔力。

無論是Sunny主唱、阿白、林詩、呆呆、李準。

他們生活中都是青春活力的大男生,當他們站在舞臺上時,卻有着帶動數萬人的能量,甚至讓裴尋有種在風浪中颠簸的感覺。

他突然明白了Sunny為何會火十年?為什麽歌迷會如何狂熱?

Sunny的音樂是有侵略性的,像被狂風海浪甩出去沖上雲霄的刺激,激蕩得靈魂有片刻失重。

許薄言一連唱了十幾首,後兩首的副歌高音時幾乎有種聲帶被硬生生的撕裂感,還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車禍,不過瑕不掩瑜,極少人去注意,大家都已經被帶入到了現場氛圍裏。

演唱會過半,中場有一段唠嗑時間,是專門留給樂隊和粉絲互動加深感情的環節。許薄言卻主動将剛才的“車禍”拿出來調侃,嘶啞着聲音說了句今晚熱搜有了。

全場大笑,笑過後。

突然,山頂有人嘶吼了一聲。

“許薄言——保護好嗓子——”

這一聲快喊劈叉了。

館內粉絲們先忍俊不禁,等餘音過去,大家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麽。

裴尋看見舞池前排,有位女粉絲笑容還凝固在面頰,下一秒,幾乎是瞬間,崩不住地哭出聲了。

“大家說得話我會記住的。”許薄言笑着說,回頭看了看舞臺後的大屏:“這個十周年的開場做得很好,要感謝這次幕後團隊,其他煽情的話都不多說了,畢竟還有好幾場,今晚給你們說了,最後一場說什麽啊。”

樂池裏的歌迷們又被重新逗笑。

“其實已經很開心了。”許薄言說:“還記得我們第一場演唱會,好不容易買出去了一千張門票,結果那天下雨,只來了四百人……”

許薄言輕輕低笑了一聲:“那會兒你們栗子哥還在,我和你們的栗子哥看到那一幕,我倆登時就傻眼了。因為公司給我們租的場館太大了,原本計劃着兩萬人,誰知來了四百人,其實那天我特別困惑,是不是我唱的太爛。”

話到此處,館內逐漸安靜下來。

就連Sunny成員都不由看了眼許薄言,仿佛在說“你竟也有不自信的時候??”

許薄言看了眼隊內成員:“你們看着我幹什麽,我那會兒真懷疑過,不過這話不能給你們說啊,阿白你那會兒要是知道我有這想法,估計那晚能把鼓敲爛吧……那場演唱會我印象特別深,最後雨越下越大,等我們演出完,就只剩下了二十個人,比我們在酒吧演唱的粉絲還少,也是因為那次,我就想,以後Sunny一定要開一場十萬人的演唱會,有一天Sunny的門票一定要“一秒售罄”。所以,我們能一起走過一個十年,我已經很滿足了。雖然小準是後來才加入我們,但我一直想說:從小準加入Sunny那刻起,他就是Sunny的吉他手,無論別人怎麽說,他永遠都是Sunny的一員。”

裴尋看出許薄言變相回應了網絡謠傳Sunny對內不合傳聞。

場內粉絲掌聲不絕,依稀還能聽到粉絲忍不住的抽泣聲。

李準看上去像有話要說,最後一言不發地走過去,抱了下許薄言,肩膀明顯微微抖動。

許薄言擡手,安撫似的拍了拍李準的背。

舞臺上,呆呆背過身去捂了下眼,阿白林詩也忍不住擡頭看了穹頂。

裴尋突然被這幕觸動到,看了眼臺下,發現許多粉絲捂着嘴啜泣。

等後半場演唱結束,許薄言聲音已經明顯啞了。

裴尋見他們準備下臺,騰地站起來,起得太急腿部驟然麻了瞬。

他忙扶住一個東西,緩了緩。

林詩從舞臺上第一個下來,正瞥見他,頓時眼睛一亮,驚訝道:“小可愛,你怎麽來了?”

裴尋朝他笑了笑。

林詩:“我哥在後面。”

這裏擁擠的人較多,不方便逗留,林詩招呼了他一聲,便抱着貝斯往前走。

裴尋看向落在末端的許薄言。

後者也看見了他。

遠遠的。

四目相對。

在數人矚目下,對視着靠近。

然後,許薄言經過裴尋身邊時,腳步一停,輕擡下巴,示意。

裴尋瞬間領悟到意思,心照不宣地走在他前面。

到了後臺,大家又緊鑼密鼓地換衣服,準備返場安可。

許薄言接過江樂手裏的水,仰頭喝了一大口,礦泉水瓶在他手裏捏得癟下去,解完渴,對裴尋說了句:“再等我十分鐘。”

