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已經兩天

沈斐用打了竹板的左手撸起袖子,再搬動身子,靠在床邊,探手去抓水裏的抹布,擰幹後擦在臉上。

一只手不太方便,他擦的很慢,身上有些傷,只要動作稍大便會微微的疼,那人昨天沒回來,也沒給他擦藥。

平時她都會準時在晚飯前回來,做好飯,給他擦身子,順便抹些藥,昨天他看書到淩晨,蠟燭燃盡了,那人也沒換,他便睡了過去,也不知那人什麽時候回來,又什麽時候離開,他竟一點知覺都沒有。

她好像沒有點燈。

他睡眠一向淺,如果有人點燈,早該醒了。

屋裏一股子怪異的香味,聞着懶洋洋想睡覺,沈斐躺回床上,探手将窗戶推開,屋外已然大晴,太陽早便出來,算算時間,該是辰時。

起晚了?

他垂下眼睑,撐起上半身,将靠得很近的水盆推了推,雙腳搭在床邊,單手掀開碗,瞧了瞧裏面的飯菜。

是他最近唯一一個能吃得下去的蝦,自從摔傷了身子,體虛,吃不下油膩的東西,越是清淡越喜歡,但是水煮蝦有腥味,加了香料之後味是變好了,可那料摻雜在蝦裏頭,很難清除,沈斐每次都要挑半天。

不知不覺又挑了大半柱香,飯菜已處于溫涼狀态,等他吃完,喝藥的時候一摸碗沿,早便涼了個透底。

如果是平時朝曦在的時候,不等他有什麽反應,那人便會主動将碗撤下來,熱過之後再端過來。

什麽事這麽急?飯都來不及吃就走了?

那飯菜明顯沒動過,蝦也沒剝,不像那人平時的作風。

沈斐将藥喝了,碗擱在床頭櫃上,從枕頭下拿了一本書,翻開昨天看的那頁,繼續看了起來。

不厚的一本書,昨天已經看了大半,只剩下小半本,如果是平時,不到三個時辰便看完了,今個兒竟莫名煩躁,那書一整天也只看了三五頁。

他将三腳架拉過來,握在手裏,陡然使力撐住自己的身體,才剛走了一步,便整個人摔了一跤,拉住三腳架才慢慢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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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架子做的牢,也足夠細心,每一節竹子上都綁了繩子,好方便他握,所以他摔下來後可以很快站起來,繼續練。

說起來奇怪,今個兒除了朝曦不在,平安竟然也不在,不知道都去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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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曦正帶着平安打獵,快冬天了,蠢熊要冬眠,大雪之前必須把它從五百斤喂到六百斤,否則冬天沒有食物,朝曦又窮,平安飯量也大,讓她供養那是不可能的。

熊不一定要冬眠,冬眠是因為冬天沒有食物,抓捕獵物也麻煩,它喜歡吃魚,大冬天下水撈魚身上的毛如果一直不幹,很容易生病凍死,所以大多數熊都選擇冬眠。

朝曦也選擇讓這厮冬眠,可以少煩兩個月,平安只在最冷的時候冬眠,一般在大雪前後,其它時候還是盡量保持活躍,努力抓捕食物,活到下一季。

它每次冬眠朝曦時不時會過來看看它,還活着嗎?有時候閑了,撬開厚冰網些魚上來,倒在它的洞裏,這厮醒了就能吃,也有時候腰包充足,去外頭買一籠回來,總歸一周過去看它一次,倒也不麻煩。

麻煩的是大雪到來之前,要帶它到處打獵,鞋不知道踩壞了幾雙,泥裏來,風裏去,髒的不能見人,還要連續這樣很久,叫她天天洗不現實,朝曦便幹脆跟平安睡一個地方,昨天沒回去,早上做好飯簡單扒拉了一點,又去了。

山裏來回跑麻煩,按照往年的情況,朝曦一般帶着平安一直走,三五天不回來,到處找地方睡,就地解決吃喝,如此還快一些,畢竟這附近是平安的領地,沒有大型動物,抓小型的一天也抓不了多少,不如直接跑出平安的領地,出去抓一只大的,夠平安吃兩三天。

一到這個季節,平安唯一的任務就變成了吃,不停的吃,一只大型野豬三五百斤,就算它不停的吃,也能吃上兩天,這段時間可以回去歇息歇息。

不過森林裏一直有一豬二熊三老虎的說法,野豬排在熊和老虎的前面,自然是有它的原因,總體來說不離強壯,膘肥,加上兇猛,遇到它很麻煩,就跟火油似的,一旦鬥上不死不休,尤其是公豬。

朝曦很幸運碰到了野豬,很不幸是頭公豬,她與平安協力,利用地形和工具,勉強将那頭豬宰了,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

