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守靈
“老爺。”下人們行禮的聲音應了雲婉顏心中的猜想。
是雲溫來了。他身後還跟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五官柔媚。看着靈堂裏的兩位姑娘，開口尖細着聲音道：“呦，看這樣兒，咱家來的不是時候啊。”
雲婉顏知道了，這人怕是宮中的太監。
雲溫連忙賠罪：“劉公公說的哪裏話，女孩兒家傷心時總是喜歡在一起說話的。”
這個雲茹珍，連雲溫過來她都能知道？她可是背對着靈堂門口的！
“珍兒怎麽哭了？”雲溫回過身來，一眼就注意到站在靈堂裏楚楚可憐的雲茹珍。
雲茹珍更是抽泣起來，一邊抽泣一邊看着雲婉顏。仿佛雲婉顏把她怎麽樣了。
為何？雲婉顏看了一眼劉公公。她前世見過劉公公一面，知道這人是宮裏的大太監。心中一動，在何姨娘和雲茹珍說話之前道：“茹珍妹妹在為母親傷心呢。”
雲茹珍止住哭泣，驚訝地看着她。雲婉顏這是在宮裏來的人面前給她說好話？
“妹妹說，母親這麽早就去了，她心中甚是難過。”雲婉顏看了一眼靈堂裏，下人們都在外面，靈堂裏的下人只有吳嬷嬷和綠檀綠竹，“妹妹還說，她雖是庶女，但母親待妹妹極好。如今母親故去，妹妹心中悲痛。”
雲茹珍已經呆愣住。
她剛剛不是這麽說的！
“妹妹還說，母親在世時對她恩深，她心中感激，便想要盡孝。問我這兩天夜裏，她能不能守在母親靈前呢。”
雲溫意外道：“真的？”
劉公公也有些意外：“振國候爺真是教女有方，您家裏這庶女和嫡母相處如此和睦，怕是這京裏其它人家都比不上的。等咱家回去，定然要給皇上講講的。”
何姨娘趕忙上前解圍：“哎呀，你這孩子，你的孝心夫人也都知道，又是何必……”
“何姨娘。”雲婉顏喊了一聲，打斷何姨娘，“妹妹她有這孝心，哪裏有不允的道理？還是說，姨娘也想一起給我母親守靈麽？”
“我……我……”何姨娘支唔兩聲，咬牙咽下已經到了嗓子眼的污言穢語。
何姨娘不是雲茹珍生母，自然不會為了雲茹珍在雲溫和宮裏來的人面前出醜。也不想在這麽冷的天來守靈。
雲茹珍咬着牙，想說她沒說過這些話，不想給王氏守靈。又顧忌在場的劉公公而不敢反駁。雲茹珍有腦子，她明白，只要一反駁，到時這位劉公公傳進宮裏的，可就不定是什麽話了。
雲溫有心讓劉公公在皇上面前多說好話，便同意了“雲茹珍的請求”。
雲茹珍氣的咬牙，可當着劉公公的面，又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
劉公公給王氏靈前上了香，道：“今日咱家來振國候府，是為了來送陛下禦賜的東西。想着鎮國候夫人新喪，便來上柱香。如今香也上了，咱家也該回去了。”
雲溫一直在邊關，趕回時以來不及見到王氏最後一面。皇上禦賜，也是有些撫慰的意思在的。雲溫又和劉公公客氣幾句，便送他出府去了。
雲婉顏看一眼雲茹珍，冷笑一聲。
吳嬷嬷在靈堂一夜，受了些風寒。雲婉顏讓綠檀和綠竹攙着吳嬷嬷回去休息，自己在後面跟着。
綠檀叽叽喳喳的說着：“姑娘您今天和以前不一樣了，二姑娘都被氣成那樣兒了。吳嬷嬷，綠竹，你看到沒。她以前總欺負姑娘，今天可真解氣！”
