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晉江首發
葉照沒有落入虎口, 距離斑斓虎丈高之地,她于最後的危急中劈掌抽刀。一掌擊下,刀受掌力自虎口插入從脖頸竄出, 掌風回旋竟将四百餘斤的老虎震碎擊飛。
從高臺到場地, 虎頭滾落,虎皮骨架四濺。
避虎逃命的親貴朝臣,奉命救護的侍衛禁軍,驚呼聲, 救命聲,撤退聲,泱泱數百人, 一片混亂。
葉照跌落的瞬間, 正值斑斓虎脖頸噴血,一下浸透她滿身衣衫。
她跌在高臺階梯,雖在存亡關口始終運功提氣、減緩了高空墜落的沖擊,但到底失力良多, 又生生挨了那刺客一掌,跌下的這會便再也無力定位,只随着階梯滾落。
許是因為髒腑的疼痛, 她再沒感受到意料中頭骨軀體磕地的鈍痛, 只覺有人在途中抱住她一起滑落。
終于在身形被箍住的瞬間,她在血淚模糊中看到他。
是蕭晏。
即便他也染了一身血,她還是能辨清的。
不說他喚了聲“阿照”,便是這被抱的觸感和溫度, 足矣讓她确定。
活着的歲月, 她只有被他一人抱過。
即便她是為了求生, 他是為了消遣, 她終究也是在他身上感受過體溫的。
甚至,他們骨血交融過。
前世逃亡途中,今生十年困獸生涯裏,她偶爾實在撐不下去,便合眼騙自己,也曾被愛過。
收官宴上出了這樣的事,自然很快便驚動了聖駕。
楚王是工部侍郎,又兩次親自帶人對夏苗事宜進行過維修和檢修,騎射的弓馬,馴獸的鐵籠,牲畜出入的缺口……七月夏苗開始之際,蕭昶乃拍着胸脯保證萬無一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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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便是這麽個萬無一失。
收官宴上,九曲臺中,刺客入,猛虎出,未來的秦王妃重傷昏迷不醒。
蕭昶斷沒有料到是這樣的結果。
也沒有膽子想會是這樣的結果。
退一步,若是一了百了,斑斓虎當場咬死蕭晏,或許還好辦些。
現如今,受傷最重的是蕭晏十月裏要迎娶過門的妻子。
而蕭晏在休整一晝夜後,顯然沒傷到也沒驚到。此刻,正在紫英殿論政。
其實有何好議的,楚王蕭昶出了這麽大的纰漏,反之秦王座下保證夏苗安全的兵部和城防禁軍則将滿朝親貴文武護了個周全。
一個有功之臣向一個有罪之人讨伐,哪還要他親自開口。
殿中議了不過一個時辰,便定了下來。
對楚王罰俸一年,原萬戶食邑減為七千戶,降親王為郡王,同時罷黜工部侍郎一職。
發俸,減邑,都不重要。
降爵、罷職,卻格外致命。
然蕭晏也沒允楚王一派的人求情,便自個開了口,道,“陛下不必罰如此之重,辦差難免疏漏,且留五皇兄官職,免罷為貶。就為工部郎中,戴罪立功。”
明榮暗辱。
左右蕭昶犯得不是死罪,不會傷筋動骨。
天子如此降罪,不過是給秦王府、給滿朝文武一個交待。
待過段時日,尋個由頭便又将他扶起了。
既如此,這樣的事還不如自己做。
還能顯得仁厚大度幾分。
蕭晏又道,“昨日一頭斑斓虎屍首分離死于九曲臺,另一頭趁亂逃離,至今不曾捕獲。斑斓虎是何習性,吾等都有耳聞。”
出雙入對,聞血識人,不死不休。
滿殿官員皆回過神來,不由三兩私語。
斑斓虎且慧過尋常牲畜,恐要尋人報仇。
“還請父皇銮駕早日回宮,以防萬一。”蕭晏恭謹道,“至于五皇兄還請留下,着人逮捕斑斓虎,以絕後患。如何?”
