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言玚一向生活得循規蹈矩。

這大概是家庭破碎給他帶來的不良影響裏, 最顯著的一條。

畢竟,這世界上沒有能永遠藏住的秘密,他父親不甘被抛棄, 捅了母親七刀後殺人潛逃的事情, 在那幾年裏, 一直都是附近鄰居們茶餘飯後的話題。

雖然沒有公開兩人的身份信息,但這起案件當時也算是景城社會新聞中, 讨論度最高的一樁了。

學校裏有人議論,公車的電子屏上會滾動播放。

放學回家的路上,原本總喜歡給他遞些小零食、誇他可愛的婆婆阿姨,也一改往日的親近, 會在發現他的那刻忽然噤聲, 沉默地看着他,一邊把自家小孫女往身後攔, 一邊朝他擠出僵硬的微笑。

十二三歲的言玚,已經可以充分理解這種回避行為的內核是源于恐懼, 但他卻想不明白其他人在恐懼什麽。

在他的心裏,母親是靈動明豔的,父親是溫和儒雅的, 他們的感情真摯又浪漫。

怎麽會到這一步呢?

而他們的事情, 又為什麽會牽連到別人對自己的評價呢?

言玚想不通。

但當外界的質疑聲鋪天蓋地時,即便言玚依然不認為自己有錯,也難免會感到心虛。

為了避免這種自我責難, 他只能努力讓自己, 盡量去成為一個符合世俗标準的「優秀的人」——

陽光、積極、成績優異、喜愛社交, 張揚有活力, 但不會去做出格的事, 再有點正向的小衆愛好,如果還能保持一些有趣的小個性就更好了。

言玚在周圍人的評價裏,逐漸修正着自己的對外形象,在日複一日的完善中,将「保持耀眼」練習成了,不需要觸發就可以自動運行的機制。

仿佛只有這樣做,他才能有底氣,才能擺脫陰翳,才能在知道內情的人面前,不被先入為主的偏見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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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眼裏的言玚,看起來并不內斂,甚至可以說是喜歡熱鬧、喜歡出風頭的,但也沒人注意到,他的所有張揚都有條明确的邊界線。