“對啊，姑娘是不一樣了。夫人在天之靈也能安息了。”吳嬷嬷抹了一把眼淚，問道：“姑娘，您不回靈堂了？”
“有茹珍妹妹守着，我放心。”雲婉顏道，“吳嬷嬷，李伯可還在麽？”
李伯是吳嬷嬷的丈夫，名叫李江，是振國候府的內院管家。吳嬷嬷是振國侯府的家生子，李伯是當初王氏嫁來時王府給的賬房先生，當初被雲老夫人做主配成一對兒，兩人也甚是合得來。
“他現在應該是去了前院，應該跟着老爺送劉公公呢。姑娘問他做什麽？”
雲婉顏沒回答，問綠檀：“我記着，還有個叫綠霜的丫頭呢，她去哪兒了？”
“綠霜被姑娘罰去了浣衣房，姑娘你忘了？”
這麽一說，雲婉顏記起來了，綠霜因為綠绛偷偷的用了她的胭脂，倆人吵了起來。綠绛找雲婉顏告狀，雲婉顏便将綠霜罰去了浣衣房。
雲婉顏心中有了計較，回到清風院，讓吳嬷嬷去休息，又回自己屋裏拿了幾塊銀子囑咐了綠檀兩句，讓她去浣衣房送給綠霜。
綠檀雖是疑惑，但也沒多問，拿了銀子去了浣衣房。
浣衣房裏的下人們給主子們洗一些貼身衣物。這府裏，除了雲婉顏在清風院有自己的浣衣嬷嬷，別的主子，都在浣衣房有負責洗衣的嬷嬷。倒是洗衣取衣都是由丫鬟送取。
這些嬷嬷，有的都沒見過主子的面，所以這忠心……
雲婉顏唇角勾起一絲笑意。
綠竹在一旁侍立，看着雲婉顏的笑，眨着大眼睛道：“姑娘，你笑起來真好看。”
雲婉顏一愣，到銅鏡前照見了自己的容貌。
烏發像瀑布一般披散，映在燭光下發着柔亮的光。皮膚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雪白無暇又吹彈可破。眉入遠山，雙目明亮，因為哭過有些紅腫，偏有添了幾分嬌弱。雙唇如同櫻桃般紅。遠望如牡丹多姿，近看似春風拂面。
這容貌，便是她那時的模樣了。
雲婉顏拿起胭脂點在腮上，又描起了眉。王氏還活着時，便誇贊自家女兒的容貌天姿國色，如仙墜凡塵。
便是這容貌，惹了那狠毒婦人和那兩個庶妹的嫉恨，引起了那個負心人的注意啊。
雲婉顏輕嘆。
前世這容貌就是禍根。畫完上最後一筆眉。雲婉顏心中恨恨道，今生，這容貌，便是能傷人的利刃。
門猛地被打開，綠竹輕叫了一聲。雲婉顏轉過頭，看到了雙目含煞柳眉倒豎，氣沖沖站在門口的綠绛。
“姑娘，你去靈堂，怎麽不告訴我啊。我剛剛聽說，宮裏來人了呢！我都沒見到。”
忙着一些事，倒把她給忘了。雲婉顏放下手中描眉的筆，開口道：“什麽時候，我到哪兒帶着誰，要經你同意了？”
綠绛撅着嘴，不高興道：“姑娘……”
“姑娘！”
綠绛還未說完，便被綠檀的歡笑聲打斷：“姑娘！奴婢回來的時候遇到雲管家，雲管家讓奴婢去前院領了皇上禦賜的果子……”
禦賜的果子？綠绛眼前一亮。以前這種好東西，可都有她一份兒的。
綠檀端着托盤進屋，放到雲婉顏面前的桌子上。托盤裏是還帶着水珠的荔枝。
雲婉顏伸手，纖纖玉指拈起一顆荔枝，剝了皮送進嘴裏。
荔枝這種東西，本就很貴重，現在又是三九寒冬，只怕更是來之不易。
雲婉顏記得前世這時候也吃過。不過前世的時候是全家在一起，雲茹珍指使雲茹靈戲耍她，說什麽荔枝是帶着皮吃的。
當時她傻，真就以為能帶皮吃，結果在劉公公面前丢了好大的人。
将果核吐出來，雲婉顏又将連在一起的幾顆荔枝拿出來，遞給綠檀和綠竹：“你們也嘗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