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言玚同意了。

寧城這座劇院對言玚似乎有什麽怪異的魔力,他人生中在感情上做出的所有沖動抉擇,都是在這裏。

他沒問褚如栩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也沒打算借對方的失約給自己再謀些甜頭。

沒必要。

反正也只是尋求慰藉而已,何必抓着旁枝末節放不開呢。

言玚從決定和褚如栩一起離開的那刻起,就已經坦蕩接受了誘惑。

承認了褚如栩足夠吸引人,也承認了他自己道德标準的浮動範圍,并沒有想象中嚴謹。

他現在只想逃跑。

去哪都好,是不是私奔都好,哪怕褚如栩的熱烈情意很快就會消退也好。

六年前柏鷺選擇帶他走進那扇門,于是從那以後,言玚不由自主地、自虐式地開始了漫長的脫敏過程。

空蕩蕩的漂亮後院,單一固定的早餐食譜,說服自己沉浸于平淡的戀愛關系,沿襲着父母每月觀劇日的傳統,原封不動保存卻不敢回去的「家」,住在玻璃繭房般的房子裏、瘋狂汲取着陽光……

言玚膽怯又狠心地在自己身上,試驗着「赤腳大夫」版、不科學也不安全的「暴露療法」,甚至都不打算思考它是否有療效。

沒有任何效果的。

這次倉促的回到家鄉,終于讓言玚被迫接受這個答案。

那根短暫麻痹過的神經,重新開始了陣痛,而且變得更折磨。

六年後的褚如栩做出了另一種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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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告訴言玚不要再去做那些無意義的重複。

他帶着言玚逃跑了。

褚如栩帶他去了個地下的live house,臺上唱歌的人他不認識,舞池裏搖着的,大多也都是學生模樣的人。

結束後他們喝了很多酒,從特調到shot,後面又叫了很多輪的double。

事情是怎麽開始的言玚已經記不清了,他唯二有印象的,除了自己不容置喙地吻着褚如栩進了酒店,就只剩下了沒有盡頭的狂歡。

褚如栩最開始還試圖抵抗,沒什麽說服力地啞着嗓子求他別鬧了。

可顯然,小孩子的意志力并沒有多堅定,“正人君子”當了還不到五分鐘,就徹底投了降。

他有些強硬地單手将言玚的手腕禁/锢,高高按到了頭頂的牆面上,另一只手捏住言玚的下颚,輕輕擡起。

從源頭上制止了言玚撩撥的動作。

褚如栩努力克制着即将失控的情緒,從緊繃的喉嚨間,擠出僅剩幾絲理智的詢問:“言玚,你明早會後悔麽?”

他小心翼翼地在言玚濕潤的唇上啄了一下,像有些恐懼對方說出他不想聽到的答案。

失去自主權的無助,讓言玚罕見地露出了些許慌亂。

酒精迷惑了他的大腦,他無法再進行任何缜密的思考。

他所有行為上的表達,都被轉交給了興奮的神經沖動,蒸騰的原始情欲,以及,隐秘的、不敢承認的、對褚如栩懷抱的眷戀。

他條件反射般偏過頭,在對方晦暗不明的目光裏,咬住了褚如栩的拇指。

仿佛暗示着什麽似的,言玚在褚如栩關節處落下一圈整齊的齒痕後,才阻止着褚如栩情不自禁的嘗試探入,用舌尖卷着将它頂了出來。

那怕主導權已經被褚如栩掌控,言玚仍像故意挑釁般,挑着眉梢,用鞋尖踢了踢對方的腳踝,如同之前在寧大第一次「約會」時那樣。

言玚湊到他的耳邊,用輕顫着的聲音提醒道:“小朋友,我不是每天都心情糟糕的。”

“明早會不會後悔不好說。”

“但,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把握不住的話……”言玚戲弄得逞似的笑了笑,朝褚如栩漲紅的耳廓淺淺呵了口氣,像是引誘,又像是威脅,“該後悔的就是你了。”

言玚太想離褚如栩再近些了。

仿佛只有這樣,他才能短暫逃離在記憶中不斷蔓延的昏暗,以及那永恒似的寂寞……

褚如栩最後一點隐忍,被言玚居高臨下的話語徹底點燃,他俯下身有些兇狠地碾磨着對方的唇。

他從來都是個機會主義者。

言玚說得沒錯,對方這種情感失控的機會的确不常有,如果錯過,後悔的只會是他。

褚如栩從未掩飾過自己接近言玚的本質。

他就是要在對方剛分手的空窗期,趁虛而入。

他觊觎言玚身邊的位置,那就一定要得到。

雖然現在順序似乎和他期待的不同,但也無所謂了。

先上車後補票而已。

言玚這麽心疼他,一定舍不得他等太久……

褚如栩親了親言玚微眯起來的眼睛,心裏想道。

言玚穿着的還是早上那套西裝。

潛意識裏特意準備穿給褚如栩看的小馬甲,此刻正在被對方手法粗//暴地拉扯,言玚笑着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腦袋,哄小孩似的嘟囔道:“別這麽急啊,我又逃不掉。”