“原也也不是非要皇兄留下,實乃臣弟動不得,只能留在骊山上。故而還請皇兄相伴幾日,以消除心中惶恐。”
“你如何動不得?”蕭昶一萬個不願意接這活。
正四品的侍郎被貶至從六品郎中。
戴罪立功還給了這麽個差事。
秦王殿下看着寬仁友善,實則一肚子裹蜜軟刀。
話和事,做得漂亮又狠辣。
“醫官診斷弟妹傷重。”蕭晏不怒不斥,“短時間內經不住車馬颠簸,挪不得。臣弟與她夫妻一體,自然相陪。”
聞得這廂理由,莫說蕭昶,便是蕭明溫也說不出個“不”字。
蕭昶犯錯在先,且一想到近侍的回禀,那日九曲臺上險狀,遂也當真氣惱。
蕭溫明望着蕭昶,揣測刺客之事亦多半出自他之手。
奈何沒有證據。
索性沒有證據。
否則戕害手足、手足不睦的事算坐實了……
大邺開國才數十年,斷不能後繼無人。
他的目光在蕭晏身上停了一瞬,要是能将身上頑疾去了……
“就按秦王所言。”蕭明溫拍板,“銮駕即日啓程,留一隊禁軍協助五皇子。”
禁軍留下,是襄助,亦是監視。
且別再打起來。
一時間,索性二人皆無此心。
蕭昶自是一心想着捕獲斑斓虎複寵,蕭晏則全身心記挂着葉照。
這日能來紫英殿,削弱蕭昶實力,亦是蘇合所言,讓他騰出了片刻功夫。
蘇合道,葉照雖挨了一掌,傷到髒腑,但林方白和鐘如航聯手相救,總算沒有傷到底子。而外傷雖多,除卻肩骨脫臼其餘尚好。唯有脈象舊細沉冗雜,當是她心神不定之故,左右不日便會醒來。
得此言,蕭晏心下稍安。
果然,葉照醒在銮駕離去後的第三日。
八月二十四,山中已經轉涼。
這日晚膳時分,蕭晏在寝殿外堂用一盅小米粥,一旁還有他剛做好的棗泥餡米糕。下午,司膳本已經備好膳食,卻不想蕭晏入了膳房,自個做了粥和點心。
三日,其實并不漫長。
但是只要見她毫無生機地躺着,即便再多的人同他說,她無恙,她很快就會醒來。他都覺得害怕。
前世,那股窒息感像吐信的蛇,纏繞着他。
他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該坐下陪她,還是該摸一摸她,亦或者和她說說話。
第一日從九曲臺抱回她的時候,他給她脫了血衣,還給她擦洗了身子,洗淨血跡。可是後來,他就不敢再碰她。
他怕和上一世一樣,巾帕擦到哪,哪裏便滲出血來。手摸到哪,哪裏皮肉便是破損的,骨頭是斷裂的。
他讓醫官上前,自己退在後面。
關于她死亡這件事,大概是他兩輩子都邁不過去的坎。
是他生命裏最大的懦弱。
他面對不了。
如今,醫官都撤了下來,除了蘇合早晚切脈,這千象殿便只有他兩人。
他枯坐一晝夜,實在覺得手足無措,終于在今日下午忍着心慌入了膳房。
養尊處優,金尊玉貴的秦王殿下,其實是會煮羹湯的。
而且煮的非常好。
譬如眼下這盅粥,香稠适中,顆粒飽滿。配的一碟米糕,軟糯馨甜,入口即化。
但是他其實吃不了這樣的東西。
确切的說,是用不了這兩樣膳食。
他的眼前都是恍惚的,耳畔是碗盞跌落的聲響。
他明明想的是葉照,但眼前全是女兒的模樣。
“我阿娘……”
在小葉子的聲音從他心底騰起的一瞬間,他猛地丢開了玉匙,壓制住她的聲響。
他想,阿照沒醒前,他半點也不想聽小葉子的話。
阿照!
蕭晏低喃過這兩個字,豁然起身欲往內寝走去。
然一回頭,卻頓住了腳步。
葉照,立在內室門邊。
她洗淨鉛華的臉上,血色退盡,眉眼虛弱,身上堪堪穿了一襲綢子的亵衣褲,外頭披了薄披風。
當是日暮風寒,她捂在胸口的手攏了攏披風領口,方才擡眸看了看她。
蕭晏尤似夢中,疾步上前,“你醒了……如何不叫我?”
葉照也沒答話,慢慢走向方才蕭晏用膳的圓桌,待坐下又緩了片刻,方道,“醒了有一會了。”
她看一眼桌上膳食,又回望內室,“晚意怕是累,伏在案上歇下了。”
“無妨!一會我叫她。”
“她沒傷着吧?”葉照收回目光,低聲問。
“沒有,就一點擦傷。”
“那你呢?傷到哪沒有?”葉照繼續問。
“沒有,我們都沒事。”蕭晏坐下身來,握上她的手,“倒是你,為救我們傷得最重。”
葉照搖首。
又扭頭看內室,“我殺了她家六口人,到如今才還了兩條命。若是以後還不起了,還望殿下多多照拂。”
蕭晏扶着她後腦,眉心抵眉心,鼻尖蹭鼻尖,“不是你的錯,棋盤上,棋子是沒有選擇的。”
葉照笑了笑,“殿下說,妾身救了您,那能否應了妾身,他日也救一救妾身阿姐?”
“十月裏,我們要成親了。我們夫妻一體,你的阿姊便是我的阿姊。自然會護好他。”
這原是極好的話。
但是葉照沒有九曲十八彎的心思。
她想,那是不是她不同他成婚,他便是不願救的?