在「這是個無聊但規矩的孩子」與「這是個有趣但叛逆的孩子」之間,言玚給自己找到了個不會被怪罪的位置。

直到那天,柏鷺像是看出了他心裏叫嚣着的破壞欲似的,主動替他模糊了這條界線……

偷了他們隊伍數據的那組,最後肯定是輸了個慘烈,連頒獎典禮和閉幕晚宴都沒參加,罵罵咧咧地提前走了。

言玚也沒參加,幾個隊友說要團建慶祝一下。

結果一群人熱熱鬧鬧在火鍋店落座後,卻巧合地發現了角落裏,自己孤零零享受晚餐的柏鷺。

但言玚只是朝對方笑着打了個招呼,并沒有選擇去主動邀請。

倒是幾個隊友,順着言玚的動作往那邊瞧了一眼,在發現是同校的學長後,積極地把柏鷺拉了過來。

柏鷺待人一向禮貌溫和,用其他人的話說就是,他身上有種如沐春風的距離感。

言玚隐約記得,以前聽學生會有幾個師姐讨論過他,但一直沒能把人名和人臉對上號,今天下午「主控室斷電」事件後,才算是記清楚了柏鷺是哪個,也理解這個矛盾形容的成因。

柏鷺并不算特別健談,但每一句都很有內容,能讓別人清晰感受到他的精明穩重,哪怕可能短暫的産生些微妙的防禦心理,可最後,卻還是會不自覺地被他的思路牽引着走。

和柏鷺這樣的人淺嘗辄止的接觸,是幾乎不會感到不舒服的,但也僅限于此。

趨利避害,規避危險的本能,會阻止大部分人太過靠近自己難以把控的事物。

這樣的觀念好像是所有人的共識。

所以,雖然柏鷺憑借出衆的條件在寧大頗有議論度,可他卻從來都沒有過什麽親密的朋友,除了偶爾和室友一起吃個食堂、打個球,柏鷺在校園裏一般都是形單影只的。

言玚能夠發現這點,并不是有多在意對方,純粹是因為,自從商賽結束認識了對方過後,柏鷺出現在他身邊的概率,忽然就變得出奇的高。

也不知道真的是巧合,還是巴德爾.邁因霍夫現象的某種程度體現。

柏鷺好像無處不在。

有時候對方會來主動和言玚搭話,請他喝杯咖啡或吃顆薄荷糖,有時候就只是坐在離他不遠的位置,忙自己手頭上的事情。

時間久了,不僅旁觀者覺得,他們兩個已經熟到每天都要結伴學習的地步,就連言玚自己,也開始習慣起了柏鷺這樣默契的陪伴。

直到某次短假期,大多數學生不是回家過節,就是組團出去玩了。

言玚沒家可回,也不太想去旅游,就留在學校随便找點事情做。

寧大作為頂尖名校,為了迎合學子們不同的生活習慣,滿足大家的學習需求,大多數公共區域都是可以二十四小時使用的,但假期裏的圖書館,無疑是最冷清、不受歡迎的地方。

言玚畢業原本是有出國打算的,就想着正好趁這段時間研究一下語言考試。

他做正經事的時候一向專注,經常忘記時間,等再擡起頭的時候,這一層只剩下了柏鷺和自己,連主燈都已經不知道在什麽自動熄滅了。

護眼燈柔和的光亮下,言玚有些茫然地擡起頭看向旁邊的柏鷺,卻也徑直撞上了對方的視線。

柏鷺身前的桌面收拾得幹幹淨淨,顯然已經盯了自己有一會了。

他眼睛微彎,笑容不達眼底,看不透此時到底是個什麽情緒。

言玚皺了皺眉,他不太喜歡對方這種總是像在審視別人的态度。

“怎麽了學長?”言玚禮貌笑了笑,主動發問道。

“沒什麽,只是突然發現,你眼睛長得真的很漂亮。”柏鷺的回答莫名其妙,輕佻的态度甚至有些冒犯。

言玚雖然不排斥被人用這類詞語誇獎,但柏鷺話語中隐約藏着的深意,讓他下意識有些抗拒。

“哦,那學長你也挺漂亮的。”言玚輕描淡寫地說道,字裏行間的陰陽怪氣淺淡,但依然是能讓人清晰分辨的程度。

“吃肉桂卷麽?剛剛下樓買完回來,才出爐,還是熱的。”柏鷺輕笑出了聲,卻并沒有為剛剛的越界而道歉,而是問了句毫不相關的。

言玚搖了搖頭,随口敷衍着:“不了,我讨厭肉桂的味道。”

對此,柏鷺倒也沒有很在意:“光學習不累麽?能陪我聊會天麽。”

言玚無所謂地擡了擡眉梢:“你想聊什麽?”

“聊聊……你覺得我怎麽樣?”柏鷺直白地問道。

言玚一怔,難免有些不解,但思考片刻,還是将自己心裏的答案稍作美化,以一種不會得罪人的方式,表達了出來:“我覺得,你性格很好,為人處世很有分寸感,成熟穩重,值得信賴,是個不錯的朋友。”

“朋友啊……”柏鷺卻似乎并不滿意似的,他頓了頓,偏要繼續追問:“除了這些呢?”

言玚不懂對方今天是哪條神經搭錯了,但依然好脾氣地回應道:“學長想聽什麽?”

柏鷺眸色漸深,沉默片刻,話裏有話似的,低聲問道:“作為戀愛對象怎麽樣?”