言玚的聲音黏膩,原本柔和的安慰都被連帶着變了調子,褚如栩動作上的侵/略性被哄得減了幾分,但實際上他的自制力幾乎已經被撩撥到了臨界值。

“床頭櫃裏,應該,配了東西。”言玚斷斷續續地提醒道。

言玚認命似的閉上了眼睛,纖長的睫毛将他內眼角靈動的小痣遮掩,襯得他整個人格外易碎:“我,很久沒有…過了,你盡量小心點。”

褚如栩見多了對方從容矜貴的樣子,此時眼前的景象配上言玚示弱的言語,對他來說簡直是一種精神上的酷刑。

他将言玚摟進懷裏,半秒都舍不得分離似的,稍微翻了個身,取出了抽屜裏的東西:“對不起,哥哥。”

“如果不舒服,你一定不要忍着。”褚如栩試圖用輕柔的言語安撫着對方。

良久後 ,他鄭重其事地親了親言玚的額頭,低笑道:

“舒服也要告訴我。”

言玚的意識在酒精的操控下幾乎渙散,他甚至聽不太懂褚如栩在說些什麽,只能失神的「嗯」了一聲。

得到應允的褚如栩再也沒有了任何顧忌。

……

言玚前一秒還漂浮在空中,後一秒便又重新摔回褚如栩的懷裏。

在暧昧聲音絞纏的空氣中,他無數次被阻斷了呼吸,酷似缺氧的詭異感覺将他包裹,言玚甚至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處。

在迷蒙的幻覺裏,他似乎聽到了家鄉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忽遠忽近,夾雜着風的嗚咽。

“不要把眼睛閉起來,看着我好麽?”

“求你了……”

在褚如栩虔誠的請求下,哪怕言玚還溺在迷蒙的狀态裏,也仍然遷就了他。

言玚思考幾近停滞的腦內,忽然閃過一句話——

“他真的很有嬌慣孩子的天賦”

……

夜晚似乎沒有盡頭,天像是永遠不會再亮起來了。

言玚最終還是放縱自己,沉入了那條由混沌激情和底層欲望彙聚而成的河流。

他睡去又醒來,甚至分不清此刻是夢境還是現實。

恍惚中,他仿佛聽到褚如栩說了句什麽。

可想仔細分辨時,卻又被對方裹挾進了洶湧的暗潮裏。

“我真的喜歡你,很久了。”褚如栩親吻着他,含混地輕聲說着,“久到……”

“你根本不記得。”

……  ……

言玚記得昨晚的每個細節。

他緩緩睜開了眼,房間裏一片黑暗,也不知道是他醒得太早了,還是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晚上。

根本不需要嘗試挪動,言玚都能感覺到自己身上若隐若現的酸脹,痛倒不算很痛,就是單純的難受,讓人坐立不安的難受。

大概真是對言玚放縱自己、拉沒談過戀愛的小男孩同流合污的懲罰。

言玚記不清事情開始和結束,也記不清自己當時的心路歷程。

他只記得全部過程,過程中的每一處細節甚至都可以在他的腦內複現。

褚如栩的律動,褚如栩的心跳,褚如栩一個接一個細碎的吻,褚如栩輕握住自己脖子、又舍不得真正用力的手掌,褚如栩誇他眼睛漂亮不讓他閉上,可目的卻是,強迫言玚自己去欣賞更衣鏡裏任由擺弄的他自己……

“媽的。”言玚不禁罵出了聲,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經過一整晚的「折磨」,此時像是磨損過頭的老舊留聲機。

嘶啞、含混。

他強忍着難受坐起來,打量起了周遭環境。

這好像還是大學城附近的那家酒店——他跟褚如栩第一次見面的那家。

關于挑選酒店這部分記憶,言玚已經完全沒印象了,在沒分清是自己的明智選擇,還是褚如栩的惡趣味之前,他決定暫不對此做任何評價。

但與上次不同的是,言玚這回根本不需要懷疑,也不需要檢查。

他和褚如栩睡了。

睡了很多次,睡到言玚最後甚至已經失去意識了的那種。

“媽的。”

平時很少罵人的言玚,在短短的五分鐘內,光憑粗糙的回憶就罵了褚如栩兩次。

他值得。

言玚眉頭緊蹙着想道。

開了葷的小孩真可怕,永動機一樣,好像就沒學過「克制」這兩個字該怎麽寫,也完全感覺不到累。

房間裏只有言玚自己,像他這樣睡眠經常不夠深的人,竟然都累到完全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小王八蛋。

言玚忍不住腹诽。

說得比唱得好聽,結果睡完就跑?