這樣一想,遂輕嘆了一聲,“九曲臺滿是殿下的人,妾也算不上救了您……妾、想旁的方子換殿下許諾。”
她的聲音再低,兩人尺寸的距離,他便總能聽清的。
聽清了,心頭便隴上陰雲,卻也沒發作。
蕭晏想她到底還傷着,不急。
他想他們有天長日久的時光,可以慢慢磨合。
葉照退開身,坐直了身子,“殿下,妾身餓了。”
“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傳。”
“都行。”
等膳的過程中,葉照的眸光一直落在那盅米粥和一碟子米糕上。
終于,在膳食上來前,她伸手拿了塊米糕。
蕭晏整個人僵了一瞬。
“殿下怎會用如此簡單的東西?”
“沒什麽胃口,所以清淡了些。”蕭晏盯着她,看着她慢慢吞咽着,“好吃嗎?”
葉照點點頭。
這頓晚膳,葉照用完了一碟米糕,将蕭晏的粥也喝了。後來膳食上來,又進了水晶蒸餃,半碗漢宮棋。
若非蕭晏攔着,她估計能把一整盆漢宮棋都用了。
蕭晏回首她醒來至今,所言所行。
尤覺不對。
托他庇護陸晚意,求他救阿姐。
再觀她神色,蕭晏總覺她雖醒了,然眉宇間一股頹敗氣,仿若游離在現實之外。
“阿照,你怎麽了?”
“讓蘇神醫給妾身看看吧,看看妾身子如何了?”
蘇合來得很快,眉宇蹙了一瞬便松開了。
道她無恙,就是得好好調養。
睜眼說瞎話的人,沒有幾個是自然的。
葉照看他,“先生,我的脈象無礙嗎?”
蘇合聞言便繳械投降。
弱,亂,雜。
反正不是他懸壺濟世十數年可看到的。
他自入杏林,也不曾見過,能挨那樣一掌,跌落在地,卻沒有大傷肺腑,只是隔靴搔癢的。
“到底是何情況?”蕭晏急道。
蘇合擺手,“真不好說,不若飛鴿傳書請我師父來吧。”
“不必了。”葉照開了口,“左右身子無恙,就不麻煩了。”
她似是又累了,撐着起身,蕭晏扶過她。
她沖他笑了笑,握在他身上的手松開,頓在虛空。
滴漏沙沙。
她的手,開始打顫,抖得厲害。
“我心法破了,一身內力全失了。”她拂開蕭晏,慢慢走回房內。
她解開披風,安靜地坐在榻上,翻過一頁書卷。
崔如鏡的這冊書,已經沒有什麽用了,昏迷的三日,其實她在翌日便清醒了。不過是為了封住最後的幾個大穴,封住功力。
以便離開時萬無一失。
“這便對了。我就說哪個能這般厲害,挨着那樣一掌又受了那樣的沖擊跌下,竟然就肩骨脫臼。”
外頭,蘇合壓聲道,“要是王妃功夫全盛時大抵可以。但她那會就剩個三四成了,哪能這樣全身而退。果然啊,是用一身功夫換了一條命。”
蘇合低嘆道,“我早說有聚功的法子,讓她試試,你非不要,現在好了,功力全失!”
蕭晏始終不語。
蘇合便無語,“你是不是想着,散了最好,省得她要跑你壓根攔不住?”
“你回去吧。”蕭晏終于出聲。
夜深人靜,蕭晏熄了燈,落下簾帳。
“阿照,十月初十,是我們大婚的日子。你開心嗎?”
“殿下,明日傳個信給霍靖,把我功夫散盡的事告訴給他。如此我便失去了價值,大抵可以安心侍奉您。”
葉照雖然沒有直面回應蕭晏,然這個回答依舊讓他高興。
她說了,擺脫霍靖,安心留下。
當真是失了功法,葉照睡的昏沉。
翌日,還是蕭晏看着實在日頭高照,忍不住将人從被中抱出。
他給睡眼朦胧的人細白手腕上,套了個镯子。
葉照睜眼看過,彎了彎眉眼,“謝殿下。”
“這是母妃的陪嫁。”蕭晏親了親她額頭。
散了睡意,複了清明。
葉照便沉默起來。
她本就不善言辭,眼下閉了口,整個人看起來便更寂寥了。
蕭晏明白她的狀态,她什麽也沒有,唯一儀仗的便是一身功夫,眼下也沒了。
自然會害怕。
但不打緊,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婚期愈近。
都會過去的。
只是她肩骨的傷愈合的緩慢,一點細小折騰便能讓她痛上許久。還有掌力內傷,雖不嚴重,但她如今不過一個尋常人,便也不宜走動奔波。
蘇合看了兩回都這般說,蕭晏便止了下山的心。
只加強守衛,畢竟近十日過去,那只斑斓虎還未捕獲。
九月初一這日,兵部送來緊急公務。
事關邊防,蕭晏傳秦王府全部屬臣和兵部官員,聚骊山開加議會。
這日,山中下雨了。
葉照站在臨窗的位置,從雨落看到雨停。
看一架架馬車上山,一位位官員行色匆匆。
到底心中感愧。
其實蕭晏一人下山便可,無需這般勞師動衆。
他不離開,無非是因為她。
但到底是真心離不開她,還是占有欲不肯放手,葉照辨不清,也不想辨清。
她只知道,是時候離開了。
雖然,蕭晏還沒有答應會救護阿姐。
但是葉照想,當年掌天下的人,心中當是有蒼生的。
而自她武功全失的那天起,她就可以随時離開,拖到今日,不過是尋一個最好的契機。
葉照看一眼傍晚雨後的天空,披了件鴉青色纏花的披風,持一把同色油紙傘,拎上食盒,由侍衛護着,去了紫英殿。
“殿下今晚何時回千象殿?”