“應該很不錯吧。”言玚思考了一下,坦然說道,“部裏的那些女生們偶爾會聊這些,她們都覺得,你看起來就像适合結婚的樣子。”

想到她們八卦時尺度的露骨,言玚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漂亮的眼睛在微弱燈光的映襯下,像是淬進了細碎星點,眼角那顆小紅痣都仿佛又鮮亮了幾分。

他半開玩笑,半揶揄地打趣着對方:“這種事你問我沒用,我經驗為零,改天介紹我室友給你認識吧,聽說他追女孩子很有一套的。”

“學長有喜歡的女生了麽?”言玚禮貌性地好奇道。

柏鷺卻不置可否,注視着言玚,意味深長地彎着唇角,好半天後才終于出了聲:“有。”

“但不是女生。”

言玚愣了愣,像是預感到了什麽似的,自然地岔開了話題:“噢,那也無所謂啊,現在社會接受度已經很高了。”

柏鷺點了點頭,卻沒打算見好就收:“那你呢,你的接受度高麽?”

“不知道,我沒有過喜歡的人。”言玚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将桌面上自己的東西快速收進包裏,起身便要離開,“學長我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改天見。”

可柏鷺卻沒打算給他撤退的機會,直接擡手,緊緊攥住了言玚的手腕,本就敏感的皮膚上,瞬間留下了一圈泛着紅的指痕。

“言玚,你真的不明白我什麽意思麽?”

還沒等言玚做出反應,柏鷺卻直接湊到了他的眼前。

“我從來就沒打算和你只做朋友。”

柏鷺帶着笑意,聲音低沉,一改往日的疏離溫和,強硬的态度中夾雜着些許勢在必得的自信,“校內論壇裏,關于我對你一見鐘情,正在努力追你的帖子都開了三四個了。”

“全世界都快知道了,只有你不知道。”

“你好遲鈍啊。”柏鷺輕輕嘆了口氣,像是有些無奈似的。

反應過來的言玚,剛想拿出他熟練的老一套,委婉又不失禮貌地拒絕對方,讓他沒想到的是,他打好的腹稿才到喉頭,還沒等開口,柏鷺的唇便猝不及防地覆上了他的嘴角。

“這樣你明白了麽?”柏鷺輕聲說道。

月光透過偌大的玻璃照進室內,沒關嚴的窗縫将夜風送了進來,透明的窗紗被吹得飛揚飄浮。

柔軟的觸感倒也沒能激起當事人的心悸,下一秒,言玚蓄滿力的拳頭就招呼到了柏鷺臉上……

……

一陣帶着青草氣息的風拂過,言玚在溫和的陽光裏睜開了眼。

昨晚褚如栩非要鬧,不停在拿他和姓柏比較,連做的時候也不肯消停,就知道磨着言玚,一遍一遍地誇獎他,承認他比柏鷺要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言玚竟夢到了以前的事。

感到晦氣的同時,他心裏也不由自主地感慨。

當時下手還是輕了。

這種裝逼連着耍流氓的行徑,只打一拳還是太保守。

沒準當時他揍得再狠一點,也就沒後面的事了。

言玚撇撇嘴,在意識完全清醒後,拖着疲憊的身體準備坐起來。

今天說什麽都不能再縱容褚如栩了,言玚心裏腹诽道。

好在他平時生活健康規律,還有晨跑的習慣,不然,就憑褚如栩這個折騰人的水平,自己現在可能骨頭都快散架,動都要動不了了。

對方大概是有給他仔細做過清理,除了肌肉的酸脹,和隐秘處一絲細微的痛感,言玚沒有什麽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褚如栩不在卧室,言玚不用看就知道。

