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衣服穿那麽保守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飯,裴時清這個人事主任的飯碗顯然也不是那麽好端的。

這幾天蘭卡小鎮的賓館迎來了一年一度的旺季最高峰,裴時清接連打了好幾個酒店通訊都被告知滿員後,難得陷入了沉默。

“裴教授不介意的話就讓我去你家住一晚,放心我個人習慣非常好,沒有不良癖好,絕對不會——”

“介意。”

被如此生硬地打斷,顧星野看起來并不在意,他抓了把頭發,輕輕嘆氣:“那我回學校随便哪個教室湊合一晚,這你總不介意吧?”

想到A11計算機室的一片狼藉,裴時清實在不敢保證這人還有什麽拆家的本領沒使出來,他忍住扶額的沖動,終于妥協:“站住,僅此一晚。”

裴時清住的地方離學校很近,大約步行十五分鐘的距離,是一片普通住宅區,街道不寬但也算幹淨,兩側雜亂無章地停着一些在中央星早淘汰了八百年的交通工具,值班室燈亮着,卻沒看到安保人員,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刷卡進電梯,讓顧星野對這個片區的安全保障稍稍不那麽擔心一點。

讓他驚訝的是,像裴時清這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知識分子居然住在一樓,而且是正對着小區大門人來人往的位置。

“指紋認證通過。”

“虹膜認證通過。”

“密碼輸入通過。”

“咔噠”一聲輕響,鎖扣打開,顧星野跟在裴時清的身後進入。

和想象中差不多,房子構造簡單,撲面都是黑灰白相間的性冷淡色系,卧室也只有一個,門緊緊關着,看裴時清的樣子并沒有帶領他參觀的意思。

看來這位教授不僅高冷,還沒朋友。

顧星野越過他快步走到沙發上坐下,擡起臉笑嘻嘻地說:“感謝裴教授收留,你家沙發挺軟,今晚我睡這你不介意吧。”

站在玄關處一動不動的裴時清暗自松了口氣,就怕這貨要跟他擠一張床,聞言走近了些,擺出冷淡的臉色:“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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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給他指了下洗漱間和茶吧的位置:“這兩個地方你可以使用,洗漱間有一次性毛巾和換洗衣褲,三天內租到房子搬出去。”

言下之意就是別的地方都不能進入。

碰壁了一天,顧星野對他的冷淡作派已經習慣不少,聞言擺了個ok的手勢,目送裴時清從他身邊走過,卧室門打開又迅速合上了。

夜已深,人造月亮高懸在天空,圖蘭星作為古地球人宇宙大移民後登陸的第一個星球,在許多細節方面都保留了古地球人的習慣。例如不同于中央星系的24小時時間制,又例如此時彎彎如鈎的上弦月。

裴時清坐在床邊,凝視着灑落在被子上的那片柔和月光,眼神不複白天時的清醒,反而蒙上一層迷離。

就像某個歸途的旅人失了方向,撞進一場經年不散的夢魇。

夢中一雙手臂抱起小小的,畸形的他極速奔跑,急促的喘息聲鼓蕩着他的耳膜,他聽見那少年充滿笑意的清亮嗓音響起:“小孩別怕,見過月光嗎,睜大眼睛哦。”

無數滅音彈自背後追來,洞穿了抱着他的少年。

一瞬間被抛出去的裴時清拼命睜大眼睛,卻被溫熱的血液灑了滿臉,從此他夢境中的月光都是摻了一片血霧的紅。

月光下的手掌突然蜷起,玉白的手指絞纏痙攣,房間裏回蕩起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聲,和逸散開來的白桃味信息素。

那味道甜且勾人,轉瞬充盈了整個房間,像裹着蜜似的濃稠滴水。

床頭櫃被翻倒,露出裏面裝着抑制劑的盒子,上面一層已經空了,裴時清單手從下面拿出一支,咬開蓋子往脖頸上一紮。

随着針劑的注入,裴時清脖頸至臉上的紅潮逐漸褪去,露出冰雪般蒼白的內裏。

他緩緩仰靠在床頭,閉上眼睛。

過了很久,久到月落西山,天邊泛起魚肚白,裴時清才在鬧鐘的鈴聲中睜開眼睛,目光恢複了冷靜。

洗漱間的水聲停了,顧星野捋了把濕漉漉的頭發,一開門就撞上面容堪稱冷硬的裴大教授。

“早啊,您這是——”大早上就一臉欲求不滿的樣子。

裴時清的目光落在他的頭發上,一秒,兩秒,三秒……

顧星野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自己腳邊的地面上積起了一小片水窪。

行,大教授不僅高冷古板還潔癖。顧星野寄人籬下,只好認命地去拖地,順便把從來不吹的濕發吹幹,出門前還特地全身檢查一遍确保沒有踩到潔癖症患者的雷點才往外走。

剛出來就看到裴時清筆直地站着,對着餐桌上買來的早餐散發冷氣。

顧星野自認為摸着了一點裴時清的脾氣,先他一步摁住早餐:“我親眼看着上的籠屜,絕對幹淨。”