“還要晚些。”
“那妾身等你,與殿下同歸。”
“不困嗎?”偏殿裏,蕭晏忍不住掐她面龐。
葉照含笑搖頭。
蕭晏是一個時辰後,散的會。
出來時,已是月上中天,卻未見到葉照。
遂問左右,“王妃呢?”
“王妃說困了,先回寝殿。”
蕭晏笑笑,上了馬車,催促快行。
“王妃呢?”千象殿內,蕭晏一般問話。
侍者訝異,“王妃不是給殿下送宵夜去了啊?”
蕭晏眉心陡跳,立時傳人尋找。
他本能反應,葉照走了。
然一刻鐘後,林方白回來禀告,下山唯二的兩條路只有車輪印,沒有腳印。
蕭晏松了口氣,她沒有走。
難不成是迷路了?
也不對,千象殿到紫英殿,她走過多趟,斷不可能迷路。
被霍靖帶走了?
也可不能,霍靖這般帶走她沒有任何意義。
蕭晏突然眼前黑了黑。
骊山之中,還有一頭未捕獲的斑斓虎。
“把五殿下給本王叫來,把他的人全部歸在你麾下。”蕭晏厲聲道,“以紫英殿為軸心,以紫英殿至九曲臺之距離為軸,給本王把骊山翻過來找。”
斑斓虎,出雙入對,聞血識人,不死不休。
是她殺了斑斓母虎,亦是她被虎血染透一身。
月向西落,水向東流。
蕭晏坐在千象殿的正堂中,看着門口沒她的身影,一顆心沉下去。再看,也沒有回命的侍衛,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一顆心又懷揣了一點希望。
東方露出魚肚白。
蕭晏撐起身子起身,安慰自己。
不怕的,她不會有事的,她都能徒手劈死一只老虎!
可是,可是她武功盡失了……
日頭偏轉,晨曦初露。
山中高舉的火把滅了焰火,如同一個生命的消失。
在九曲臺至東的山澗中,鐘如航帶隊發現了正在酣睡的斑斓虎,如今已經他們被亂箭射死。
蕭晏得到信的時候,整個人松下一口氣。
抓住了便好,人左右是跌在哪裏了,可以慢慢找。
然而,撥開人群,俯身而望的時候,蕭晏如被雷擊。
距離斑斓虎不遠處,有一把殘破的油紙傘,而斑斓虎嘴邊還有半截鴉青色布料……
“愣着作甚?”蕭晏蹙眉,“去找王妃啊!”
“快,都給本王去找……”
“去找啊!”他吼道,拂袖轉身離去。
然,才走去一步,便踉跄跌了下去。
“殿下!”鐘如航一把扶住他。
“去……”他氣若游絲,指着山澗,“把那畜生,開膛!”
數百斤中的猛獸,開膛掏胃,自需時辰。
蕭晏便站在那處,一瞬不瞬地看着。
血流入土,血腥彌散。
一個多時辰後,鐘如航來到他身邊。
“你看到……”蕭晏甩開他,欲要奔過去。
“殿下!”鐘如航攔住他,“沒有……”
“沒有皮毛骨肉,沒有是不是?”
“殿下——”鐘如航不敢看他,垂首将掌中鮮血滴答的一物呈上,“在那畜生胃裏尋到的。”
蕭晏眼前模模糊糊,一陣暈過一陣,但到底還是還看清了。
怎麽能看不清,那是半截镯子。
是他母親的陪嫁。
是他親自命人密的金線。
是他數日前,才給她帶上的。
所以,所以?
惶惶兩世。
上輩子,她屍骨不全。
這輩子,她屍骨無存。
蕭晏突然便笑了笑,伸手接過,卻沒能握住。
喉間腥氣直沖,一口血吐出,散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