這能是真沒談過戀愛、只喜歡過自己麽?不會是高段位的小騙子吧?

那自己栽跟頭就跟定力不行沒關系了吧?這得怪那小無賴了吧。

正當言玚思緒混亂地,用一秒鐘三個外號的思考方式,琢磨着該怎麽往褚如栩身上「甩鍋」時,房門處卻傳來了清脆的一聲「滴」。

言玚應聲望去,才發現是褚如栩回來了。

對方單邊耳朵挂着耳機,戴了個鴨舌帽,純白色的帽衫配上黑色牛仔褲,俨然是一副抽時間把自己收拾了個清清爽爽的做派。

褚如栩發現言玚醒了,立馬綻出個燦爛的微笑,把門往後一推,快步到了過來,單腿半跪在床上,向前探着身子,不容拒絕地在言玚額頭上親了兩下。

小孩子真是藏不住事,稍微有了點那種不可說的隐秘關系,馬上就會膩歪得很。

言玚想道。

雖然褚如栩平時就已經是黏人界的個中翹楚了,但現在的狀态明顯更加「癫狂」。

像是恨不得和言玚長在一起似的……

有些語塞的言玚,擡起酸脹的手臂,故作不耐煩地把對方推開:“別蹭上來,熱。”

“沒問題,都聽你的。”褚如栩相當好脾氣,又親了親言玚的臉,才乖巧地往後退了半步。

畢竟剛吃了一晚上的甜頭,他正蕩漾得不得了,不管言玚讓做什麽,他估計都不會有一絲要質疑的想法。

言玚朝他擡擡下巴,沒什麽表情地問道:“幹嘛去了?”

褚如栩立馬将手裏提着的袋子朝他晃了晃:“打包了些夜宵,你睡了一整天肯定餓了。”

“哦對,還買了兩件衣服。”說到這,褚如栩的表情瞬間變得不太自然,細品起來,他的不好意思裏,竟還藏了幾分餍足,“你昨天的,咳,嗯……應該是穿不了了。”

言玚:……

你還好意思說。

也不知道是誰,急得跟這輩子就沒學過該怎麽解扣子一樣,直接上手撕扯,那高定質量再好也白搭。

言玚剛剛起身和伸手推開褚如栩的動作,多少牽動了搭着的被子,此時他上半身完□□//露在空氣裏,從喉結到鎖骨,再到更下面的地方,幾乎都布滿了紅紫的暧昧痕跡,甚至還有幾處不太清晰的齒痕。

褚如栩的視線,不自覺在他身上上下游移,牙根緊咬像是在克制什麽沖動,連眼神都變得有些晦暗不明。

言玚心不禁一緊,他從物理到精神,可都沒力氣陪對方再繼續胡鬧下去了。

“衣服給我。”他抿了抿唇,生硬地說道。

褚如栩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了,他笑着在袋子裏翻找着:“我挑了好久呢,我覺得這個顏色絕對特別适合你,不對,什麽顏色什麽款式都很适合你。”

“你穿什麽都好看,啊不對,你穿不穿都好看。”

言玚:……

這小子胡說八道什麽呢。

“快點。”他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催促道。

然而,在褚如栩把衣服展現在他眼前的瞬間,言玚就笑不出來了。

對方買的似乎是情侶裝,款式是簡簡單單、版型很好的帽衫,跟褚如栩身上那件一樣。

區別在于,褚如栩穿着的那件是白色,上面莫名其妙印了個單詞「Mine」。

原本言玚剛還覺得這個設計挺酷的,直到他看到屬于自己的那件……

柔軟的櫻花粉,嫩到常年靠黑白灰加持的言玚,不敢看第二眼的程度。

而在它胸口的位置,也清清楚楚地印着一個單詞——

“Treasure”

言玚心情複雜地看了看帽衫,又擡頭看了看一臉無辜的褚如栩。

在悠長的沉默過後,他輕輕勾了勾手指,示意對方靠近些。

褚如栩不明所以,但還是照做了,甚至還趁他不備,沒忍住似的,快速地啄了一下言玚的嘴唇。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半米,言玚注視着褚如栩的眼睛,真心誠意、發自肺腑地,問出了已經在他腦內盤亘了很久的問題。

“褚如栩。”他眨眨眼,語調微微上揚,字裏行間藏着幾分不明顯的逗弄:

“你是笨蛋麽?”

作者有話說:

小褚表示聽不懂,無辜地歪歪腦袋,并給了你一個完美的wink。

玚玚: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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