小朋友黏人得很,不管是事中事前還是事後,都要跟他緊密地摟抱在一起。

言玚嫌喘不過氣,商量着哄他松松手,褚如栩也一律裝作沒聽到。

實在裝不下去的時候,就果斷搬出「最喜歡你啦」、「再抱一會」、「我離不開你嘛」這種話,撒嬌耍賴并用。

鬧得言玚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随便他了。

正當言玚想着下樓去看看對方在幹什麽,怎麽半天連聲響都沒有的時候,床的另一側,褚如栩睡覺的位置,卻有個什麽突然動了兩下。

言玚不免有些訝異的偏過頭去,只見被子鼓鼓囊囊的一團,下方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像是終于耐不住寂寞,細微的嗚咽從側面特意留出的縫隙裏傳了出來,如同在撒嬌似的。

言玚茫然地直接掀開了被子,下一秒,一只隕石色的小邊牧就出現在了他的床上。

重獲自由的小狗立馬蹦了起來,圍着言玚啪嗒啪嗒地邊嗅、邊轉了好幾圈,又用粉嫩的小舌頭,自來熟地舔了舔言玚的手背,然後才搖着尾巴回到了它剛剛趴着的位置,乖巧地坐了下來。

小東西淺藍色的眼睛晶亮,像雨後的天空般澄澈,此時正專注地盯着言玚看,腦袋左歪一下,右歪一下,也不知道是覺得新奇,還是在對他示好。

言玚看着被窩裏突然多出來的小狗,不禁有些恍惚。

一瞬間,他甚至懷疑是自己不夠清醒,還浸在紛雜的夢裏,沒能脫離出來。

一人一狗就這樣對視着,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良久,言玚才仿佛找回了意識似的,伸出手,撓了撓小邊牧毛茸茸的下巴。

他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用不解的語氣,試探地輕聲喊道:“褚如栩?”

小東西立馬配合的「汪」了一聲。

這下言玚的表情更困惑了。

還沒等他進行二次确認,房間的角落就傳來對方沒忍住的笑聲。

言玚轉身看了過去。

清爽的風把窗前的紗簾吹了起來,将躲藏在後面的褚如栩暴露了出來,

他彎着眼睛走到床邊,坦蕩地迎上言玚依然有些茫然的目光,微微俯下身,帶着一個個溫柔又眷戀的吻,從睫毛順着鼻梁一路向下,在鼻尖稍作停駐後,最終安穩地落到了言玚的唇角。

“哥哥,怎麽亂叫人家名字呀。” 褚如栩笑盈盈地打趣道:

“我在這呢。”

作者有話說:

我來啦-3-

笨蛋小狗今天給哥哥買了只聰明的小狗。

——

推推姐妹的文,快完結啦,很好看!感興趣的寶可以去瞧瞧-3-

《鹹魚暗衛掉馬後》by我選擇貓車:

沈今風穿成書裏的同名炮灰,因為遭到大太監妒忌,被送進皇宮的影司當暗衛,從此過上每天戴着面具,不見天日的生活。

他不太喜歡這份工作,遂渾水摸魚日日擺爛。

別的暗衛争着立功表現捉刺客,他在宮裏撩貓逗狗玩蛐蛐兒。

終于有一天熙元帝忍無可忍,把他叫到了面前:“面具摘了,朕有話問你。”

沈今風高高興興把面具一摘,心想:聖上終于要把他開除了。

熙元帝看他半晌,悄悄地紅了臉:“你今後便不必在西廠當差了。”

沈今風:好耶!

“今晚來我寝宮報到。”

——

熙元帝蕭望舒登基時尚未婚配,宮中舉辦大選,選上來的秀女畫像中不知怎麽混進了一張男像,還生得驚為天人。

小皇帝自此再欣賞不了別的佳人,心心念念要找到那畫中的男子,可惜把皇宮、皇城翻了個底朝天,舉國懸賞都沒能找到。

蕭望舒就這樣單身到了十九歲,直到他發現那畫中人,是自己的暗衛。

身穿,身體是小沈自己的;

外冷內純少年明君X扮豬吃虎漂亮暗衛;

1V1,HE;

「高亮」建議不帶腦子食用的沙雕文,朝代背景全部架空,私設極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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