平安身上盡是細小的傷口,是跟野豬厮殺時被那頭豬用獠牙頂的,發了瘋似的,朝曦的迷·藥都不管用。

朝曦後背也受了傷,刀子捅進去,還沒來得及收回來,便被那頭豬拖着跑了一段路,後背磨在地上,生疼生疼。

他倆處理了那頭豬,能吃的吃掉,吃不掉的砍幾根樹枝,做一個架子,讓平安拖着回來。

朝曦腿也受了些傷,走不快,時不時還要坐下來歇息,閑着無聊時便拿出一根棍子,削削磨磨,做一個拐杖。

這拐杖她用不長,準備給沈斐用,所以做的格外用心,回來的路上不着急,朝曦順便采了些藥,明早曬曬拿去賣掉。

她回來的時候已經半夜,沈斐又沒吃中飯和晚飯,藥也沒喝,怕吵醒他,朝曦照例點了香,那香對人無害,只能加深人的睡眠。

床頭櫃裏有一瓶擦傷藥,朝曦拿出來對着鏡子給自己擦了擦,平安在門外等的着急,打開門探頭想進來。

它身子太大,卡在了半路上,又拼了命想進來,擠的門框咯咯作響,朝曦連忙過去,将它推了出去,這頭大熊險些把她的門框拆下來。

朝曦在院裏給它抹傷,長的口子包紮起來,不長的幹脆不理,用溫水洗了洗,送這頭熊去歇息。

她自己明天要下山一趟,所以洗了洗澡,換了身衣裳,弄幹淨後才進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爬起來,做飯洗漱,将鍋和小竈一起端進來,裏面燃了煤,只要沈斐在火快熄的時候夾一塊新煤丢進去,可以燒一整天。

鍋裏的水架的多,夠燒,上頭放了倆蒸籠,裏面有饅頭有菜還有藥,一起蒸的全是藥味,也管不了那麽多,夠他一天三頓,三碗藥就是。

這是朝曦昨天晚上琢磨一夜想出來的法子,還可以,如果能弄個輪椅更好,這人就可以自己坐着輪椅到處去看看。

尿壺床底下有,上茅房有三角架,既然能自己練習到屋檐下,辛苦些去茅房自然也可以,不用她怎麽操心。

當然輪椅還是非常有必要的,可以讓他活動起來更方便,偶爾躺累了起來坐坐,瞧瞧外面的風景,有利于養病。

朝曦臨走前拿了兩饅頭,裏面夾些菜,一個嘴裏吃,一個用油紙包起來,擱在藥簍裏,餓了吃。

平安送她到山谷出口,目送她離開。她也沒空道別,要忙着賺錢。

她現在基本屬于兩邊跑,一天給人看病,賺取銀兩,攢錢買輪椅,一天幫平安捕獵,她只是個大夫,怎麽跟個男人似的,捕獵這種活都做了?

當初想做的時候只覺得她應該可以勝任,帶着不确定和疑問,真做起來發現也沒什麽,也就第一年的時候不懂,倉促了些,讓平安斷斷續續醒來三四次,大冬天不得已出去捕獵,天寒地凍,動物們被壓在雪下,非常不好逮,歷經兩年竟也習慣了。

腿上還有傷,背上的傷也沒好,這麽急着出山看診除了要給沈斐買輪椅之外,還是為了躲沈斐,怕她老是出現刺激到這人。

總歸在沈斐眼裏,她是惡人,惡人該有點自知之明,少讨人嫌,也許以後這人會看在她還算識趣的份上,對她的回憶沒那麽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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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斐跟昨天一樣,辰時才醒,又在屋裏聞到了那股子詭異的香味,打開窗戶散了散氣息,那股子味道才淡下去。

他歪頭瞧了瞧,今個兒準備的比昨天齊全,搬了爐子在他床邊,中間放了個板凳,只要他坐在板凳上,挪挪身子就能過去。

沈斐洗了洗手,有些費勁的将飯菜端出來,吃完喝完又将飯菜放回去,只留了一碗藥慢慢喝。

蜜餞抽屜裏有,打開發現蜜餞旁邊的擦傷藥被人動過。

這藥是朝曦看他身上盡是擦傷準備的,平時都是她給他抹,昨天不在,沈斐自己抹,用完将藥膏擱在最角落,現在變成了中間位置,蓋子也蓋的匆忙。

這裏除了他只有朝曦和平安,平安擰不動,不是他動的,明顯是朝曦。

這人受傷了?

沈斐單手拿起挂在抽屜鼻環上的鐵夾,夾住一塊煤,放在爐子裏燒。

他起的晚,爐子險些熄了火。

這個爐準備的當真是好,可以一直燒,保溫到天黑,藥也準備了三碗,預計着她晚上回來。

一天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稍稍找些事做,不留神便過去了。

天色漸漸轉黑,沈斐舉起手,讓袖子盡數滑下,露出整個手臂來。

他的手好看,手臂也好看,修長白皙,線條優美,玉一般,微微發着光。

沈斐盯了一會兒,又将手臂收了回來,塞進被子裏,目光挪去窗外,神色若有所思。

已經兩天沒擦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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