裴尋聽着他的聲音很澀啞。

像被砂紙磨過。

有一瞬,他想問許薄言還能不能唱,但又覺得自己這話很不合時宜。

很白癡的問題。

于是憋住了。

乖乖點了點頭。

所幸返場很快,演唱會完美落幕後,一行人在後臺簡單收拾了下,趁着前場粉絲沒有疏散完,提前坐車離開了紅館。

按理說,一行人慣例是通宵慶功,但後面幾天還有演唱,公司就安排人回了酒店休息。

從地下停車場出來,外面歌迷沒有離開。

擔心被發現,車廂裏的燈全部關閉了。

林詩精力保留的最好,坐下沒幾秒,就開始掏出手機邊搜粉絲對演唱會的反饋、議論舞臺上發生的種種。

車內極暗,外面的光線掃進來。

裴尋坐在後排,垂着眸,視線落在和身旁男人十指交握的手上。

一上車,許薄言就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手放在大腿上,似乎是無比正常的舉動。

正常到讓裴尋感覺自己要是松手才是不正常行為了。

他視線緩緩往上,看着在“閉目養神”的男人。

沒開車燈,他只能隐隐看見許薄言側顏輪廓線條。

一般一場演唱會下來,主唱是最累的,負責調動着全場氣氛還有和歌迷互動,兩小時不間歇地用嗓。

裴尋突然覺得大明星也不好當。

太累了。

一點也不自由。

想到今晚紅館整整兩小時的演唱,以及之後的好幾場……

裴尋抿了抿嘴,手指輕輕反握回去。

“明天要休息吧?”林詩看完微博反饋,收起手機,說:“下一場在後天晚上,咱們可以浪一天啊。”

阿白情緒也亢奮着:“今晚上我覺得就可以去吃頓好的,然後回去睡覺,這才十一點,商量一下,去吃什麽。”

大家在前面七嘴八舌的讨論。

裴尋看了眼許薄言,而後,小心地咧過身體,用另一只手輕輕捂住他的耳朵。

仿佛擔心他被吵醒。

感覺到有只手捂在耳廓上,許薄言唇角揚了揚。

許薄言睜開眼,腦袋微側,眸光從眼尾懶懶地掃到小孩臉上。

裴尋沒想到他突然睜開眼,怔了怔,縮回手,輕靠過去,說:“我弄醒你了?”

許薄言沒應聲,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

目光上下打量一瞬,最後對視上那雙眼:“沒睡着。”

許薄言說這句話時,裴尋聽出他聲音裏的澀啞,輕聲:“要不你睡會兒。”

許薄言看着他,數秒,啞聲:“靠過來。”

裴尋乖乖地又湊近了些:“嗯?”

許薄言眉眼彎了彎,對裴尋聽話照做的行為十分滿意,擡手親昵地捏了捏他的臉,問:“什麽時候到的?”

裴尋如實:“八點多。”

可能是沒想到許薄言幼稚舉動,裴尋擡起胳膊,剛要撥掉他的手。

下一秒,面前的男人笑了笑,又忽然想逗逗他,慢慢湊近:“要不,先親一下。”

裴尋:“有人……”

許薄言:“他們不會看。”

裴尋:“……”

許薄言覺得小孩表情挺好玩,看着他微啓的紅唇,眼眸眯了眯,回想起唇瓣的柔軟,掙紮兩秒,懶得糾結,徑自先親了下去。

“!”

裴尋瞪大眼,嘴唇被溫柔含住,一截濕熱的舌尖強勢地撬開齒縫,伸進嘴裏勾住他的舌頭。

瞬間,裴尋腦袋有些空白,像是沒反應過來,又像是害怕被別人發現而緊張。

他手指微微攥緊,知道自己該伸手推開許薄言,可又擡不起手,被舌頭舔到上颚,指尖都傳來一絲隐隐酥麻感。

耳邊是林詩他們在讨論吃什麽夜宵的話題。

“燒烤吧,我吃想吃烤肉。”林詩對後排兩人毫無察覺,“我們酒店樓下不就有家烤肉店。”

“我比較想吃火鍋啊。”呆呆問:“準哥,蘭港有什麽好吃的火鍋?”

李準:“就那樣,味道不怎麽好。”

呆呆:“啊?”

林詩說:“火鍋吃了一身味,而且蘭港的火鍋底料不正宗,我們周圍也沒什麽好吃的火鍋店,回隋城在吃,剛好小可愛來了,大家一起吃個飯,是吧?哥。”

裴尋呼吸一滞,連忙擡手推許薄言。察覺到對方反抗,許薄言按住裴尋後腦,将人壓在座位上。

“哥,我問你——”林詩沒聽到聲音,回頭。

影影綽綽之間,瞧見後排兩人緊貼在一起。

林詩驚的微張着嘴,深吸口氣,機械地扭頭,看着前方。

心道:真的畜生啊,好歹回酒店在做吧,這點路都忍不了?

阿白見林詩回頭話說一半,詫異:“怎麽了?”

林詩忙按住阿白向後轉的腦袋,咬牙:“沒什麽沒什麽……”

說着,林詩反手将後排隔板往下一拉。

徹底将後排擋住。

作者有話要說:  林詩:都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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