說完突然靠近裴時清,嗅了嗅他的脖頸:“嗯,你身上怎麽有Omega信息素的味道。”

裴時清下意識後退一步,怒氣還未上臉,聽到他這話心頭一跳,強作鎮定道:“你聞錯了,這裏只有我和你。”

順勢拉開距離走到椅子旁坐下,也顧不得計較被冒犯了,拿起一個小籠包泰然自若的吃了起來。

裹着白桃味信息素的風一拂而過,顧星野像被螞蟻伶仃的細腳從心上窸窣爬過,有點酸有點癢。

再去聞時已經沒有了。

他眨眨眼,确定坐在那裏低頭吃早餐的人是名副其實的Alpha,還是他最讨厭的白蘭地口味。

顧星野揉揉鼻子,難道昨晚睡沙發沒蓋被子感冒了?

體質這麽差怎麽行,他在心裏默默給自己加了兩組常規訓練,坐下來吃早餐。

狗鼻子。

裴時清一口吃掉一個小籠包,給面前的Alpha又貼上一個标簽。

從印着包治不孕不育大字的公交車上下來,裴時清接到了來自校長的第二份直郵。

【顧淮上将答應給咱們翻新機甲訓練室!裴教授,您知道這意味着什麽?蘭卡學院廢棄多年的機甲作戰專業終于可以撿起來了!您看到學生們求知若渴的眼神了嗎,他們一定會對你感激涕零的!】

裴時清關閉郵件,臉上的霜又結了一層。

是不是感激涕零他不知道,反正學生是快跑光了。

他擡手做了個手勢,示意正在不遠處通訊的顧星野稍後去辦公室找他。顧星野帶着耳扣,見狀點頭表示明白,陽光下俊美的臉龐帶着年輕人特有的朝氣。

“我突然改變了主意,這地方挺有意思的。”目送裴時清的背影消失在辦公樓,顧星野這才收回目光,唇角總是漫不經心的笑意斂了斂。

“你管那滿天空都飄着各種味兒的地方叫有意思?顧星野,你是不是被那裏哪個Omega迷昏頭了?”通訊那頭的蒂克幾乎怒吼出聲。

他和顧星野是穿着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後來繼承家裏的産業學了醫科,帝國最大的連鎖醫院曼林醫院就是他家開的,聽說這小子從第一軍校畢業後家都沒回就被發配到圖蘭星急得團團轉,好不容易疏通關系要把他弄回來,結果人回一句:“有意思,不想回。”

蒂克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個充滿氣的氣球,戳一下就會炸。

“真是貌美嬌軟的Omega就好了,可惜遇到一個不近人情的學院派老古板做上司,流年不利,啧。”顧星野感嘆幾句,旋即正色道:“說真的,別白費力氣,這個關系你走不動,老頭壓着呢。”

那邊呼吸聲一停,接着響起蒂克底氣略顯不足的聲音:“你還跟顧上将生氣呢?”

顧星野頓了頓,嗓音低了些,半真半假地說:“再提這個我生氣了啊。”

那頭果然不再言語,東扯西扯了一些,總結來說就是有事盡管找他雲雲,顧星野應和幾句,也沒什麽興致地切斷了通訊。

界面彈出一條信息,來自裴時清,消息顯示接收在十分鐘前。

“十分鐘後來會議廳開會,不得遲到。”

顧星野:“……”

毫無疑問他遲到了。

裴時清坐在左下手第一張椅子上,聽到“抱歉”兩個字就冷淡地打斷他,并做了個出去的手勢。

顧星野:“我想我需要解釋——”

話音未落一道人聲就插進來:“真是星野啊,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顧星野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聲源處,接着恰到好處地笑出一口白牙:“原來是瞿伯伯,好久不見,什麽時候有空去我家玩呀。”

瞿火雲,也就是蘭卡學院現任校長,是個風度翩翩的老頭,他和顧淮是同屆畢業生,不過一個去了軍部,另外一個則來到圖蘭星當了一名老師,早些年就坐到了校長的位置,不知為何就止步于此,一直沒再挪動。

此時坐在椅子上的是他的實時三維投影,老頭穿着身深灰色的正裝,刻意染成銀白的頭發向後梳起,倒有幾分一校之長的氣質。

有瞿校在,裴時清沒再刁難顧星野,只低頭翻閱着面前的文件。

會議有關各部門的調動安排,以及老師的排課表微調,本着打醬油的心态,顧星野只聽了兩句就無聊得快打瞌睡,只得盯着在場唯一的熟人猛瞧。

裴時清低頭在文件上标注着什麽,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頸,餘下的大半截都被收束到領口之下,根本看不出他後頸上到底有沒有Omega專屬的腺體。

這個人總是這樣,衣服穿那麽保守。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的顧星野:想扒老婆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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